当沈泓开门皱眉的那一刻许映白差不多已经猜到,对于方翊的突然造访,许映白丝毫不意外。
方翊纠缠他多年,连爸妈家的地址他都了若指掌,更别说他的住处了,尽管有心理准备,跟方翊牵扯的这些事不会轻而易举解决,可当他看到方翊真正出现在家门口时还是有很强烈的心理不适。
沈泓将许映白挡在身后,面色不善:“你来干什么?”
方翊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沈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追许映白吗?”
还是这副强调,沈泓直想作呕。许映白将手表塞到沈泓手心,示意他不用多管,走到门口问方翊:“我说了,到此为止,你听不懂吗?”
“中午了,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香菜炒牛肉。”方翊将另外一手拎的餐盒递过去,“吃点吧。”
许映白闻言不禁有些佩服,从他来书店到家门口中间隔了没两天,他当时说了够多也够清楚,方翊竟然能这么迅速地整理好心情,对他的那番话恍若未闻地登堂入室。
许映白扶着门,神经迅速地聚集到了一起:“不要再跟我演这种戏码,没有用了。”
方翊冲二人笑了一下,以柔克刚:“学长,我没有跟你演戏。”
听见学长二字,许映白面部表情快速地扭曲了一秒,眼睫轻颤的瞬间他对方翊轻声说了一个滚字。
方翊无动于衷,将餐盒放到地下后一脚踏入了房内:“我要就不呢?”
他步步紧逼,摆明在说许映白亏欠他,即使他就这么走进家门,许映白也无法拿他如何。
沈泓最看不得他这种阴恻恻的表情,明明不爽的厉害,非要扮温顺,沈少爷从小没看过任何人脸色,除了在许映白面前彼此会互当儿子之外,没人能让他低三下气的。
他抬手就推了一把方翊:“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方翊明显错愕,然而一秒后他又扬起温柔的笑脸。
他承认他对许映白有着病态的执念,所以他不允许别人染指许映白,更不允许自己对外失态,在书店时乍然从许映白口中听闻关于爱的字眼,他没控制住,愤然离开。
败过一场,就算揭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够久,新的一天开始了,他又恢复到了矜贵高傲的风度,无论对许映白的漠视还是沈泓的嚣张都可以迎刃而解。
“沈少爷,昨天不好意思,”方翊看许映白一样,“我昨天跟映白吵架了,所以没有跟你打招呼,别放在心上。”
深情人设立的太稳也不是一件好事,用脚后跟想,许映白跟沈泓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即便之前许映白声名狼藉,沈泓也没跟他分道扬镳,别说现在知晓内情了,他再怎么当着人面演,也动摇不了什么。
沈泓笑了一声,故意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我当然没放在心上,你哪儿值得我放在心上了。”
方翊保持着微笑,不过能看出来有些僵,不再去理沈泓,看向许映白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有沈泓在,许映白基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他刚张开嘴,沈泓一脸烦躁地问:“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他讨厌你烦你恶心你看不出来?你也不用跟我演,他跟乘风什么时候亲的什么时候睡的我都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个变态陷害他?!”
沈泓一边机关枪似的突突,一边推开他,拉起许映白,砰地关上房门就往外走。
方翊往侧边一退,听到某个称呼是眼眸微眯,随即拽住许映白的手腕:“原来他叫乘风?”
沈泓倒吸了口凉气,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低声暗骂。
许映白示意沈泓先走,回头瞥了方翊一眼,没说话,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许映白!”方翊大喊一声。
正值中午,用餐高峰期,电梯间不时有外卖员进出,而且这一层有几家工作室,听到这一声动静,均都好奇地过来凑热闹。
许映白倍感无力,方翊却满意地笑了。
“映白,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方翊适时地表现柔弱,重新拽住他的袖口,垂头温声说,“你对我哪里不满意,我都可以改,你别不理我。”
一时间,注视过来的眼色开始互相交换,其中不乏窃窃私语。
还是一样委屈做小的态度,一样让他立于别人揣测的目光之下,多年之前与多年之后,方翊还是手到擒来的扮演无辜姿态。
许映白攥紧了手,收回自己的袖口,转身面对他沉声问:“那你一定,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方翊似乎很怯懦地往后退了两步。许映白逐步靠近,继续逼问:“我们什么关系?我又怎么对你了?”
细碎的交谈声萦绕在周围,方翊舔了下唇,没回答他,反而问沈泓,声音里压抑着一抹乖张的戾气:“你也知道了对吧?你也知道了我追他追不上,造谣他跟我恋爱又分手,对吧?”
沈泓抬着下巴,神色鄙夷:“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在老师同学面前黑白颠倒,让许映白声名狼藉。”
高档公寓再怎么样也没有沈少爷的大平层私密性强,或许正在瞧热闹的人通知了好友眼前的消息,不一会好些人接二连三地往电梯处堆。
场景瞬间滑稽起来,看热闹的不敢明目张胆看,三五成群,皱着眉心彷佛在聊什么烦人的事。
许映白挺想笑的,这么想着竟然笑出了声音。方翊看了他许久,随后脱力一般,慢慢地靠在了房门对面的墙壁上。
许映白不解,正欲要走,耳边听见一声柔弱的呼喊。
“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方翊泫然欲泣,哽咽地讨伐,“你转头....就跟别人好了,你要我怎么办?”
许映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笑了一声。
“我去!这么劲爆!”
“你小点声。”
当今最不缺乏的就是看热闹八卦的人,渣男配小三,最基本的狗血标配,尤其这位‘正宫’的声音还是个很好听的男声,堆在电梯处的人也不扯幌子了,四面八方的眼神都明目张胆起来。
沈泓第一次直面方翊这么心机的一幕,立刻回身捂住了方翊的嘴,而这个举动看起来像是在心虚,坐实了那位叫许映白的人渣男身份。
“你真够无耻的!”沈泓恶狠狠地说。
方翊被他捂着无法开口,肩膀微微下塌,状似无力地往人群处看了看。
当今出了有爱看热闹八卦的人,也不缺乏仁义之士,方翊这一眼望过去后,就有几位大哥大姐出言劝说。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就是,打人可不行。”
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许映白快速地眨了下眼,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只是眼前义愤填膺的人从同学变成了邻居。
大都市里,一个楼里住着,门挨着门不认识很正常,只不过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只觉得这人脸熟,言语间更不加遮掩,回头跟同事家人一说,餐桌上又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同性恋吧?”有人说,“真乱。”
“分人吧。”也有人说,“我也有认识的,人家可不乱,好好地过日子呢。”
许映白看着方翊,也不说话,平静地听着别人对他品头论足。
“都他妈给我闭嘴!”沈泓回头怒视,“看什么看!没见过,好奇是不是,好奇站过来听!”
声音瞬时小了一些,但仍有好事者不仅收敛,反而还掏出了手机。
沈泓再次怒吼:“再拍手机给你摔了!”
“狂什么。”那人混不吝,“法治社会,你敢寻衅滋事?”
沈泓瞬间眯眼,凌厉一指:“你试试。”
许映白侧目,按下他的手,沈泓刚看过来,只觉身边的许映白身形快速抽离,耳边随即听见一声闷撞声,回过神,发现许映白把方翊按在了墙壁上。
“方翊,你就这么恨我?”许映白按着他的肩膀,“不惜把自己的脸扔掉,也要败坏我?”
方翊费力地喘气:“我怎么会恨你,我爱疯你了。”
“满意了?”许映白平静地责问,“这么多年,你一点长劲都没有,还是一些老招数。”
“老招数怎么了?”方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边,瞧热闹的人在沈泓的气焰下已然走完,他又看向许映白,莫名一笑,“对你管用就行了。”
许映白抬了下唇,手下用了几分里:“我不在乎,还管用吗?”
方翊眼底笑意溢出来,仍然点头,就在许映白疑惑时,方翊狠狠扣住他的后颈,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凑了近他。
一股男士高级香水味扑面而来,许映白向后挣脱,方翊抓住机会,猛地用力,凑到他耳边幽幽地说:“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在乎,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不在乎,但我又不是针对你。”
黏腻的嗓音贴在耳边格外不适,许映白无暇多想,猛然甩开他:“那你这是过演戏的瘾?”
方翊坐在地下低沉地发笑,摩挲着刚才许映白按过的肩头,一脸深意:“你把你那位宝贝男朋友保护的很好,连名字都不告诉我。”
霎那间,许映白心口被重重一锤,脸色瞬间变了。
“终于想明白了?”方翊站起,笑着整理了下袖口,恢复优雅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许映白,我看他,还怎么来你家!”
他给许映白冠上渣男的名声还不够,在察觉到许映白对他无所畏惧之后又将谢乘风推上了小三的位置。
一个男小三,说出去是要把人的三观震碎的。
“房子是买的吧?”方翊继续问,“只开一家书店,如果想换房会很吃力吧?往后还有很多年,他在你家住多久,脊梁骨就会被人戳多久,没人会在乎真相,这个道理你早该明白。”
许映白麻木的平静,他盯着方翊,等他说完后抬手按在了他的脖颈处。
不知是谁的喘气声,好似在比赛,一声比一声重,方翊闭着眼,在咽喉处一分分上涨的力道间仰起了脖颈。
“我为你找过一次死了。”方翊渐渐被憋红了脸,他不出声求救,只痴痴地看着许映白,像是死在他手里也甘愿,“我不怕的。”
许映白双眼通红,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把谢乘风牵扯到这里面,奈何方翊手段毫无下限,他棋差一步,眼看着谢乘风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方翊气促,五官开始扭曲,但他硬要维持着难看的笑容,他不怕许映白急也不怕他恼,最怕他冷冷静静地疏离客气,恰好许映白这副失控的模样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方翊费力地笑出一声,喉咙间挣扎不甘心的厉呵:“哪怕我死了也行!我就看看,他以后怎么来你家?怎么敢来你家!”
许映白嘴唇细微地抽搐,沈泓反应过来用力地掰他手指,争执间电梯叮地一声响了。
平稳的脚步声响起,许映白感知到什么,五指缓缓松下,转头看过去的同时,一个清冷的嗓音传来。
“我还能怎么来?”
楼层走廊内的光常年亮着,白炽灯高悬在墙顶上,光线由上自下交叠地照着,绚烂刺目,犹如此刻外面的太阳光。
谢乘风步伐稳健,背脊挺拔,他看向前方,漆黑的眼睛撞进许映白的眼里。
他弯了弯唇角,声线清晰:-
“我光明正大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