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诡息世界。”
“本次副本名称为生机疗养院,你的身份是病人,编号727。”
“主线任务:生存一星期。”
“支线任务:探索副本剧情内容。”
“请注意,副本死亡等同于现实是世界死亡,那么,请享受这最后的战栗时光。”
无机质的声音伴随着黑色的世界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白墙,墙白的过分,上面的粉质很粗糙,像是新粉上去的一层,墙角还落下些许白色的墙灰。
程镜秋坐在轮椅上,旁边是一张和她腰部等高的病床,病床上的白色床单看起来并不干净,带着些许黄色的印迹。
床的一旁是一个简易的置物架,置物架上空无一物。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小扇天窗,让房间内的空气得以流动,这个天窗更接近孔,仅能通过一支笔大小的物体。
这个病房里最贵的恐怕是那扇门,门上的锁一层接一层,足足有三把,对程镜秋来说只是撕一张纸和撕三张纸的区别,聊胜于无,对别人来说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尖锐的高跟鞋踢踏声从远到近,随后停在病房门口,程镜秋微微抖动耳朵。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活到什么时候,就知道吃喝拉撒睡,活不活着到底有什么区别?”一个尖利的女声打破窒息的寂静。
钥匙碰撞的声音从门口清晰地传来:“都别睡了,赶紧起来去吃饭!食堂在三楼,都下去!”
这一嗓子下去,震得所有人耳朵发麻。说话的人中气十足,混像是这里的病人欠了她们不少钱。
程镜秋病房的门被打开,身穿护士服的女人没有看程镜秋一眼,转身去开另一个房间的门。
不单单是她,还有好几个护士重复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动作,视病人如无物。
程镜秋扫了一眼处在昏暗灯光下的走廊,上面有个潦草的八,大约是指楼层。
江执所在房间的门也被护士打开,犹豫片刻起身走到走廊上,她默默地看了还在房间里的程镜秋,走到程镜秋病房内,自然地推动轮椅。
走廊上的人被分成两波,一类人穿着新的合身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大部分脸上满怀着戒备和审视,而另一类却穿着宽大的灰白条纹病号服的人,迈着不太流畅的步伐,目光呆板。
如此看来,刚刚进入副本的人大概是穿着新病号服的人。
不仅如此,新病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但是那些穿着灰白色条纹的病人们却根本不和身边的人交谈。
走到七楼的拐角,一个扶着墙壁缓慢行走的中年男人突然软倒在地,护士注意到动静,眉头紧皱,声音高亢: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把这个139放出来干什么?他动得了吗?一个个一天天什么也不会就知道给我添乱。”
说完,这个护士三两步走到她口中的病人139身边,随后提起他的一条腿,把他拖入了一间病房之中,像是在拖动一只猪仔。
程镜秋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唇角。
“还愣着干什么?不去吃饭吃药在这里等死?”护士把那个病人139扔进房间,用力带上门,路过程镜秋和江执,凶狠厌弃地看着程镜秋:
“新来的?还瘸了腿?”
说完,一声讽笑,步履生风地朝着走廊里面而去,没有继续理会程镜秋的意思。
嘴巴里还不停地抱怨咒骂着。
江执不紧不慢地推动着轮椅,保持和众人差不多的速度,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身边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走廊灯光昏暗且时明时暗的原因,江执不禁身体紧绷,她环顾四周,又有一种被不知名目光回看的惊悚感。
这时,面前的程镜秋突然侧头:“江医生,你听见了吗?”
“什么?”江执心中的紧张感更甚。
“脚步声。”程镜秋淡淡地说道。
“大家都在走路,有脚步声很正常!”江执压低声音吐槽。
程镜秋动了动耳朵,看江执这受惊兔子的模样,选择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那脚步声消失了,就好像它没有出现过一样。
*
“师父……”
借着众人脚步声掩盖,缀在众人身后的一个身材娇小,双眼圆溜的女孩子低声喊了一句:“这个楼……我觉得好可怕。”
走在最中间的中年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侧头看向身边的另一个年轻男人:“北风,你觉得呢?”
“我只看出来,阴气怨气太重。”祝北风老老实实地回答。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右手覆盖上自己留出来的一小截胡子:“这栋楼的风水……”
中年男子斟酌着用词,缓缓吐出四个字:
“阴损至极。”
“采,采桑子师父,你有没有办法……”祝北风压低声音问:“改风水?”
采桑子摇头:“此等阴损的杀阵,单凭我师徒三人的修为功德,绝无可能。”
“那,那我们怎么办?”小师妹桑青眉头蹙起,满脸愁容:“我们会不会交代在这里?”说完,她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往采桑子身边贴近:
“师父……”
采桑子不着痕迹地朝前方看去。
那个轮椅上的人实在面熟,也很难不面熟,诡息世界里大家都想方设法改容貌,改特征,甚至有些人会刻意在每一个世界改小动作,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唯独坐在轮椅上的程镜秋,面容从不调整分毫,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
“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是程镜秋未必没有办法。”顺着采桑子的目光,祝北风和桑青二人也注意到程镜秋。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三人,不少人都在或多或少地在打量程镜秋,好奇的,戒备的,审视的,应有尽有。
“或许我们可以借用一下她聪明的脑子。”采桑子沉吟:“先看看这个副本到底要干什么,不必轻举妄动,只是生存下去,未必需要和程镜秋合作。”
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
江执在如芒在背的目光中推着程镜秋和众人一道来到食堂。
食堂的味道没有比病房好到哪里去,食物濒临腐烂的气息四处弥漫,地板上有一些看不清原貌的黄黑色污垢,散发着不妙的气味。
灰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挨个排队领饭,麻木又呆滞,新病人打量着彼此的行动,最终还是选择站在队伍的末尾,不吃饭会导致没有行动能力,这个副本不允许从虚拟背包中取出食物。
程镜秋单手支着下颌没动,江执光是看到饭菜的样式就知道程镜秋绝对不会吃。
作为程镜秋的厨师,江执很了解程镜秋。她不挑食,但是吃的食物最起码得新鲜,能够看得出食物的原型。
一个身材高大匀称,样貌俊美的男人走到程镜秋身边,声音柔和,语调舒缓:
“需要帮助吗?我可以给你打一份饭。我看你一个人照顾她可能照顾不过来,所以来问问。”后半句是对着江执说的。
程镜秋抬首看向这个主动来和她搭话的男人,男人生了一副好样貌,唇角的弧度看起来温和可亲,声音不急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程镜秋挑眉,看着男人手中端着的餐盘,餐盘里面是一团黄绿色的糊状物体,没有任何食物的香气,凝固成一团:
“这些东西……你自己多吃点。”
男人对程镜秋的态度没有意外,大部分看过程镜秋视频的人都知道她脾气古怪。
他没有继续劝说,反倒是他身后的青年愤愤不平:“现在不吃,等饿了自然知道吃,朝夕哥,别管那么多。”
最先开口和程镜秋说话的朝夕冲程镜秋无奈笑笑,像是劝阻邻居弟弟一样,苦口婆心道:
“温褚,你不要这么冷漠,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总好过每个人都冷冰冰的。”
“我就是看不惯你好心好意帮别人,结果反而还被这种人阴阳怪气。又不是坐在轮椅上就可以肆无忌惮攻击别人。”
被唤作温褚的男人气质较为跳脱,而朝夕的气质沉稳中糅杂着一股儒雅,眼眸深邃,当他看向某一个人时,会让人有一种沉溺其中的感觉。
采桑子师徒三人早已经在离程镜秋不远的桌子前坐下,这里食堂的布局和普通学校食堂没有区别,桑青小声抱怨着:“这不是猪食吗?”
“就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来看,猪吃的比这些好。”
桑青冲祝北风比了个拳头。本来就难以下咽,现在直接胃口全无。
恰好此时温褚厉声斥责程镜秋,动静不小,桑青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视线,陡然看到朝夕的脸,不自觉感慨:
“这人……”桑青激动到破音:“好攻!”
“这是什么形容?”祝北风不是很理解自己小师妹的心态。
“你不懂,这是对一个男人最高的评价。”桑青语气激动。
“你很懂,难道不知道这脸是可以变的?不就是一个好看的捏脸?”祝北风毫不留情地回击:“你应该喜欢一些真正的帅哥。”
“比如?”
“比如你师兄我。”
桑青狠狠掐了一把祝北风的手臂,祝北风疼得呲牙咧嘴。
朝夕此时走到空着的座位前坐定,温褚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边。
温褚还在碎碎念,朝夕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脸正色地对温褚说:
“够了。她身体有缺陷,心理上难免有些缺失,性格上会有一些偏激也很正常,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人如此就放下心中的善念。温褚,勿以善小而不为。”
“你这样也只是以德报怨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好处好吗?”温褚忿忿地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食物,让本就糊成一团的食物更加难以入口。
“人不能为了看得见的好处活着。”朝夕的语调依然平缓,带着一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鲜少人交谈的地方依然能够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桑青捧着自己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的朝夕:
“理想型出现了!”
祝北风唇角微抽:“人家三言两语就是你的理想型啦?”
“你不懂,听其言,观其行,我看人很准的。”桑青拍拍自己的胸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大了些,朝夕的目光落在桑青三人这边,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桑青的脸蹭地一下开始发烫,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也没人泡茶啊,这里怎么一股茶气?”程镜秋从轮椅下方的夹层中取出两包面包,递给江执一包。
江执接过一看,这不是平安福利院剩下的任务道具吗?
程镜秋慢条斯理地将面包撕成一条一条,慢慢往嘴巴里面塞:
“看来男人茶起来确实没女人什么事。”
“你——!”温褚猛地站起身准备和程镜秋理论,朝夕飞快按住他的胳膊,强势将他按在椅子上:“不必多说。有些事情,自有心证。”
“我就是看不惯你明明是做好事,这人不但不领情,还在这里阴阳怪气!难道好人就该平白无故受这种委屈吗?”
程镜秋小小翻个白眼:“被洗得脑袋里面都是水,一晃荡就往外洒水是吧?小小年纪就找到了洒水车的工作,实在是难得。”
江执单手捂住唇,避免自己笑得太明显。
温褚又一次站起身,这一次势头更猛,朝夕一下没按住,温褚三两步就冲到程镜秋面前,朝着程镜秋挥舞拳头,他的拳头速度很快,势头很猛,桑青心脏猛跳,不自觉喊出声:
“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