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蔺霁醒得很早，他还得先去学校门口集合，再和所有同学一起去登山地。
“吃点早饭吗？”蔺白藏已经起来，看样子在书房坐了一会儿了。
蔺霁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你吃吗？”
“吃。”
蔺霁说：“那就吃吧。”
“行，我去做个速成的。”
大多数时间蔺霁都挺服蔺白藏的，仅因为他能在每个周末准时早起。
上完厕所洗完漱，蔺霁一如既往地到餐桌前坐等开饭。
窗外的天光还未完全明亮，厨房的灯亮着，蔺白藏穿着深色家居服，煮着热乎乎的面。
这个场景，让蔺霁感受到温馨。
而他也在一碗又一碗的面里，逐渐找到归属感。
他也在许多时日里收住自己较冲的脾气，一次又一次在蔺白藏面前变得温顺。
“蔺叔叔。”他朝蔺白藏的背影喊了声。
“嗯？”
蔺白藏应了，但并未转过来，仍面对着锅里的面。
蔺霁微微笑了下，“你今天要走很早吗？”
蔺白藏背对着他摇摇头，“不用，回去吃个午饭就行。”
“那你起来这么早，不会是专门给我煮面的吧？”蔺霁开玩笑地说。
“你要这么想，也是可以。”蔺白藏说。
蔺霁趴在桌上，小声嘀咕：“算了，不这么想，有没有我你都会起那么早的。”
蔺白藏煮好面，端到蔺霁面前，“好了，吃吧。”
蔺霁从餐桌上起来，坐直身子，看着香喷喷的面条，眼睛冒出笑意，“谢谢哈。”
“客气。”蔺白藏在他对面坐下来，也开始吃面。
蔺霁发现，他和蔺白藏吃饭的速度还挺契合的，都不算快也不算慢。
蔺白藏吃完，蔺霁也恰好吃完。
“我去洗碗。”蔺霁说。
蔺白藏说：“时间不赶吗？”
“不赶，今天又不是上学，去那么早在车里早读吗？”
蔺白藏听后笑笑，“那你洗吧，我走了。”
“去哪儿？”
蔺霁下意识地问，想起蔺白藏今天的行程后又说，“你刚刚不是说赶中午饭就行了么，怎么这会儿就又走了？”
蔺白藏望着蔺霁，指了指书房，语气平和道：“我是走到这里去。”
蔺霁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嗯，这样呢。”蔺白藏学他。
蔺霁笑道：“走你的吧，烦人。”
早上吃了碗面，到校门口后又被周只只硬塞了半个鸡蛋灌饼，撑得他下一秒都能吐出来。
时恩川没跟他们一辆车，因为人数问题，他被梅超风调到程澈他们班的车里去了。
蔺霁和周只只坐一块儿，然周只只一上车就睡觉，猪头压得蔺霁肩膀都快碎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蔺霁不得不把他叫醒，揉了揉酸爽的肩膀。
周只只为发泄睡得正好却被喊醒的不满情绪，讽道：“你能不能有点男性力量。”
“什么意思，谁没男性力量，你是没见过我腹肌吧？”
蔺霁说着要把周只只的手拽过来放他腰部，“让你看看什么叫男性力量。”
周只只缩回手，“就不看。”
“不看？”
蔺霁睁大眼睛，“必须看。”
周只只两只手抱得贼紧，“不要，看完你腰上的腹肌，再看看我腰上的肥肉，你让我怎么办？”
蔺霁说：“谁让你先刺我的？”
周只只认怂认地贼快，“我那不是刚被你弄醒的气话吗？”
“少说气话。”蔺霁一副大哥口吻。
“知道了，以后不说了，你快把肩膀再给我借一下。”
蔺霁往里一靠，“借不了一点儿，现在还疼着呢。”
“蔺霁，”周只只一副打量他的样子，说，“你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你说谁呢？”蔺霁当下怒了几分，娇气这俩字一点儿不好听，况且，这是能用在他身上的词语吗？
没想到周只只这会儿一点儿眼力见儿没有，还继续说：“你真比以前娇气了，我看都是蔺老师惯的。”
蔺霁本来挺烦周只只说这些话的，但一听到蔺白藏，似乎又好了点，不过他还是硬着脾气说：“别提娇气这俩字，我过敏。还有，好好的怎么又提到蔺白藏。”
“行行行，不提不提，什么都不提了，字儿也不提，人也不提。”周只只说完转过去悬着头打算继续睡。
蔺霁本来不困的，但这会儿看着闭眼睛的周只只，睡觉的兴致也来了。他扯了下周只只的厚实的臂膀，“借我靠靠，我也困了。”
周只只眉头拧成川字，“凭什么，你都不让我靠。”
“我怎么没让你靠，我明明让你靠了半个多小时，我又不要求别的，你让我把这半个小时靠回来就成。”
周只只不乐意，但又无法自我说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蔺霁那边靠了靠。
蔺霁忽略他的不乐意，笑嘻嘻地说：“谢谢哈。”
到达爬山地点后，蔺霁和周只只找回先前被分到三班的时恩川，然后找着程澈一起往上爬。
时恩川属于那种看上去都没啥体力的人，周只只不用提，也属于看上去就走不动什么道的人。
所以还没走多久，时恩川和周只只就被蔺霁和程澈落在后面。
程澈身高腿长，又经常锻炼，爬起山来毫不费劲。蔺霁吧，用艾胜男对他小时候的评价就是，跟个猴子似的就知道上蹿下跳。所以爬山跟他适配度，如同孙悟空回了花果山，游刃有余。
问青山基本全是台阶，爬到山顶的路程很长，到山顶后也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反正就是今天的时间差不多都得留在这里了。
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还挺美的。蔺霁停下来，掏出手机拍张照片，顺手发给了蔺白藏。
他拿着手机等了下，没有等到回复，又把手机放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等会儿。”程澈说。
“咋啦，”蔺霁幸灾乐祸地回过头，“你也不行了？”
程澈忽视他的神情，指了指后面那两人，“等一下他们。”
“哦，”蔺霁一脸失望，“还以为我是我们当中唯一的猛男。”
“歇会儿吧你，还猛男。”程澈说。
蔺霁刚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上，口袋里就想起一声振动。摸出手机一看，是蔺白藏发过来的。
老男人：挺好。
蔺霁一笑，这俩字还挺高冷。
他能想象到蔺白藏的表情，他肯定又在似笑非笑。
蔺霁回道：到了吗？在干什么？
老男人：嗯哼。
这一次是秒回。
然后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桌饭菜。
蔺霁爬了这么久，早上吃的东西都已消耗完了，他想得亏早上吃的多，不然这会儿肯定饥肠辘辘。
但即使没有饥肠辘辘，这会儿蔺霁看着这么多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也馋得不行。
蔺霁回复：想吃。
老男人：想吃那个菜？
蔺霁眼睛一亮，回道：怎么，你是要学了做给我吃？
“谢谢两位等我们。”周只只喘着粗气地说。
蔺霁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俩已经跟上来了。周只只扶着旁边的木栏杆，说是扶，其实半个身子都挂上去了。
时恩川还好，没那么喘，不过脸色累得有点发白。
“过来休息会儿。”程澈说。
“来了。”周只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两米长的椅子硬是让他占掉一大半。
程澈跟时恩川说：“坐这儿来。”
蔺霁只感觉旁边一空，后又一实，身边的人就从程澈换成时恩川。
“谢谢。”时恩川非常有礼貌地说。
程澈摇了摇头。
等蔺霁再次看回手机上的信息，只看到一行冰冷的字。
老男人：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想吃哪道菜，我今天可以帮你吃，不用谢。
蔺霁果断地把手机扔进口袋。
扔完又掏出来，给蔺白藏回了个炸弹的表情。
回完后，才又把手机揣进衣服里。
又爬了一会儿，几人离山顶也更近一些了，许多人在这里驻足瞭望，这里是问青山最好的观景点。
蔺霁他们也在这里停下，望着远处绵延的青山，眼前也开阔起来。云城的冬天能找见一抹自然葱郁的绿色，是没那么容易的。
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后，蔺霁收回目光，从外衣里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最后停留在一串熟悉的数字上。
铃声响了很久，久到蔺霁以为没有人会接。
但，怎么不会有人接呢？
“喂？”蔺白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怎么这么久才接？”蔺霁带了点责问。
电话另一边的蔺白藏当然听出来了，他没有忽略他的情绪，也没有刻意放大他的情绪，只是很温和地解释，“刚在包饺子，接电话前洗了个手。”
蔺白藏说：“等了很久吗？”
蔺霁静静听着，开始为蔺白藏感到委屈，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急什么。
蔺白藏有什么错呢？
人包饺子，还愿意接电话已经不错了。
再说，爱干净的蔺白藏洗完手接电话不很正常吗？
再说，他根本也没等多久……
“不久。”他嘟哝着回答。
“不久？”蔺白藏扬长尾音，“我觉得挺久的，我用洗手液反复揉搓了很多遍。”
“够了，”蔺霁没忍住笑出来，“我可不想听你那洗手七步法。”
“不想听？”
蔺白藏说，“行，我改明儿打印出来贴在洗手池。”
蔺霁笑出声，冲手机喊道：“蔺白藏，你有病吧？”
“叫蔺叔叔。”蔺白藏声音沉稳又平和。
蔺霁就笑着重新喊了一遍，“蔺叔叔，你有病吧？”
喊完后蔺霁自顾笑了好久，停下来后才发现那边已没了任何声音，他拿下耳边的手机一看，才发现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
同时界面上弹出条消息。
老男人：信号不好，卡断了。
蔺霁看着消息，皱着眉。这地方，景好有什么用，信号不好，跟人分享都没法分享。
他四处寻觅了一下，并没有放弃分享。最终也寻觅到了一个好地方，他跑到一旁看景的程澈他们那边，说：“这样咱们就是信号了，应该不会再卡断了。”
蔺霁挤在时恩川和程澈中间，程澈右边站着周只只，看上去俨然一个信号塔。
旁边的三人同时感到无语，这特么也能信？
蔺霁没在意他们的心理活动，又一次拨出号码。
“怎么了？”那边的声音十分耐烦。
“好像不卡了，”蔺霁说。
“嗯，是不太卡了 。”
“蔺叔叔。”
“嗯？”
“我刚还没说到重点呢？”蔺霁说。
蔺白藏笑了声，“那你现在说吧。”
蔺白藏看着映入眼前的如画风景，听着蔺白藏温润的声音，笑着说：“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地方挺好看的。比我想象得要好看，肯定也比你想象得好看。”
蔺白藏：“是吗？”
“是啊，你现在快想象一下。”蔺霁催道。
蔺白藏说：“不想。”
蔺霁语气有点急，“你快想。”
“想不了一点儿。”
蔺霁又气了，蔺白藏还真会扫兴。但气归气，蔺霁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不理智。况且，哪个无事人会无聊到陪你一起想些乱七八糟的，又不是真没事儿。
“行吧。”蔺霁有些失落，但并不明显。
“蔺霁。”蔺白藏喊道。
“嗯？”
蔺白藏笑着说：“那个地方我去过，不止一次。之所以想不了，是因为我知道那里什么样。”
“啊？”蔺霁懵了，原来这人早来过了。
也是，他在云城这么多年，还能有那个地方没去过？
蔺白藏：“没听清？”
“听清了，”蔺霁叹了口气，“你怎么早不说你来过？”
“你又没问我，而且一开始你没跟我说你爬哪座山，我也是看到你发的照片才知道这山我去过。”
蔺白藏说得有理有据，蔺霁也认为挺对的。但这样一来，他刚刚要人硬想这里风景的这事儿整得还挺滑稽的。
“行吧，没毛病。”蔺霁现在谈不上失落，只是觉得有点子好笑。
“嗯，”蔺白藏在电话里应声，问道，“那还气不？”
“气？”
蔺霁高声道：“气什么气，我为什么要气，我根本就没气过好不？”
“行，你没气过，”蔺白藏笑着说，“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出来。”
蔺霁想：这人怎么这么会听，情感这么敏锐干什么？
现在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有点听不下去，莫名其妙让别人想象他这里的风景，啧啧，真神经病。
蔺霁啊，你真是疯了。
“蔺叔叔。”
蔺白藏“啊”了一声，语调慵懒，低沉好听。
蔺霁耳朵一酥，但他只以为是吹来的风引起的，还特意将衣领拢了拢脖子。
“没什么，”蔺霁说，“手冷了，我挂了。”
蔺白藏：“好。”
蔺霁挂断电话，本来想直接把手连带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的，但他没那么着急。他点开通话记录，按住熟悉的那串号码，终于想着把名字编辑上去了。
三个字，蔺叔叔。
蔺霁瞧了眼，对着名字笑了下。
好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