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远翻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出来塞给林沐染,说:“去卧室换了,我今天睡沙发,明天再去买个折叠床放书房。”
上次路修远生病的时候,林沐染过来也只是在客厅留了一会儿,这房子是个两居室,但是次卧被路修远改成了在家办公的小型办公室。
林沐染瞪了一眼双臂抱在胸前,靠在卧室门边看着她的路修远,知道他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默默开始了手上换床单的动作。
路修远开口问:“你这身手,我早就想问了,怎么回事儿?”
“其实你不在的这5年,我当模特只是个掩饰职业,我真实身份是个特工,我……”
“少跟我这演!说正经的!”
“我从5年前就开始跟顾晨衡一起打拳了,不过我再强调一遍,我和他可没在一起过……”
路修远看她着急撇清关系的样儿,调侃道:“怎么,因为他没我长得帅,所以看不上?”
闻言,林沐染换床单的手忽然一顿,只笑而不言的转头看他。
路修远见她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竟然破天荒的躲开了视线,耳际响起了之前林沐染说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的话……
“我倒是觉得他比那个姓李的强多了!”路修远带着点气急败坏,小声说。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林沐染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哀伤的开始絮叨,“我开始和他一起打拳也是因为那年冬天,他为了我差点在大街上被人打死,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路修远应该是没想到会是跟顾晨衡有关,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血腥的开端,只沉默的听着。
林沐染手上动作继续,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你和我哥跟我摊牌你们的事儿之后,我实在是太难受了,状态差到不行,休学了差不多5个月吧……后来过完年的时候顾晨衡来看我,我们在大街上碰见了以前有过结的混混……”
“你们以前不是总说不让我和混混交朋友么,顾晨衡当时还真是个校霸混混,”林沐染笑着看了看路修远,继续说,“他们人多,就抓了我让顾晨衡立正挨打。你知道么,他就真的任凭那么粗的棍子打在胳膊上、大腿上、后背上甚至头上,一下都没还手……”
“我就只能在边上哭,看着他挨打,”林沐染用拳头将刚换好枕套的枕头捶打蓬松,“等人散了,我才看见他身上全都是血,我身上却连点破皮的地方都没有。我当时双手哆嗦的不成样子,不敢碰他,怕他再痛一点就会死掉……”
“你说……你状态很差……还休学过5个月?”路修远问。
林沐染还在半开玩笑的说:“诶?你这重点抓错了吧,你不是应该问我是怎么把顾晨衡救活,我后来练成绝世神功之后有没有回去找仇人……”
路修远忽然沉声问:“周韦逸为什么会同意你休学?!”
听出他语气上明显的变化,林沐染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他。还没等她开口,路修远却是转身出去,然后“砰”的一声甩上了卧室的门。
他生气了,林沐染心想,莫名其妙。
用心喜欢的初恋意外的喜欢男人,对象还是自己的哥哥,难道受到这种打击状态差一点都说不过去么?不就是休学了几个月么,也没耽误考大学,至于这样么?
林沐染一个人默默地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扔到洗衣机里洗了,之后才睡下。
*
路修远心中的灼烧感让他和林沐染一样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站在次卧的门后,无所适从,焦灼辗转。
刚才林沐染说的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他心底里其实清楚明白,自己这几年一定错过了很多林沐染的生活细节,但他一直相信这些细节拼凑出的大框架一定开心的,至少要比抱着对他的念想不放强得多。
他对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从来没有怀疑过,而一次次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选择没有错,他从不曾为自己的选择认错低头,只是这一次,他觉得好像是尝到了“想当然”的恶果。
想当然的认为当时的抽身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悬崖勒马,不曾预料会让那个满心装着自己的小姑娘坠入谷底,而且,话还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路修远忽然对周韦逸恨得牙痒痒,偏偏这个时候那个混蛋打了电话过来。
路修远握着电话,表情阴沉,并没有接听的打算。
手中的电话一直震颤嗡鸣,路修远却好像越来越感觉不到,取而代之,他耳中断断续续的是门外“嚓嚓”的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是洗衣机水龙头往桶内“哗哗”注水的声音,是冬日街头她跪地哭喊求救时吹过她脸颊的冷风,是他和周韦逸当着她的面默认时的那声叹息。
等到林沐染收拾妥当回到卧室好一会儿,路修远没再听到什么动静的时候,他才起身去冲了澡。躺在沙发上,他脑子里不停的进行着各种猜想,对林沐染的过去,包括他参与的和错过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去求证,就像是一个PTSD病人一样,一触即伤。
***
早上,林沐染已经买好早饭回来了,路修远还在沙发上睡着。她在餐桌上坐着等了一会儿,看他翻了个身却没醒,就悄悄走过去沙发边看他。
路修远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和21、2岁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两样,但是那双桃花眼一睁开,整个人就会被点出一种熟成后的矜持,很是惑人。
他闭着的双眼偶尔能够清晰的看到眼球的转动,林沐染心想,他这会儿应该是在梦中吧。
在他们刚刚断了联系的那半年,林沐染经常梦到他,梦中算是喜忧参半吧。
好的时候,在梦里他会给她做饭,带她游泳,牵着她的手一起散步……都是一些很日常普通的生活场景。
至于不好的时候,大多是一遍一遍的重复他和周韦逸一起向她坦白关系的那天。也有过一次,是现实中原本被打到满身是血躺在她怀里的顾晨衡变成了路修远……那次醒过来之后,她哭了好久,她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又自私懦弱,她决定把那样的自己和路修远一起扔掉。
见他没有要醒的迹象,林沐染越过沙发上睡着的路修远,伸手在半挡住的书架底部格子里摸索,她记得路伊兰说过在这里看到过她的照片。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尖好像摸到了一个硬质的边框,应该就是相框的材质,进而极力将自己的身子向后弯折,让手臂可以伸得更远一些,但是没有注意到垂下的长发发梢正巧刷在路修远的下巴上。
路修远觉得痒,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到一个横在自己面前的人影,惊吓后的本能让他身体朝沙发里躲去,肩膀狠狠撞在了沙发靠背上。
这一撞的力气直把沙发推的往书架又靠了几分,原本就很狭窄的缝隙一下将林沐染在书架格子里摸索的手腕狠狠的挤在了沙发和书架之间,痛得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林沐染另一只手不住的拍着身下沙发上的路修远,急急的连呼:“痛!痛!痛!快起来!”
路修远本就刚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被她这么一喊,更是有些发蒙:“哪儿?哪儿痛?”
“手!手!手!”
路修远这才看明白林沐染有一只手被他身后的沙发靠背和书架给夹住了,他赶忙从林沐染身下的空档爬起来坐直,然后双手掐着她的腰侧把还站在地上的她提起来,让她面朝着靠背跪在沙发上,然后他自己快速站起身把沙发连着跪在沙发上的林沐染一起往远离书架的方向拉开。
林沐染手拿出来的时候,手腕和眼圈都红了。
她顺势跪坐在沙发上,手腕贴着书架隔板的那一侧留下了一条深红色的压痕,她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去揉一揉,手腕直接被跪在她面前地毯上的路修远抢了过去。
路修远皱着眉,双手握着她的手腕,用手掌来回搓了搓。
“你把手伸进那里干什么?大早上的,吓我一跳!”
林沐染看着面前的人,可能是侧睡的原因,路修远左侧的耳朵被压得有些红,耳上的头发也张牙舞爪的翘着,身上透出来的是一股子暖暖的、潮湿的气息,让她有一种新奇的悸动。
从被路修远握在双掌中的手腕开始,一路从手臂蔓延到后颈,她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沐染下意识的蜷了蜷手指,一脸泄气的说:“路伊兰说沙发后面的书架有我们合影的照片,我的那张以前就被我烧了,所以想找你的拿出来看看。”
闻言,路修远利落地回身,从沙发另一端的书架格子里拿了一个相框出来给她。林沐染有些尴尬的接过,她刚才还以为自己摸到了,原来根本不在那儿。
“不是说还有一个你的单人照?”
路修远瞪了她一眼,又把手伸进了那个格子里。
那是一张路修远站在海边礁石上的单人全身照,侧着身,头发被海风吹的有些凌乱,没有看镜头,只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海,感觉拒人千里之外。
“这还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相框,你没换过。”
“你什么时候见过?”
林沐染伸手去接,说:“就你大四的时候,你和我哥搬出学校,租房子那会儿。”
路修远把照片给她就径直往餐桌走过去了,想来是刚醒就饿了,边走还边用双手搓了把脸。
林沐染看着手中的照片,用手指轻轻在边框上点了点。
“我还去帮你们搬家了呢,记得么?”
路修远像是随口答了句:“嗯。”
“那你把它送我吧,我搬走的时候带走。”
路修远咬了一口包子,咀嚼了一会儿才又含糊了一句:“随你。”
林沐染吃得慢,路修远吃完回次卧小书房拿了一张请帖出来。
“易近哥的儿子都满月了么?还真快,上次见到才说嫂子刚怀孕呢。”
路修远又在饭桌旁坐下,和林沐染说话。
“之前见面的时候,易近问你了。”
林沐染掂了掂手里易近儿子的满月酒请柬,说:“我也能去?”
路修远看着她眼睛问:“易遥也在,你想去么?”
林沐染嘻嘻笑了笑,“我没关系的,你都不怕她打你,我怕什么?”
“关于易遥,”路修远顿了顿说,“还有件事。”
“什么?”
“她是TXT汽车品牌负责人,这几天就会公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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