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拿了钱,打算回房换块不那么显眼的包袱皮包了金子赶紧溜。
趁着拍卖的金主找上门之前。
虽然听说这冤大头还长得忒不赖的。
可再不赖,应该也比不上她家小玄子和帝岚绝吧?
夜昙公主的眼光早就被养刁了。
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金子,没有金主。
夜昙刚把钱包好,准备脚底抹油。
她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惊得她赶紧打了个死结,又将包袱狠狠地塞在自己身后。
“你……你谁啊?”夜昙看着进来的人——是个满头满脸都是痘疮的中年男人。
“小美人,过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男人一开口,嘴里散出很浓重的酒气,脸上的横肉也随之抖动了起来,
满脸的……疮让他整张脸更不堪入目了!
这就是她们眼里的……长得不赖?!
真是信了她们的邪!
夜昙哪知道这青楼里的话术。
为了哄那些清倌人,为了赚钱,有哪个会说恩客长得丑的。
有钱的那都是爷!
自那男人一进屋,身上的味道就熏得夜昙有点想吐。
“哎呀,哥哥~”她忍着恶心,开始模仿从那些花魁姐姐处学的皮毛,努力做出媚态,“你急什么呀~等妹妹先去沐浴更衣,再来服侍哥哥啊~”
说着,夜昙捏紧了身后的包袱,随时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必!”大汉向夜昙逼来,“哥哥怎么会嫌弃妹妹呢~哥哥等不及了啊!”说着,他伸出粗壮的手,要来抓夜昙。
夜昙一蹲身子,从男人的双臂空隙之处钻了出来,趁机打开房门,想向楼下跑。
“哇啊!”冷不丁的,她的头发被抓住了。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失策了!
她原以为这人只是个肌肉发达的莽汉罢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夜昙伸出右手,化出美人刺,向后刺去。
不想却落了空。
大汉闪过了身。
没想到这大块头还挺灵敏的。
夜昙当机立断,用美人刺割断了自己的头发,借着惯性往楼下跑去。
“让开让开!都让开!”
此时,正是青绿馆最热闹的时候,楼里的人很多。
为了争取时间,夜昙不得不跳上楼梯扶手,极速下滑。
在她身后的大汉就没那么麻烦了,直接推开正在上下楼的客人,径直追上来。
这一系列的变故,闹得青绿馆里人仰马翻。
夜昙专心致志地逃跑,时不时还掀翻几张桌子,制造更大的的混乱。
她径直从少典有琴身边跑了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伪装成竞价客人的玄商君站起来,飞起一脚,直接踢飞了追着夜昙的大汉。
他很生气!
自己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再加上之前那么多次……他怎么能不着急!
这宝贝疙瘩可决计不能丢了啊!
不然他哪哪都没法交代。
不仅是因为对内侍的角色太入戏,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他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每次都这样……所以就是她的问题!
总是到处乱跑!
虽然……他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
看她对那块玉那么喜欢,自己拂了她意思,强行征缴了她到手的玉佩,便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根簪子打算送她。
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拿着糖葫芦回来时,街上连个人影都无,玄商君甚至怀疑自己又被耍了。
为此,他甚至先回了趟宫,结果朝露殿也没人。
能怎么办呢?
只能再回去魍魉城找。
平时他都不屑和这魍魉城中的人对话的,这会儿低声下气地问了好多人,也没问出个结果。
玄商君憋了满肚子火没处发。
……要是这里有神族就好了!
少典有琴下意识在魍魉城寻找神族的踪影。
不成想,还真就给他找到了。
他有些惊讶,却也没时间细想。
拖了暗卫的福,很快就找到人了。
担心过后……就更生气了!
特别是得知她居然待在这里有名的青楼!
其实,得了信后,玄商君一大清早就乔装来了青绿馆。
然后就看到夜昙在那混得风生水起。
……亏自己还担心了一整夜!
气得他!
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于是这两日,玄商君便一直相当低调地泡在青绿馆内。
他觉得自己都快被那香气熏出毛病了!
结果就听说了晚上要竞价的事。
……
由于玄商君没钱,只能静观其变。
看到她站在楼上,那副眼冒精光的样子,他相信……离光夜昙一定会有后招的。
看着夜昙进了房间,玄商君正打算尾随那竞价成功的客人去截胡某公主时,又被几个花痴的妓女缠住。
好容易摆脱了那几名女子,夜昙就从房里冲出来了。
这会儿居然还对他视而不见!
真是白担心她了!
“离光夜昙!”
少典有琴心头火起,冲着夜昙的背影喊道。
“咦?”夜昙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这声音还有点熟悉啊?”
还有点熟悉?!敢情是完全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过来!”
“啊……”夜昙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家内侍。
对方正一脸生气地盯着自己。
“喔。”被他的气势震慑到,夜昙慢慢挪过去。
“你什么人!”此时,被少典有琴踹飞出去的大汉居然挣扎着站起来,“这美人是本大爷我买下的!”
“我是她兄长。”面对质问,少典有琴还是解释了。
但声音异常冷淡。
“夜昙。”
“干嘛?哇啊……”夜昙的双脚突然离地了,“你干嘛!”
玄商君伸手将人夹在怀里,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冲去。
“站住!”
老鸨在后面拿着文书跳脚。
“愣着干嘛!给我抓住他们!”
可末流妖族怎么追得上神仙。
“文书不要了?”夜昙转过脑袋,看着玄商君。
“没必要吧?”少典有琴不以为然。
“魍魉城不是法外之地吗?”难道还讲什么文书吗?
玄商君还有些余怒未消。
毕竟自己又打了没什么格调的一架。
来到街上,确认没有追兵后,他才放下了夜昙。
“下次再不会带你出来!”
“我又不用你带!哼!”这种程度的威胁,夜昙自是不放在心上的。
这次青楼之旅更让她确信,不管在哪儿,自己都一定是最闪亮的那个角儿!
“小玄子,你看我这身怎么样?”夜昙十分心大地指了指自己的衣裙,完全忽略了对方难看的脸色。
“怎么样怎么样?”她甚至还原地转了个圈。
“你手怎么了?”玄商君瞥见了些异样。
“……没怎么呀!”
夜昙连忙把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杆,一脸“我厉害吧,快夸我”的表情。
她真的是!
“手给我看。”
“……”
“我数一二三……”
“嘁……”夜昙瘪瘪嘴,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给你看就给你看!”
“怎么弄的?”全是血痕。
“就是练琴磨的啦……”她不是拿学琴当借口把所有娘子都访了一遍嘛。
“小玄子我跟你说”,没等人开口责难,夜昙迅速转移话题,“现在本公主可是青绿馆最年轻,最具有潜力的花魁娘子~”
“你看我这脸,这头发,美不美?”
“还美呢!都没头发了!”
玄商君指了指自己的头,示意夜昙公主好歹注意一下仪容。
“哇啊!怎么这么短了!”夜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骄傲的表情瞬间凝固。
刚才削太多了!
她当即哭丧着脸,开始揉剩下的头发。
“我的头发啊啊啊——”
玄商君冷哼一声,拿出打架时候忍住没掷出去的簪子,替人将散发挽成小髻,随后便拂袖而去。
“哇啊——”
夜昙干嚎了一会,睁眼时候,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她摸摸脑袋,对那簪子的长短粗细都很满意。
不错,这质感说不定还能当个暗器用~
“哎呀你别走呀!”夜昙赶紧追上去拉人袖子。
“小玄子~~”
“哎呀商郎~商哥哥~好哥哥,你就原谅我吧~”经过三天两夜的青楼特训,夜昙撒娇的能力倒是抵达及格线了。
简而言之,对付玄商君已经够用了。
“谁是你哥……”玄商君没好气道。
他哪有这么调皮的妹妹!
本来他还觉得紫芜挺顽皮的,但跟她一比,那简直是模范公主了。
有紫芜这样乖巧的妹妹,自己真的该烧高香了!
“那不刚才你自己在青绿馆说的啊!可不能赖皮!”
夜昙毫不介意认个内侍当哥这件事。
她本就不在乎外人眼光。
“还青绿馆!”不长记性是不是!
“我跟你说啊,做人不好太清高的,否则容易打脸!”
“喂喂!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见人不搭理自己,夜昙伸出双臂,拦住少典有琴的去路。
“……公主,你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啊?”玄商君没好气道。
“……危险么……是有那么点吧?”夜昙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她自然知道,若被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围攻,就算她有心反抗,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可她这一生的遭遇,有哪次不危险?
她总觉得,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不会真落到那步田地的。
离光夜昙的人生,充满了盲目乐观。
“你……”玄商君还想再耳提面命一番。
二人身后忽然传来“啪——”的一声。
“你看啊!”夜昙跳起来。
“看什么?”玄商君下意识转头。
不远处,飞溅的火花在空中舞动。
金红色的火焰粗犷中带些细腻,若生命的脉搏。
那狂野的火束,似燃烧的诗篇。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夜昙有些看愣了。
“这什么呀?”
“这是……”若是一般的娱乐活动,玄商君还不一定知道。
但这个他刚好知晓。
“每年年初,工匠开业前会搭好花棚。再于花棚的北方搭一神棚,选定吉日,到本县老君庙、火神庙中献上各种祭祀品,随后举行祭祀仪式。入夜始打花。打花前,也需在神棚内祈求神灵保佑安全。”
“这些场地多由道士提供。他们也会组织笙、箫、管、笛、丝竹、锣鼓等乐器,为工匠们助兴助威。这原是炼丹道士祈福禳灾、驱邪镇宅的法事活动……”
玄商君看向夜昙。
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火,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说来也怪,玄商君心中的怒意和埋怨好似也随着绚烂的火焰,凭空消散了。
这世间到底有万般趣味……
她一个小姑娘家,被吸引也是寻常。
“……公主,我们回家了。”
“……喔。”
少典有琴想了想,还是牵起她的手。
他可是不敢再放了。
“明明是女子,你为何会对秦楼楚馆如此感兴趣啊?”见夜昙似乎也逐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基本消气的玄商君还是忍不住疑惑。
“人家就是,没见过,所以想看看嘛……”
“那……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