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霍言的事,除了霍斯宁,林铮和许书煜,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那天的谈话,霍言话里话外都不再把自己当做家人。
年幼时受到的伤痛是永远也无法抹平的。即便时过境迁,再想起时还是无法避免的苦涩。
在自己眼里曾经霍言的美好童年,母亲的偏爱,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羡慕,都像是一场笑话。
他无法不自责。
自己这个哥哥当得有多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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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临时在群里通知了要开班会,有关毕业意向的统计。
宋临心不在焉的盯着发下来的表格,想着霍斯宁前天说过的话,最终也不知该如何落笔。
霍斯宁从未缺过自己什么。
十八岁时,霍斯宁就送了宋临一套市中心的公寓作为成人礼。即便宋临从不在意这些,但霍斯宁永远都会将最好的给自己。
宋临深知自己拼搏一辈子或许也达不到霍斯宁的高度,但他也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多少回报一点。
想尽快毕业啊。
坐在一旁的林思源看见宋临正托着下巴发呆,面前的统计表上还空白着。
“还没有打算吗?”
宋临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林思源写完的表格。
“你要考研啊。”宋临有些惊讶,印象里还以为像林思源这样的小少爷都会选择去国外留学。
林思源恨恨的叹了好长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我家里让我去留学学金融,我不想去。我爸让我想想清楚,实在不去留学也行,但是考研要是考不上就打断我腿。”
“啊。”宋临小声的惊呼了一下,“那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啊,你要辅导我考研吗?”林思源立马来了精神。
宋临忍着笑说:“我帮你想想哪家医院装假肢比较灵活。”
“好没劲啊你!”
“你真不去留学啊?”宋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林思源怎么看也不是认真学习的人。“考研还挺辛苦的。”
“那你呢,你哥会送你去留学吗?”
“我不想出国。”提到出国,宋临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大概率会直接毕业吧。”
说着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毕业意向。
宋临在大一大二时就考了计算机方面的一些证书。直接毕业工作已经完全够用。
以前或许想要一辈子黏着霍斯宁,因为是弟弟的身份,花霍斯宁的钱似乎是理算当然。
即便霍斯宁还把自己当成弟弟,但在宋临心里早已经不同往日了。
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
自己原本就不是霍斯宁的亲弟弟,没有任何血缘的纽带,唯一的情感联系也被自己的冲动掺进了杂质。
他不能揣测出霍斯宁的心意,不能得知自己在霍斯宁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更不能知道这点分量够不够自己在底线边缘来回试探。
一旦心思开始不坦荡,要反复推敲的东西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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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临回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灯,霍斯宁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烟灰缸里堆满了燃尽的香烟。
阳台的窗户大开着,空气流通,室内同室外一样的冷。
外套不知所踪,霍斯宁只穿着一件薄衬衫坐着。
宋临从未见过霍斯宁这样挫败的神情。就像一只受伤的狼,躲在暗处舔舐伤口。
空气里弥漫的尼古丁就是他的良药。
宋临顾不得把包放进房间,直接走向阳台关上了窗户。
冷空气不再钻进室内。
“抱歉。”
霍斯宁的声音很哑。
抱歉屋子里都是宋临最讨厌的香烟味儿。
宋临没有理会这句没头没尾的抱歉,走进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
霍斯宁似乎不只是抽了很多的烟。
靠近了闻,还有飘散不去的酒味。
宋临打开了客厅的空调,将外套披在霍斯宁身上。
无意间触碰到的手也是冰凉的。
宋临急切的想要霍斯宁缓和回一丝人气,顾不得许多,握住了双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霍斯宁。
这样的霍斯宁让宋临感到心惊。
霍斯宁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去探究。
“吃饭了吗?”
更哑了,最后两个音甚至劈了声儿。
宋临摇摇头,慌乱得起身想要去倒水,却被霍斯宁一把抓住。
心脏抑制不住的砰砰乱跳。
“哥,我去给你倒杯水。”
心脏实在跳得太厉害,宋临轻轻挣脱开霍斯宁的牵制,走向厨房的饮水机。
于是霍斯宁的手里多了一杯温热的,加了蜂蜜的水。
暖和但不烫人,和握住的手一样温暖。
思维有些混沌,还停留在刚刚被宋临挣脱开的时。
内心是空落的。
“喝完了,可以再牵一会吗。”霍斯宁将杯中的水喝尽,抬头看着宋临,语气里带着连宋临都没有察觉的撒娇意味。
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只是牵手而已。
宋临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找着借口。
身体却比心里诚实许多,宋临坐到了霍斯宁的身边,牵住了霍斯宁的手。
醉鬼的记忆是混乱的,也许霍斯宁醒酒后不会记得太清楚。
于是宋临壮着胆子开口。
“怎么喝醉了。”
霍斯宁空出的那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十分难受。
过了许久,才答非所问道:“我好像不是一个好哥哥。”
宋临不知道霍斯宁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
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霍斯宁沉默片刻,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今晚明明喝的酒并不多,但却感觉醉得厉害。
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再靠近,不该再给宋临任何感到误会的机会。但无法抑制地想到宋临的那次告白。
那句带着哭腔的。
“你为什么是我哥?”
如果不是弟弟的话。
“疼吗?”
那天晚上的一巴掌,打疼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
“小临。”久未喊出口的称呼,宋临有些无所适从,空出的那只手抠着沙发上的布料,心里没着没落的。
“为什么现在不撒娇了。”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伴随着闪电,细小的雨点打落在窗上。
片刻,远处的雷声炸开,牵扯着宋临的心脏。
即便已经哭过许多次,此刻还是有流不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撒娇还是不撒娇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他害怕霍斯宁不再吃这一套,他害怕同过去作比较发现自己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