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宁本以为宋临会借口提起昨晚的事，但并没有。

出乎意料的，宋临似乎比自己更加回避。

酒后失控是真的，情理之外的悸动却也不是假的。他没办法去否认宋临第二次吻住自己时，心底那点异样的情感。

明明理智和道德拉扯着自己的神经，在耳边嘶吼着不能，不可以，不应该，但望见宋临无措而又期待的眼神，还是无法抑制地心软了。

倘若是心软，这样的答案对于宋临无疑是残忍的。

没有人愿意在爱情中只收获对方的怜悯，但霍斯宁自认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自己昨晚的行径。

这样的做法，又会给宋临带来多少幻想的机会。

“小临。”

霍斯宁轻声喊道。

宋临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霍斯宁想要打破眼前的平静。

“哥。”

“嗯？”

宋临盯着霍斯宁没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拿起搭在沙发上的毛巾，凑近了站在霍斯宁面前，细细地为他擦拭发梢。

攥在手里的毛巾，轻轻的略过霍斯宁的眉骨，眼睛，下颚…

细致到有些执拗地擦干每一滴水珠。

直到右腕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动作才渐渐停了下来。

“小临，昨天…”

“哥。”

宋临再一次打断，“我不太想听。”

这是宋临表白后，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坦露心里的想法。但霍斯宁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愿。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意料之中的抱歉，意料之中的说辞。

“霍斯宁。”

平日里会叫哥哥，撒娇的时候叫斯宁哥哥。连名带姓的，宋临从小到大都很少这样叫。这样疏远的称呼令霍斯宁心里一沉。

右眼皮没有预兆的开始狂跳，连带着那颗不安的心。

掌心握住的手腕被轻轻挣开，宋临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眼帘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也是会伤心的。”

说着受伤的话语，语气却是毫无起伏的平静。

“十岁的时候，你带我回了家。我依赖你，黏着你，你是我唯一的哥哥，可我不是你亲弟弟。这个身份，给了我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宋临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剖心剖肺地将话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那天说放弃是骗你。你接受不了，所以我愿意乖乖当你的弟弟。我可以等，哪怕没有任何期限。但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宋临顿了顿，抬起头冲霍斯宁露出一个略带残忍的笑容，“我会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因为我永远做不到看着你爱上别人。所以，你不要再想着粉饰太平，不要试图把发生过的事情抹去。”

霍斯宁有一瞬的失神，宋临的话像碎石子一样密密麻麻的砸向心脏，他从未设想过宋临在成长的过程中会产生这样扭曲的情感。

长久的沉默。

“哥哥，”宋临放下手里攥了许久的毛巾，“不要生气。”

像从前撒娇时那样的语气。别扭的，不安的，恍惚着好像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到这样亲昵的语调落在霍斯宁的耳朵里竟是一种陌生。

也许宿醉带来的头痛，让霍斯宁无法像平时那样迅速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宋临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眼睛格外的亮。

霍斯宁没有本能的挣脱，躁动的心在缓慢的熄灭，很久后才挪开视线，将人推开。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宋临在自言自语。

反应过来时，宋临已经站在了房间外，房门关上时发出的轻微声响，随即连带着锁芯落锁的“啪嗒”声给这次对话画上了句号。

宋临在原地缓了半分钟，许是刚刚紧张过了头，嗓子里此时一片腥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宋临掏出手机，走向自己的房间。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你好？”宋临关上房门，接起电话。

一个久未听到过的声音传来，“你好，我是霍秋行。”

……

直到坐在霍秋行面前，宋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当年被霍斯宁从霍宅带走后，自己就再没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养父。

一旁的秘书端来了一杯茶，轻放在宋临面前后就退出了办公室。

“真是好久不见了，”霍秋行靠坐在真皮沙发上，望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小孩，轻笑出声。“我记得你好像叫宋临？”

“嗯。”宋临点点头。

“抱歉，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见宋临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继续道：“今天找你来呢，也是为了小宁的事。”

听到霍斯宁的名字，便印证了宋临来之前的猜想。

霍秋行从来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能让他找到自己的事，无非就是有关霍斯宁。

“小宁对你好么？”

宋临静默半晌，回答：“嗯。”

“那你可更要帮帮小宁了，”霍秋行眼里含着笑意，带着目的，语气越发亲密起来，“小临啊，我知道你跟你哥哥关系好。这事儿连他妈说都没管用，这小子拗得很…”

宋临生硬的打断道：“有话您可以直说。”

霍秋行忍下被打断的不悦，“小宁年纪也不小了，我给他介绍了个女孩，想让他见见，但他怎么也不愿意，现在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想让你帮我劝劝你哥哥。”

宋临无意识的屏住呼吸，“他不愿意的事，我劝不了。”

“怎么劝不了呢？你哥哥把你养这么大，你就看他这样违逆父母，误入歧途吗？”霍秋行的声音不自觉的大起来，被自己的儿子忤逆就算了，连一个捡来的小孩都不听自己的话，愤恨的情绪在此刻无意识的表露出来。

误入歧途，宋临微怔了怔。

“对不起，霍叔叔，这件事我帮不了您。”

茶杯在面前炸开，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滚烫的茶水半数洒在了宋临手背上，迅速红肿一片。

“都是因为你！霍斯宁他现在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即便办公室内发出这样大的动静，也无人敢推门进来查看。

宋临无暇顾及被烫伤的手背，只是默默站起了身想要离开。

霍秋行的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一只砸碎的茶杯并不能平息，“回去告诉你哥，这婚他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他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他做老子的主，这婚结不成他就给我滚出霍氏，他跟他妈别想拿到老子的一分钱！”

谈判失败，撕开和善的面具，露出的是商人的狡诈与狠厉。

宋临想起往日霍斯宁对父亲的厌恶，直到自己切实面对面的感受到来自“父亲”这一身份的压迫，他才感同身受。

“他不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铿锵有力的反驳。

不想，脸上却结结实实的挨了霍秋行一巴掌。力气毫无收敛之意，宋临被打得偏过头去。

“滚出去，”霍秋行作势擦了擦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冷眼看向宋临，“没人要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