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一直在郁闻清家里待到第二天下午,想起一份大作业还没提交,才回了一趟家。
这个点,霍斯宁还在公司,到家时,果然房子里空荡荡的没人。
笔记本放在霍斯宁的书房里。
宋临一直热衷于在任何时候和霍斯宁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哪怕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待着。
上大学前,连写个作业都要待在霍斯宁的书房里,即便他拥有自己专门用来学习的小房间。开始时,霍斯宁的书房只有一张办公的桌子。所以每当这张桌子被占据时,宋临都会默不作声的蹲坐在茶几前,背靠着沙发,安安静静的写他的作业。
霍斯宁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这样看书会伤眼睛,让他回自己的房间。但无一例外都被宋临当做耳旁风。
一来二去的,霍斯宁终于默许了宋临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学习,具体表现在,宋临在书房里拥有了一张属于他的靠着窗户的小书桌。
宋临推开书房的门,书房的窗户没关好,半开着。随着房门打开,窗外吹进的风把桌上的一叠文件掀开。
几张纸片散落在地上,其中一张正巧落在宋临脚边,弯下腰将纸片拾起,发现是一张彩色的照片。
照片像是偷拍的,拍摄距离很远,抓拍的也不是特别好,有些模糊,照片上的男生只露出一张侧脸。
宋临认出照片里的背景,是在自己的学校的北门口的公交站台。
心里有一个不好的念头隐隐约约的徘徊着,宋临颤抖着双手捡起另外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照片。
这几张照片拍摄的地点各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都是照片里的那个男生。
最后一张照片上,男生终于被拍到了正脸。似乎偷拍的人已经被发现,照片里的人目光锁定着镜头,眉头紧皱,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是一张宋临再熟悉不过的脸。
一张在办公室门口撞见过的脸。
所以,神似霍斯宁的面容并非是什么巧合,这些照片能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说明霍斯宁已经调查过。
所以,照片上的男生,真的是霍言吗。
宋临只想去霍斯宁面前问清楚,问这些照片从何而来,问这个男生真的是霍言吗,问霍斯宁还要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冒牌弟弟吗。
窗外的风不断吹进屋内,宋临却还是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不能到霍斯宁面前那样质问,不能带着妒忌的丑态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撕碎。
霍斯宁并没有对不起自己什么,他只是找到了自己拥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弟弟。而自己,只不过是顶替了别人身份,冒领了十多年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应该要心存感激的,不论是对霍斯宁还是霍言。
宋临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整理好,想重新夹进那叠文件里。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些文件上。
一份房屋转让合同。
房屋合同甲方是霍斯宁,乙方是自己。
是一栋御景湾的别墅,价值不菲,是比霍家老宅那栋别墅还要好的地段。听霍斯宁说过,这片别墅区,在开盘时就十分抢手。
宋临的心凉了半截。
霍言出现后,自己连在这个房子里拥有一个房间都不配,所以霍斯宁要慷慨的用一栋别墅让自己搬出去吗?
是了,倘若没有霍斯宁,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这样的生活,更不会拥有那样豪华的房子。
宋临自暴自弃的再往下翻,是一些有关国外大学的报考资料,其中不乏一些眼熟的名校。
原来是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问自己想不想出国留学,并非是随口一说。又是给房子又是留学,好不慷慨。
眼泪一滴都没掉下来,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宋临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照片,拿走了自己的电脑,走出了书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霍斯宁赶自己出去之前,体面的离开。
他不想面对面的从霍斯宁口中听到那些冰冷的话语,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将他打发。
宋临从衣帽间里找出自己的黑色行李箱,还是上大学时才买的。
行李箱很轻便,能装的东西也不多,因为一开始就不打算在宿舍长住,所以只挑了一个20寸大小的。
而如今,这个小小的行李箱,却要带走他生活十多年的所有痕迹。
环顾房间,宋临发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也没有几样。除却几件当季的换洗衣物,电脑和床头的一张合照,还空余了小半个行李箱。
空落落的。
就像多年前抱着破旧书包坐在房间里,等待霍家人将自己送回福利院的自己。
可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带自己回家了。
路过客厅,宋临停住了脚步,厨房的中岛上放着一小盒包装精致的蛋糕,大约是霍斯宁昨天就买好的。
鬼使神差的,宋临选择带走这块蛋糕。
就这样,左手提着一盒蛋糕,右手拉着行李箱,宋临独自走出了生活了许多年的房子。
郁闻清家是不能去了,霍斯宁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去找郁闻清。霍斯宁的副卡被自己放在了餐桌上,连同门禁卡一起。
所以身上的钱也不够住太久的酒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林思源。
“喂?宋临,你还在郁闻清家吗?他怎么电话关机…”
宋临退出通话界面,确认了一遍昨天发送的号码并没有问题,“我不在他家,号码是对的,可能是他自己关机了吧。”
“噢,那好吧。对了,你声音怎么哑了,感冒了吗?”林思源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没有。”宋临盯着往来的车辆,靠着路牌蹲在路边,有些纠结的开口问道:“林思源…”
“嗯,怎么了?”
“你是一个人住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在宋临开始后悔开口问时,林思源终于回过了神。
反应虽然慢,却好在思维足够跳跃,“你要来我家吗?”
“嗯,可以吗?就待几天。”宋临感到有些疲倦,声音淡淡的。
从挂电话到林思源开着车出现在自己面前,前后不过10分钟,宋临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一路闯着红灯开过来的。
事实上,虽然不至于闯红灯,但林思源的确是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远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外套,脑袋上扣着一顶浅蓝色的帽子,蹲在路边,身旁还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林思源下车时,宋临正巧抬头,阳光下,脸色惨白,唯有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哭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