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众人只觉羞愧难言。
他读书,无论寒暑,卷不离手,哪怕生了冻疮、起了痱子,也不肯耽搁,不让方慧去族学请假。
沈庭萧去过他的书房,借些杂书看,发现他许多书的边角都被翻得卷翘起边,变得毛绒绒的。
沈庭萧轻手轻脚来了沈庭文的书房。
本不想打扰他,甫一推门,就被人觉察,撞入一双清湛的眸子。
抬眼,但见一张肃立、端严的脸,眉目高挺、骨相清隽,宛若山巅不惧苦寒的长青松柏。
还未弱冠,却自生出一股沉静肃穆之感,稳当妥帖得有些超脱年纪,让人瞧见就觉得安稳。
沈庭萧觉着,许是古籍文字带来的,沈庭萧不怕他,却敬他。
沈庭萧还书,又递来沈长宁托他给沈庭文的酥酪,“姐姐给的。”
刚自提盒里拿出,茉莉香便溢了出来。
他不喜吃腻的,她一直都记得。
他也记得——
沈庭文递给沈庭萧一碟杏仁糕,沈庭萧偶尔会来寻他,他就每日备着,怕他来此处饿。
门帘晃动,有人近来添炭。
沈庭萧以为是袭蕊,抬眼看,却不是,不由好奇,缠着那姑娘问。
沈庭文的书房,一直是袭蕊打理。甚至袭连笔墨纸砚,膳食灯烛,也皆出自她手。
袭蕊说给旁人她不放心,旁人不知沈庭文素来喜欢的样子。
问后方知,袭蕊今日不舒服。
袭蕊打小伺候沈庭文,依着方慧的意思,是想着以后让沈庭文收房,抬做姨娘。
沈庭文性子素来清简,无此想法,方慧隐隐提点几句,被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彻底作罢。
方慧私下又问袭蕊,想将她放出去。
袭蕊连连叩头,说不愿出去,亦不愿嫁人,只想在院里伺候着。
到底年岁不大就伺候在沈庭文身边,方慧心软,应了,又怕她不好意思提嫁人之事,每年都问,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袭蕊既没个喜欢的,她总不好硬拉郎配、错点鸳鸯谱,遭人记恨。
姑娘添了炭就走了。
门被拉开再合上,人影没入青砖黛瓦间,鞋面踩在青石砖上的声响随之渐行渐散。
她背影有些像袭蕊,沈庭萧的思绪随之飘远,回到前些日子。
当是暮春。
正是榆柳交荫、桃李争艳时。
他来寻沈庭文,未寻到,只见袭蕊。
春夏时节,京中时兴起簪花,袭蕊附着起风雅,银雀簪上也别了朵海棠花。他问袭蕊沈庭文的去处,袭蕊坐在庭前,笑着遥指。
鬓边海棠花因着她笑时娇颜,愈发娇俏明艳。
下午再见袭蕊,头上本鲜的海棠花,忽变得靡艳起来,花瓣簌然散落,在发梢蹭出一抹艳色。
晚间他在祖母院里用饭,坐于沈庭瞻旁侧,嗅见他身上的清浅香气,觉着好闻,问了嘴。
沈庭瞻笑回:“海棠香。”
沈庭萧惦念上,也寻了海棠花来折,直到拿至手中,凑至鼻尖,才发现,海棠本无香。
他又被骗了……
只是件小事,沈庭萧本也忘了,若不是今日不见袭蕊,怕是这辈子也想不起来第二次。
沈庭萧挑拣好要看的杂书,和沈庭文告别,快步回去。沈长宁说,可以让他选个喜欢的爆竹。
路过一处墙角,见浓密树干后,隐有颤动黑影,那影一动,呜咽声便逸散开。
沈庭萧脸都要吓白了,根本不敢瞧,一溜烟跑没影了。
……有鬼啊!
救命!
人过如风,只月不变。
暗淡月辉下。
袭蕊靠在沈庭瞻怀里,涕泪涟涟,哀哀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