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朱芸吃了整整三斤的小龙虾,宋曦丹化身剥虾小妹,桌前堆了满满当当的小龙虾壳。
应知安点了一杯啤酒,坐在大排档,上身穿着真丝的衬衫很是都市丽人,下面穿着米色西裤因此就更肆无忌惮地岔开腿坐着,她明明是三个人当中打扮最精英气质的一位,动作却豪放地不像样子,“事情就是小宋说得这样,你事情了结了,记得请小宋吃饭。”
“呜呜呜呜......”朱芸很是听话,虽然一边泪如雨下,一边也干了一瓶啤酒。“嗝,谢谢你小宋!”
把酒气化作一个饱嗝,朱芸才像是恢复理智,“我怎么这么倒霉!那个王八蛋!我要曝光他!”
应知安却道:“不建议,你会受到更大的舆论影响。”
“那我就这么算了嘛?!虽然......”朱芸停顿了几秒钟,“我也没领证,可......可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凭什么!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和他结婚了!我真的以为我遇见了幸福......就算这样分手,我以后还怎么敢相信别人的真心?我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说着说着,那理智又像是跑走了,朱芸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宋曦丹连忙递过去纸巾。“朱芸姐,你别太难过。”
小天使宋曦丹体贴递纸,温柔安慰。
而应知安只面色正常地拍了拍朱芸的肩,“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是真想写个小作文让那渣男社死,也不是不行,可你也会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觉得没必要。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趴下去咬回来。”
“那我能怎么办?”朱芸可怜兮兮。
应知安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且冷酷的笑容,“就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好好做人。”
“可他们一家人都沆瀣一气!我之前还想着要帮他姐姐!真是神经病了!”
“怎么会呢,行善心、做好事、有好报,你看这不就有人能替你出头呀。”
朱芸没有反应过来,宋曦丹却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方女士的老公?”
应知安没有给予回答,只是伸手擦掉朱芸的泪,“别哭了,眼睛哭肿了都不漂亮了,乖,先去把婚退了,也不用声张,等再过些日子,这恶人就自有天收,别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
朱芸嘴巴一撇,眼泪又掉下来,“那会不会影响到你,毕竟你是她代理律师。”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方女士想离婚,我自然也会努力帮她的,至于我的努力会让男方干出什么事情,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朱芸那三斤龙虾,也不知道是恨还是怒,等宋曦丹开应知安的车,把朱芸送回家时,朱芸直奔厕所而去。
朱芸的妈妈急匆匆跟着朱芸,嘴里还关心着:“宝宝,怎么啦?是不是要吐了?怎么还喝酒了啊!怎么还喝那么多!”
朱芸的爸爸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带着眼镜文质彬彬,还招待她们二人,“麻烦你们送小芸回来,进来坐一下吧,喝口水。”
“不了,叔叔,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朱芸心情不好,可能需要你们多关心关心她。”应知安说完,带着宋曦丹就离开了。
应知安也陪朱芸喝了酒,上车时酒意上头有些踉跄,宋曦丹一直亦步亦趋跟着,一下就扶住了应知安的手,“知安姐,你还好吗?”
应知安其实喝得没有朱芸多,可奈何她酒量并不算太好,她感觉到宋曦丹的助力,索性就泄力靠在了宋曦丹身上,脑子还有些清醒,懂得礼貌,“曦丹,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宋曦丹只感觉应知安软软地贴着自己,白天时看上去不好惹、一肚子运筹帷幄的应律师,此时此刻红着脸颊,像是一根柔软的柳枝依靠着自己。
宋曦丹感觉自己的脸也有点红,或许就像是草原的大风吹红了脸颊。
“小心头。”
宋曦丹不自觉放低声音,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瑰宝,直到这瑰宝安安稳稳落在副驾驶,枕靠着、低垂着头,像是轻眠,宋曦丹那颗心才像是轻轻踩实了地面。
“看我干嘛?”应知安猛地抬头,就像是瑰宝掀开了面纱,只是语气中有着醉酒后的鼻音,显得稚嫩可爱,又有着深深的不解,像是没有喝醉,“哦,我没和你说,我家的地址。嘿嘿。”
应知安裂开嘴轻轻一笑,随即准确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而宋曦丹却只注意到那个笑容,真像是家养的大猫,平日格外高冷,突然有一天绕着你的脚走着“8”字,而那长而蓬松的尾巴就那么粘人地勾搭着你的腿。
宋曦丹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
甚至,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又露出那种干净、纯粹、清新的笑容。
此时此刻,宋曦丹从草原回来后,一直空落落的心中,像是住进了一团棉花,把那颗心温柔地充盈起来。
之前的一些慌张、不适,与这个大都市的格格不入,都像是褶皱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抚平。
一切,便显得安适了一些。
与此同时的这一时刻,与宋曦丹截然相反的心境,还在检察院加班的胡斐心情并不那么平静。
她在忙碌的工作之下,仍会时不时分神,拿出手机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操作着手机界面,来到与应知安的对话框。
只是就在那次相约吃饭之后,应知安没有再发给她信息。
而她踯躅着于今天中午发出的那条邀约一起喝咖啡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胡斐约得是后天下午茶,后天刚好是周六,都不用上班,时间上更充裕。
那一段不长的邀请,每一个文字、甚至标点符号,都是胡斐斟酌许久。
在发出之前,她来来回回修改好几遍,可在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
明明,就算面对最凶恶的被告人,她也从未怯懦。
可心,又如何会受理智控制......
发出消息后,她便着急忙慌按黑了屏幕。
她希望手机屏幕的再次亮起,是应知安发回的消息。
可惜,每一次的亮起,都不是她所期望的。
心态反反复复,就像是在油锅中来来回回煎烤。
就算如此,胡斐仍然强撑着干完了本职工作,甚至还加了班。
她的检察官助理给她送上一杯浓茶,“斐姐,这就是李温文虐待案的公安卷宗,你确定要今晚看完?”
顺着检察官助理的手指看去,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案卷映入眼帘。
胡斐又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依旧暗着,她的心便也沉了沉,只是冲着助理笑了笑,笑容伪装住失落难过的情绪,“我再看一些,你先回吧,路上小心哦。”
“斐姐,那你也别加太晚,反正都退回去让公安补充侦查过一次了,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
检察官助理走后,整个办公室就剩下了胡斐一人,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愁绪布满了眉眼之中。
她长得是很好看的,经常有人会开玩笑说她是检察院院花,还是高岭之花,眼光高着呢。
可实际上,并不是她眼光高,对所有传递过来的好感都置之不理。
而是她心中早就住进了一个人,暗恋是她的高傲,也是她的卑微。
她想,她就这么暗恋下去。
可偏偏,她又像是从那顿饭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希冀。
有了希冀,就会有有失落,从古至今,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可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时的情绪低落,也不能影响工作。
她熬着,像是把自己熬成鹰。
在看完李温文虐待案的诉讼证据卷第一部分后,却再也熬不住了。
她或许领会错了那种希冀,可她好想见见应知安。
就算远远见一眼,或者拿着“偶遇”这个说辞,例行公事地聊上几句也是好的。
她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见到应知安!
她不应该如此不理智,因为这种“偶遇”实在太刻意,又会显得做作。
可她已经顾不上所谓的理智,她拿起车钥匙,关上了办公室的灯。
朝着应知安的小区开去。
甚至可能都无法“偶遇”,可就这样围着应知安所在的小圈绕一圈,也像是能安抚心中的那一丝相思。
而另一边,宋曦丹载着应知安也马上要到家。
朱芸的家和应知安的家在不同的区,一个东一个北,还要跨越市中心。
高架上明亮的灯光映照到了车内,时而亮时而又暗些。
宋曦丹开得很稳,一点也不像她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像是在追逐风,此时此刻,车内放着应知安的歌单,正是温柔如水的时刻。
歌声在唱道——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未有过滚烫心情,所以也未觉大洋正中,有多么安静......
副歌而起的时候,刚刚还像是睡着的应知安突然一同哼唱起来,“你的衣衫破旧,而歌声却温柔,陪我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宋曦丹愣了愣,试探性问了一句,“知安姐?你醒了吗?”
“嗯,倒哪了?”
“导航显示,马上要到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