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得稍久,镜头里的人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倒是揽着江继的那人积极得很,隔着屏幕疯狂问好。
“新朋友有点帅啊。”
齐松尴尬地抹了把脸。
看着看着就拍了下脑门:“对了,我忘了说,我打听了下,就你那附中,有个人千万得注意。”
“怎么?”江继把于琰的手给扭下去了,顺着问。
“也是传闻哈,总之小心点。”齐松看着他那帅兄弟被迫飞出屏幕,便往前凑了凑,巴不得整张脸贴那镜头上。
“这人学吉他的,弹得还行,长得也挺帅,但他好像总爱惹事,在学校打架没有十次都有八次,他上个月才在食堂抡了人,我怕你这性子遇到他了会打起来。”
“……?”这传闻有点与逻辑作对。
离不离谱先不说,江继从齐松提到吉他时就开始看向一个人。
往后说的每个特征好像都和那人吻合,但仍然不太确定。
没有那么巧。
江继快速瞥了眼正在甩手的那位伤员,问:“名字?”
“我好几天前查的,好像叫……什么琰。”
江继一下转头,与于琰睁得稍大的眼一对视,差点没呛出肺水。
这学校有共同特征的多了去了,同个字什么的都很正常。
但齐松说的这些,江继身边有且只有这人能配得上。
总归是了。
当着本人的面谈,哪儿哪儿都不太好。
想不出字了,齐松冲那屏幕叫:“那位帅兄弟,你附中的,你应该知道吧?”
江继想马上摁键。
这种贴标签的行为,当事人也许都会骂一句。
但判断失误。
被点到的那位嘴角直接扬着应了他一声。
“知道啊,”于琰揣兜凑近,又一身懒垮,犹豫了阵,慢条斯理道,“不过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传闻大多都没考究,他虽然惹了点事,但总体来说,他乐于助人,阳光开朗,深受同学好评。”
江继偏过头去看他。
那人朝他抬眉:“是吧江少?”
少爷又把头转了回去,看他王婆卖瓜自夸那样儿,更想挂断了。
“我草……跟传闻不太一样啊。”
齐松愣了几秒,想了想还是本地人的实情比较可靠,点了几道头。
“我叫齐松,仁兄叫什么?”他抱了下拳。
那仁兄也一笑,也朝他江湖抱拳,就差端杯酒了:“我姓于,单名一个琰字。”
“啊……于琰于兄,幸会幸会。”齐松再碎念了几遍,最后撅着个嘴,卡在了于的发音上,发觉不太对。
这他妈不就是那什么琰么!
齐松石化得下巴快要脱臼了,许久才说了句“靠”。
江继见他舔了好几遍嘴唇,心想着倒也不用慌成这样。
他才是夹在中间那位。
屏幕内的人慌慌张张,而被指名道姓那位却只扬了下眉,像没事人一样。
江继看着这强烈的对比,有些嫌自己人丢面:“你控制点,没这么尬。”
“我真不是故意的。”齐松连忙摆手,双手合十,表情扭曲,“于兄,哦不,于哥,我不是说什么,我就是担心江继,又听到这传闻,所以才……理解理解。”
于琰一脸沉思样,但嘴上没一个正经字眼:“没事,传闻能传你们那儿去,说明我很牛啊。”
江继:“。”
压根用不着自己去说什么。
多余。
举着手机的胳膊酸了,江继快速将几个词组成一句话:“行了,挂了,楼道光暗,看着眼睛疼。”
不等那头人反应,他狠狠摁断。
江继轻吸了口气,往侧边浅瞟了眼,将手机揣回了兜,开始往前迈步。
那步子大得像要干架。
楼道里进出的人很少,接触不良的廊道灯时而一闪,声控灯的光线也昏成一片。
一点小声响,都能被放大分贝。
江继以为自己走得挺快了,但转个角往回看时发现于琰就紧跟在他身后。
本来楼道就静,都不说话气氛就更冷场,衬得这栋楼像废弃了一般。
以至让江继后觉了这尬到银河系的不自在。
他前不久才体会了被人指着鼻尖骂街的不悦,这带有坏评意味的表面闻言当着人面谈,搁谁头上都不好受。
接触下来的事实就是他缺根筋之外,那几个优点也沾了点边。
放以前听这些言论,江继也不会太信,更何况他和这人相处着。
虽然没有深交到了解透彻的地步,但至少现在,江继有例子去否认。
但不知道于琰怎么想。
光影太模糊,江继很勉强地看清了他表情。
风平浪静,丝毫没有波动的痕迹。
“你在意吗?”江继拿出钥匙,还是问了。
“嗯?”于琰抬起看手机的头,闻言怔了怔,缓冲了阵才沉闷回道,“没事。”
江继复杂着脸,盯着他。
感觉到杀气,那人这才清了嗓,认真想了想:“其实还好,习惯了。”
他转而又砸了下嘴:“不过这传闻,把我说得也太坏了吧,有失我绅士风度,下次提提意见。”
还准备给个台阶下,话到嘴边被江继完全吞了回去。
他再生出这种自我感动式的怜悯就是吃饱了撑的。
懒得费劲,江继扭了锁,膝盖一抵,把门打开。
扔下那人关门。
响声挺大,风扇了于琰一脸,冲击力让他差点掉锁:“……”
他又碰到什么壁了。
站在门外傻了半秒,那门又给弹开了。
多半是太用力,这门经不住这样抗。
那人倒退了一步,把手按在门把上,锁着眉,轻踢了一脚生锈的门槛。
像楼下撒气的幼儿园小孩儿。
于琰没憋得住,声音漏了点缝。
随后四目相对:“……”
于琰率先眨了眼,露出白齿。
……白痴。
江继脸拉得更长了,把门往回拉。
“等会儿。”
于琰大步上前把门拦住,眼里泛着玻璃光:“明天早上我去面馆一趟,杜飞阳骑车和你一起去学校,早饭我带。”
速度太快江继没太听进去:“什么?”
于琰轻抬起他的手,轻拍着手背:“我帮小姑卸货,顺便就带面给你。”
他还不忘四指指天,“我不是要甩了你啊。”
“?”
动手动脚就算了,什么叫……
被甩?
扯到发火的神经,江继想抽回手,但发现于琰用力抓着他手腕。
江继回头看了眼,忍着不挥拳:“干嘛?”
“你说句好,我就回去。”于琰抿唇扬了下,手上却在极限拉扯。
江继重心一直往前,防盗门被弄得嘎吱响。
怕让厨房那人听见,江继只得靠眼神逼人:”滚。”
声音刻意放得小,于琰又捕捉到了什么:“阿姨在家啊?”
他立马踮起脚,将脖伸得老长,作势要喊人。
在他叫出第一个字时,江继额角一跳,挣脱开去捂他的嘴,略微放大音:“知道了!”
意识到有些失态,又怕扰到民,江继隐忍着降低音量:“你他妈,小点声,好好说话。”
被人捂着嘴且被强行抵在走廊阳台的于琰腰子撞得有些疼,吓得眼都睁大了。
但什么动作也没有,像只等待主人呼叫的乖犬。
面前微扬头的那人力道有些大,双眸露出略微的慌张与杀意。
周围又开了暂停键,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于琰就此放松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慢点头。
可不免地,还是碰到了。
掌心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有意保持均匀的呼吸热气不断喷在侧掌处,发烫着一路流至指头。
江继的心莫名被什么东西一扯,蜷缩了指尖。
明明痒得想松开,但大脑偏偏就一片空白。
直到有一户人开门弄出声响,江继才猛地反应过来,拿开了手。
邻居给两人打了招呼,于琰回了应,等那家人走下楼后,才把头转过去。
面前那人还是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但难以察觉的淡红在冷白皮下鲜艳得让人一下就能注意到。
好面子,江继选择快步回房,关门时狠瞪了他一眼。
于琰:“……”
整个楼道又只剩他一个人。
于琰滚动了下刚才发干的喉,弯着指节去碰下唇。
隔了会儿才撩起眼皮,去看那掉了漆的门。
这一幕从猫眼里蹦出时,江继就直起了身,离门远了点。
刚才那动静就像被抓.奸了一样。
看猫眼也傻逼到了极致。
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完全是下意识,像种本能。
神经病的本能。
离真和他打起来那天不远了。
“你站门外干嘛呢?”
杨雅推开厨房的玻璃门:“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门口这么大动静。”
“……猫,踩到它尾巴了。”
乱编也绝不能透露自己和那傻子在一块儿。
杨雅点了点头,端出蒸得红透了的虾仁:“你外公还有几天就回来了,到时我们吃顿好的。”
“嗯,”江继平稳了呼吸,“我去接外公吧。”
杨雅一听笑得直乐呵,把盘子放在他手上:“好,你和小琰一起去吧,车站的路找不着还有他带你。”
“?”
“这盘虾给他端过去,我多买了些,便宜。”
“???”
见江继一直愣在原地,杨雅把门给他打开了,将母爱表现得淋漓尽致,催促他快点。
江继不是特别愿意。
就分开这么一会儿,又发生了莫名其妙的肢体接触,还是以自己暴力方式收尾。
现在又跑去献好?
这面子他得碎成拼都拼不起来的碎片。
但他妈这种执着,不去的话,又要给自己灌输人际交往方面的毒鸡汤。
进退两难,横竖都不好选。
江继无奈地闭了眼,端着盘走到于琰家门口。
一鼓作气,扔了就走。
内心干了几场架,江继才敲了门,已经排好了台词。
前几下没人应,最后江继耐心快没了的时候门才被打开。
出来的人换了身黑色背心,白毛巾半搭在头上,沐浴露的清香沁人心脾。
穿校服还看不太出来,这无袖背心让他整条臂露出,将少年的肌肉线条和青筋走向完美配合,若隐若现,恰到好处。
容易让人沉沦。
就是露了肩头。
江继受了视觉冲击,台词记忆清了空,瞬间移开眼:“……衣服不能穿好再开门么?”
“才洗了澡,我还寻思着谁敲门这么急呢,在猫眼里看到是你我才开门的。”于琰把滑下去的一边往上提了提,也像没事人一样,抓着毛巾擦头。
看清江继手里拿的东西,于琰一问:“你给我……端虾来了?”
“我妈叫的,”江继回到冰山脸,“不是我自己来的。”
听这放盘的脆声,于琰转头去看他那极不情愿的表情,发现他看了那虾好几次。
火气还没灭啊。
某人估计还没尝到鲜。
于琰将就用盘子里的筷子夹了块剥好的虾,边蘸酱油边道:”这是作为明早带饭的谢礼?”
他单手撑着桌面,歪了头,将虾举在江继面前,“还是……聘礼?”
江继眼睛即可聚焦。
见过油腻的还没见过能油出水的。
刚想说话,只听于琰道:“你送过来的,第一口你先吃。”
江继听着这话就犹豫了,注视了片刻。
说都这么说了,别跟吃的过不去。
抬了手,准备接筷。
“干嘛?”于琰疑惑道,“我手伸着呢,喂你不就得了?”
江继轻拧着眉:“不用。”
于琰一瞧他动作又挪了挪位,手中筷子一晃,酱油飞在了江继的衣服上。
一身干净的江继望着他。
拳头硬了。
压迫气场让于琰放慢了动作,将虾送进了他嘴里,一脸无辜样。
“?”
还敢碰?
江继撑起桌就要骂。
于琰赶忙放筷去拍他的背:“骂人吃完了骂,别噎着。”
江继头转过去就看到他憋笑的脸。
“滚!”
江继当即甩他一肘。
动手比动口更消气。
完事直接走人更潇洒。
但走到门口时又想到了什么,江继倒回去拿了筷,看了眼揉着伤处的于琰。
看这举动用意,于琰憋得肩膀直颤。
江继狠扫了他一眼,再抢劫了一只虾,出门。
身后人还不忘在门口探出头,让江继慢点走。
关了门还能听见那声音,江继想明天再端盘虾,全塞他嘴里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