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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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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静,你不觉得说得有点太过分了吗?无论如何那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拒绝接受也可以,但有必要扔进酒杯?”

李佟一字一顿说。

在情绪方面他一直很懂得克制隐忍,连说话声音都不太大。

关静原本已经背对李佟,眼下转过身注视他。

“我一直是这样的性格,我处理旁人时你不觉得我过分,只是因为还没轮到你头上。”

她本可以对李佟讲一些大道理,教训他,使自己的做法显得更为正义。但关静素来不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她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多一个讨厌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脖颈上一条细密的血珠从破开的皮肤中沁出来。

“静,你脖子上的血。”顾宇阳呆怔地提醒。

关静用指腹摸了一下,移到眼前看,“嗯我知道,只是破了点皮,等回去再处理。”

这里不方便处理,这一点伤口不过多时也会结痂。

一片创口贴被塞进她手心,“先用清水冲洗一下。”

抬头。

是陈恪。

“没必要,我凝血功能正常。”

关静低头,本想收下创口贴的手又逐渐摊开,半晌把创口贴留在了餐桌上。

因为一场闹剧,生日会提前结束。

吴旭涵一刻也待不下去地扛着许灵音去停车场。

王芮问:“静静,你怎么回去?”

她指着喝了酒不能开车的顾宇阳“司机”。

“打车,打不到就让黄叔过来。”

王芮道:“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明天休息,今晚不用早睡。”

“不用了。”

关静知道王芮家和自己在黎市的两个方向,一去一回耽搁不少时间,况且她和王芮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

再者,她并不想一路上都听王芮问起自己和陈恪的旧事。

“我带她回去。”

陈恪将关静的外衫收拢挂在手臂上,定定站在她的身后。这话却是对王芮说的。

此情此景,换作是多年以前,便是再平常不过。

王芮怔了下,“可你们不是已经……”

“我们顺路。”陈恪打断。

关静抬眸,等王芮和其余人离开了包间,只剩下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顾宇阳和他们时,她才道:

“你口中的顺路,是整个黎市?”

陈恪面不改色道:“耽误不了多久。”

“你明早不是要去海市出差?”她低头,“现在十一点,你今晚是不打算睡觉了?”

陈恪沉声:“既然你记得我明天要出差,就该知清楚我没有多少时间陪你在这里辩论。”

“陈——”

“关静,你不能奢望我这么快就改掉二十年的习惯。”他停顿,“所以,别浪费时间了。”

关静沉默。

二十年来无论什么时间地点,都送她回去的习惯。

良久,她语调轻飘飘地笑着说:“既然你坚持,那就麻烦你了。不过陈恪,我以为这没有联系的几年,你已经改变了。毕竟,这几年做这些事的人不是你。”

而是在沙发上醉醺醺的顾宇阳。

对了,顾宇阳。

关静回神,思绪一直被陈恪牵着走,她竟然忘记给顾宇阳打车,也忘了叫他的司机过来。现在再打电话,起码等上四十分钟。

她转向陈恪。

“陈恪,好人做到底,把他也弄回去。”

顾宇阳迷糊中仿佛知道有人在说自己,口齿不清地呢喃了几句,身体一滚,从沙发掉到地面。

关静当然不会好心到去扶起他,陈恪亦不会,两双冷漠的眼睛看着顾宇阳。他摸了摸被磕到的后脑勺,自己站起身。

陈恪淡淡道:“我不负责他的安全。”

关静看着他,字字清晰道:“但我需要负责他的安全。”

他沉默不语地站在那,青色筋脉凸起的手臂上挂着天蓝色的女式开衫,充满了不搭调。

“黄叔,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过来接——”

她从不催促或者逼迫。

也不给人犹豫的时间。

提出要求时有多理所当然,抛弃时就有多果断决绝。

陈恪说:“他家地址发给我。”

毕业后的他们都换了住址,陈恪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顾宇阳的是,关静的也是。

三个人形影不离的小团体,终究是被时间和距离分割开。

关静弯唇,自然地接上刚才的话:“黄叔,你休息吧,不用过来了。我找到司机了。”

陈恪定在原地。

一直安静的顾宇阳东倒西歪地走近他们。

“静,我……送你回家,等我一下,我找一下车钥匙……”他低头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通,“咦,不见了!被偷了……明天再回去吧……我去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晚。”

关静笑笑,径自往外走,清亮的声音向屋内传。

“陈恪,麻烦你把他带上车。”

一直等在门口的服务生从陈恪那儿收到了五张红的,而获得这笔外快只需要做一件事,把那个脚步不稳、醉醺醺的男人带去停车场。

“静,明天再走吧,就近找个酒店休息不好吗……这片区域流浪汉有很多……”

短短的路程,顾宇阳嘴巴便没停过。他似乎将这里当成了洛杉矶,以为只有他与关静被留在空旷的夜里。

地下停车场里,说话的声音都被放大。一字一句没入陈恪的耳中,像是虫子进去撕咬了一口,刺痛着。

“就到这就可以了。”

他对服务生说完,一把拽住顾宇阳的手臂,打开后座车门,丢沙袋般把人丢了进去。

“啊——痛痛痛!”

数秒后顾宇阳的惨叫声让副驾上的关静不得不回头。原来是陈恪关门的时候,顾宇阳的腿还在车外,被结结实实夹了一回。

这一夹给他夹清醒不少,坐直了身体把安全带系上。

“陈恪,怎么是你送我们回去?”

陈恪把外衫还给关静,坐进车内闭眼良久没说话。

外衫落在了关静的肩头,原本准备去接的双手倒是空空如也。她顿了顿,抬眼打量起陈恪。

他闭着眼睛,让她无法参透。

但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平静。

“陈恪,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顾宇阳问。

“刚知道。”

陈恪发动车子,停车场外的道路漆黑,只有不算亮的路灯照着前路。

“哦,那你先送静回家吧,我不着急。”顾宇阳敲打着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更快地清醒。

陈恪的语气不容置喙:“我先送你回去,更顺路。”

车起步得极快,陈恪鲜少会将油门踩得如此重。

顾宇阳被晃得有些想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不行,你先送静。”

不然就要孤男寡女共处一车了。

顾宇阳心里的后半句话没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在意起这件事。分明陈恪和关静也是一起长大的不是吗?

夜晚从郊区往城市中心开,道路空旷,两旁的树影簌簌轻摇。陈恪的心情却堵车般烦闷。

他放下车窗,任凭着些许温暖的晚风灌入。

陈恪道:“我有话和她说。”

顾宇阳停顿了一下,“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吗?”

关静沉默不语。

另一边吹来的风,吹开她额侧的碎发,遮挡住深夜里过于明亮的眼睛。

陈恪素来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顾宇阳和他认识十几年,也没能和他处成真朋友。这一点谁都明白。

但陈恪也几乎不说重话,不和人红脸,即便是对他不喜欢的人,语气也能很平静。和他维持表层的体面并非难事。

“有什么话必须当着你的面说?”红灯时,陈恪看向后视镜里的顾宇阳,语气生硬,“你们什么关系?”

应是顾宇阳的错觉,他觉得——陈恪像是冷笑了一声。

什么关系?

从小学起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换作任何一个人问顾宇阳这个问题,顾宇阳都会这么回答。他和关静的渊源足够深长,熟悉到会互为对方的安全负责。

可是,提这个问题的人是陈恪。

陈恪和关静认识二十年有余,比他更久。论一个先来后到,陈恪才是那个“先”。

在陈恪和关静的故事里,他顾宇阳才是那个“天降”。

这个问题问倒了顾宇阳,他此刻迟钝的大脑全力转动,才在良久后有了答案。

“相对而言,我比你更加了解现在的静。这些年内,伯父伯母都是托我照看她的。”顾宇阳说,“陈恪,你和静毕竟许多年没有见面了,很多事你都不清楚。”

对向车道一辆私家车打着远光灯,从视野尽头一路驶来。刺眼的光线晃过车前玻璃——

急促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这一次顾宇阳是真的要吐了。

他猛拍着驾驶位的座位,直到陈恪递来一个空塑料袋。

关静也被震了下,刚抬起头想说话,车内除了顾宇阳发出的不和谐声音,还有陈恪的铃声。

一首沉缓的R&B曲子。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从陈恪面庞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Angel.

他的Angel.

陈恪蹙眉接起电话,“嗯……好我知道了。其余的明天再说,我现在没有时间。”

仓促的电话,连一分钟的通话时间都没有。

这是关静第二次看见他和这个备注的人通话。

但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那段短暂而热烈的恋爱进行时,是她用陈恪的手机,把对自己的备注改成了:Angel.

A开头,永远在通讯录里第一的位置。

关静没有换过国内的手机号,但显然,陈恪亲自把这个备注换给了别人。

他有一个新的天使。

这不奇怪,她不强求分手后他那颗心的走向,给谁都可以。

可是,上次雨夜在他家时,那镜花水月般的失控算什么?

她是他劈腿的对象?为了生理上的刺激?

还是说,不论那一次还是从前的每一次,都不过是他永远不会拒绝她的表现。

他对她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幼稚园那一句没有法律效力的承诺:“以后陈恪什么都听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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