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姆是这个世界的王。
但他不喜欢这种说法,他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神。
他是世界政府最初的创始者,拥有深不可测的权力和力量。圣地玛丽乔亚那至高无上的空之王座,也只有他能坐上去。
他完全掌控了这个世界,能凭心意左右历史进程,抹去过去800年历史将一切变为空白,能凭言语支配整个世界,不管是天龙人、鱼人还是巨人,都是他的奴隶。
伊姆掌握了一切。
他本来这么以为。
直到二十年前圣地玛丽乔亚的爆炸事件,他见到了茉莉。
始作俑者犯下滔天罪行却轻松抽身,她几乎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和成长的痕迹,凭空出现又飘然离去。
空岛的住民也有着洁白的翅膀,但都不是那样的翅膀。
那是拥有撕裂时空的力量的、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种族。
伊姆迫切地寻找着关于她的信息。
他渴望那样的力量,跨越时空,穿梭宇宙,成为真正的主宰。
这一刻,所谓的乔伊波伊已经不是他最大的威胁。D也不过是这个小世界留下的小小阻碍。
他所掌控的世界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他还不够伟大。在更高等的神面前,他也是一种蝼蚁。
伊姆跨越时空的努力始终无果,他尝试让贝加庞克制造出各种时间机器,也抓了时空相关的能力者做研究。好不容易有所突破,他却因为巨大的阻隔而元气大伤。
不过十年,二十年,他有漫长的时光可以耗费。在伟大的主面前,亿万时光都不过转瞬即逝。
几年前,疑似和之国出身的遗孤太宰治来到了这个世界。所有CP组织都没能调查到他的过去,这个智多近妖的危险人物突然加入了海军。
他似乎是兢兢业业地在给海军做事,不用睡觉,也不怎么吃饭,却能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每每做出令人惊异的正确抉择。世界政府如虎添翼,人们渐渐放下戒心。五老星还以为是上天送了一条好用的狗给他们。
但太宰治拥有能让恶魔果实能力无效化的能力。他本人却并不是果实能力者,不惧海水,也不惧死亡。
伊姆知道,他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太宰治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像茉莉一样高高在上地玩弄自诩尊贵的天龙人然后轻飘飘离开?
经过漫长的试探与交易,终于从太宰治口中得到「书」的消息。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能够将一切转化为现实。
五老星为此欣喜不已。他们苦恼共和国已久,迫不及待要世界政府恢复从前的绝对统治地位。
但伊姆已经觉得无趣了。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世界,有什么好掌控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禅院甚尔出现了,作为突然崛起的海贼猎人。但伊姆已经能识别异世界来客。
果不其然,cp组织传来茉莉的消息。草帽海贼团的日常都被他所监听,他终于得知了那些他寻寻觅觅的消息。
无聊的神明创设了公司,拉取员工去往不同的世界执行任务。
真是浪费。
也真是合他心意。
倘若他掌控了全宇宙,也会忍不住派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往每个封地,确保一切都还牢牢地困在自己的手心。
他不禁开始幻想成为那样的主宰会是什么感觉?能凭心意左右历史进程,能凭言语支配所有世界……
他不甘心只当这个世界的伊姆。
——
再闭上眼睛时,那些苍老的低语都逐渐远去。漂浮在淡绿色的液体中,茉莉感觉自己像一条无所依的鱼,小鱼游着游着,从大海的最深处听到了来自世间万物的声音。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你还想我结果子就快点浇水啊!”
“感觉这片水域有点淡了,明天搬家吧。”
……
“该死的人类!”
“我不想变成奴隶……”
……
“那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啊……”
“我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这个学校到底有没有靠谱的前辈?”
……
“怎么又是周一啊,不想上班。”
“还好我来得早,把作业抄完了。”
“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但他们假装没有,我也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下个星期的这个时候,它就会爆炸了吧。”
茉莉顿住,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的女孩。
那是一个灰扑扑的女孩,穿着灰色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每个人都见过这样一个灰扑扑的人,像影子一样融在世界的角落。你在街上见过,你在学校见过,你在商场见过,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她喜欢什么东西?她擅长什么学科?大家对此都没有印象。甚至——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就连此刻的茉莉也想不起来。
她看着她,试图听清更多有关爆炸的讯息。
为什么会爆炸?什么会爆炸?
耳边突然炸开瓷器碎裂的声音,烟花绽放的声音,建筑群一连串坍塌的声音,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茉莉感觉耳膜快要裂开、近乎于失聪的那刻,一切在瞬间变得寂静。
我好像记得……我好像记得……
她长得和我一样!
记忆从那片海回归到这片海。
踏着不存在的音阶往上,再向前是一扇金色的大门。那是天国的大门。也有人说是西方极乐。总之,是一个灵魂休憩的地方。
平凡的茉莉平凡地死去,但她并没有生前的任何记忆。她只是来到了这个地方,进入了天使学院。
每天,天国的广播在早上七点钟十分准时打开。据说这是校长的想法,利用早晨的时间潜移默化地把知识灌输给天使们。
周一早上是魔法的秘密,周二早上是解读神谕的习题,周三会朗读历史知识,周四会播放大天使的生平。周五是天使之力,周六是飞行定律,周日是祷告和忏悔的更替。
她不断持续这样的生活直到毕业,为了神的使命付出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开始不信神明,他们也会去各种寺庙,也会祈祷,但科技的列车高速驶过,只留下了规整的建筑和规律的生活。即使人们通过他们所建构的体系来解释他们所在的世界,却仍然不开心。
公司紧急改组重建,换了新工作的茉莉来到了任务世界。
第一个任务对象太宰治是个悲观的人,他认为世界上并不存在道德,茉莉的一切价值观念都是被人为建构的。他身体力行地为茉莉上课,告诉她不要轻信人类。
第二个任务、第三个任务、第四个任务……
茉莉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救了越来越多的人,也做了很多很多的事。
她从普通人变成天使,又从天使变回普通人。
但茉莉从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并不在乎那些宏大的使命,也不介意自己是不是道德的工具,她的所作所为发自本心,而且确实达成了好的结果。这就够了。
蜷缩在玻璃缸中,她想起了那个灰扑扑的小女孩,长着和自己同一张脸。
“茉莉——”
“茉莉——”
远处又传来缥缈的呼声。
她渐渐回忆起一切。
故事其实很简单,在腐朽的大家族长大的少女,没有超能力也没有特别聪明,但还是很努力地生活着,为了救自己的好朋友而死去。溺死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这个时候,人类会变回一条鱼,回归属于她的海。
但作为善良的灵魂得到了成为天使的机会,又到如今。
灰扑扑的女孩形象逐渐变得明晰。
那是属于茉莉的一颗心,每个平凡之人都有的一颗心。
你在街上遇到过,你在学校遇到过,你在商场遇到过,一个照面并不能让你看见别人的心。
但是,每一颗平凡的心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都会在某一刻被人认真地、珍惜地拥抱。
伊姆唾弃于这份平凡,那么茉莉就要把他看不起的、所有的平凡一股脑送给他。无数的平凡汇聚成这场史无前例的爆炸。
——
童年有限公司的背后是神,神的背后来自于某个世界的设定,他们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要帮助人类。世界之外还有世界,也有很多神的世界,也有神在乱斗的世界。那里的神多得像大白菜,和人类一样普通,一点也不稀奇。
有的世界只属于某一个人,不为人所知。有的世界悄悄地沉睡在人们的内心深处,还未诞生。有的世界的故事都被人所阅读所观看,从人类的情感之中爆发开来,又再度诞生了无数新的故事。
这些新故事或许波澜壮阔、曲折离奇,或许平淡温馨、简单美好。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故事之中还有故事。但无论是阅读的人还是写作的人,都有成为神的机会。
在某个故事里,这样的力量被具象化为「书」。
「书」,将幻想变为现实,把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
但其实人类早就做到了。
每个平凡的人本身,就是一本「书」。
每个人的人生,也是一本书。
伊姆想要成为宇宙的主宰。
茉莉想当一个普通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