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况的话不断在脑中盘旋。
舒采想了一晚上。
意识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偶然感觉像睡着了,醒来后轻微的头痛又在提醒她,那只是一场错觉。
睡眠不足引起的头痛顽强而持久,她缩房间里一天,等黑夜再度降临时,突然感到隐隐腹痛。
像有一根神经虚虚地断掉,在腹中搅动。这种痛并不敏锐,但一直没有消散的意思,就有些磨人了。
她从家庭医药箱里找出止腹痛的药,伴着温开水吃了两粒。
熬了一天一夜,趁着疲倦上涌,她躺下睡了两小时。
醒来时头痛已经止住了,但肚子还在疼。
网上搜索相关症状,跳出来如下帖子:
【深夜肚子疼,以为是小问题没管,半个月后检查出肝癌!】
【早期胃癌很难发现!经常肚子疼的朋友一定要注意!】
【某女士肚子疼痛3小时后不幸离世!原是急性心梗!】
【肚子疼痛不容忽视,或是子宫肌瘤!】
【食物中毒自救攻略,第一步,发现肚子疼及时去医院找医生!】
舒采:“……”
小命要紧,还是找个医生看看吧。
附近有家24小时营业的小诊所,路不远,拐两条街就到。
时间太晚了,孟况已经熟睡。
舒采不好意思喊醒他,她想了想,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放进包里,然后骑着一辆自行车就出门了。
刚过夜间零点,整个鹿岛像是陷入了沉睡。
空旷无人的路上偶尔窜过几只野猫,它们敏捷地钻入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骑过一个十字形路口,舒采只顾着看前方,没发现拐角另一条路上,卖五花肉芝士泡菜卷的老板收了摊,正慢悠悠驾驶餐车经过。
老板娘注意到她,对老公道:“诶,这不是孟况昨天来夜市时,身边跟着的姑娘吗?”
他们做摆摊生意多年,对顾客长相记得特别熟,老板也认出了舒采:“对对对,是她。她这么晚还出门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咱们要不追上去问问,说不定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老板娘点头应允,夫妻两个刚要拐弯加速去追舒采,就被一个男人拦下。
“老板,你这五花肉芝士泡菜卷怎么卖啊?”说话的男人一头黄毛,耳朵上戴满奇形怪状的耳钉,锁骨处还有黑蛇刺青,一副无业游民样儿,“我买十一份,多少钱?”
这人看着面生,不像岛上本地人。
一口气买十一份夜宵,说明他另外还有十个同伴,大概都是结伴来岛上玩的外地人。
老板被迫停车营业,当场给这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做起五花肉芝士泡菜卷。
另一边。
舒采努力瞪着自行车,听到身后响起机车的轰鸣声。
不是一辆,而是一整个车队。整整齐齐,如蜂群入境,铺天盖地。
在她做出反应之前,脖子就突然被勒住。
一股蛮狠的力道将她的蝴蝶项链扯断。
“哦~~哦~~哦~~”飞车党得手后的庆祝声此起彼伏,他们肆无忌惮地怪叫,仿佛那条蝴蝶项链是打赢胜仗的战利品,代表着勋章和荣耀。
为首那人甚至故意回头,狂甩蝴蝶项链向舒采挑衅。
看清舒采面容的一瞬间,心间如同被羽毛轻轻拂过,许久未体会过的震颤流遍全身,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大部队停车,“这妞儿姿色不错,一定好玩儿。”
十辆机车刹车急转,将舒采团团围住。
“妞儿,给你一个机会,当我们老大的女人,乐意不?”
“你抖什么呀?别怕,我们老大可宠小女人了,特别是床上哈哈哈哈。”
“只要你让我们老大亲一下,这条蝴蝶项链就还你。”
十个人,无一例外,清一色全是黄毛。
夸张服饰上了他们的身,潮流单品立马变得土味十足。
每个人看上去都像从十年前穿越过来的非主流。
舒采被他们逼到退无可退。
身后是墙,其他路又被牢牢堵住。
包围圈正在一点点缩小。
对上他们赤裸、不加掩饰的眼神,舒采暗暗摸向包里的菜刀。
把菜刀拿出来。
空手接不住白刃。
小混混最欺软怕硬,看到菜刀绝对不敢再向前。
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孟况买东西,向来挑最贵、最好的买。
这把菜刀产自意大利,从刀身到刀柄都由最好的材料制成,工艺堪比军刀,被称为菜刀中的劳斯莱斯。
舒采见识过它的威力,成年人手臂粗的大棒骨,用它一剁就断。
手继续向包的深处探去。
刀身触感冰凉,如同电流,让她的手瑟缩了一下。
尘封的记忆由此打开。
时间回到她读大一那一年。
那时她刚开启大学生活没多久,对社会和成年人世界的复杂尚一无所知。
每到晚上,学校门口经常停满豪车,而上车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长相出众,身高腿长。
舒采偶然撞见这种场面,除了感慨同学们家庭背景不俗外,并未多想。
直到有一天,班上一个女同学声称身体不舒服,求帮忙送她去校门口。
舒采出于好心伸出援手。
到了校门口不够,还要往角落里走,那里停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车窗摇下,只见里面主驾驶上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班上女同学顿时直起腰,哪儿还有病恹恹的样子。她鼓动舒采道:“你很幸运,被我男朋友看上了。他能给你很多很多钱,你愿意跟着他吗?”
舒采见势不对,赶忙转身想跑。
中年男人牢牢锁住她的手腕,“你不从也得从。”
说完,就发力把她往车里拽。
情急之下,舒采拿出背包里的课本,拼尽全身力气,狠狠朝中年男人的脑勺砸下去。
砖头厚的专业课课本正面反面都是硬质封皮,掂量着比铁板还沉。用锋利角尖一记猛砸,中年男人脑勺顿时多出一块血肉模糊的凹洞。
血液从发丝间渗出,如一条鲜红小蛇,顺着他丑恶的脸向下游走。
他瘫坐在地上,眼神充满仇恨,直勾勾刮向舒采,像要从她脸上剜下一层血肉,“有你的同学为我作证,今天是你恶意伤人,主动攻击我。要么赔钱,要么等法院传票,要么你就做好一辈子被我缠上的准备,我有的是时间。”
眼前场景太过可怖,远远超过一个大一学生的承受能力。
恐惧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裹挟全身。舒采控制不住发抖,几乎喘不过气。
“喂,敢威胁我妹妹,你不想活了?”
像有一束光倏然照进舒采的世界,她望向说话的人。
只见孟存生跨步从黑暗处走出,居高临下地审视中年男人,脸色冷得像一块冰,“好大的口气,我以为有厉害呢,原来不过是臭虫而已。”
中年男人很不耐烦,“你谁啊?”
孟存生弯腰,附在对方耳边,只说了三个字:“孟、存、生。”
“孟、孟、孟……”中年男人如遭雷击,脸色骤变,“你是孟家的……”
他看了孟存生背后的舒采一眼。
倒霉!碰上个硬茬,她竟然是孟存生罩着的妹妹!
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嫌恶,孟存生皱眉,“快去医院吧,你这副样子会吓到我妹妹。她一害怕,我脾气可就没这么好了。”
舒采躲在他身后,眼睫微动。
他根本不认识她。
所谓的妹妹,只是帮她撑腰,让中年男人有所忌惮的说辞。
“……”
如今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孟存生的场景,一切恍若隔世。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她。
舒采深呼吸一口气,暗下决心,握紧刀柄。
就在这时——
急速驰骋的川崎Ninja400带起一片尘土。
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孟况单脚踩地,对为首黄毛喊话,“喂,哥们儿,你带一群人围着我女朋友是几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