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梦华记得刚开始遇到海潮阳时,他人风趣幽默,长相痞帅,她对他一见钟情。
那时,海潮阳家里清贫,他靠开货车谋生,身边老是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没个正形。
董梦华家中经营着一家早餐店,她每天在家帮忙料理生意,做做包子、面条之类的活。
她记得,他俩相识于一个朦胧的雨天……
那天,海潮阳刚送完货,恰好看到旁边有家包子铺,就想着过去买点吃的填填肚子。
但不巧的是——他没带伞。
海潮阳瞧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犯愁,后来决定快去快回,却在见到铺子里清秀可人的董梦华时失了神。
“你好,要两个肉包和两个馒头,再要一碗白粥,谢谢。”这是海潮阳第一次这么礼貌地跟人说话。
他犹豫片刻,又加一句:“在这里吃。”
董梦华忙得连头都没时间抬,把他要的东西放进盘子里后递给他,却在看见海潮阳的那一眼被他绝好的容貌惊到。
“你的两个包子和两个馒头,白粥在那边自己盛。”董梦华佯装镇静,语气跟平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耳后一片燥热。
海潮阳接过,选了一个离董梦华近的位置坐下。
他咬着干巴巴的馒头,时不时往董梦华身上瞄去,渐渐忘记盛粥,直到快吃完食物。
外面雨忽然越来越大,哗啦啦下个不停,路上行人渐少,再加上时间还早,店里客人很少。
海潮阳站起身,往盛粥处走去,跟董梦华搭话:“现在雨好大,你们家这碗可真够大的,粥也稠,这一碗下去恐怕都不用吃午饭了,哈哈~”
董梦华被海潮阳的话逗乐,加快揉着面团,低眉笑回:“是啊,今早下的小雨,现在倒是变大了,我家的碗和粥一直都是这样的,你要是不够的话可以再盛。”
海潮阳坐回位置,一口咬掉半个肉包,再喝上一大口粥,总算开始感觉到饱了。
他见门外风雨依旧不停,心里觉得有些庆幸。
“同志,我今天没带伞,可不可以向你借一把?我是隔壁镇上的,下午回到家拿了伞就来还你。”海潮阳问面前的女孩。
不知怎的,董梦华总觉得他跟自己说话很温柔,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害羞。
“你等我一下。”董梦华洗洗手,去里屋拿伞。
没一会儿,她出来,将伞递给海潮阳。
“谢谢,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还你的时候好称呼。”
“董梦华,董永的董,梦想的梦,中华的华。”
“董-梦-华,好的,我记住了,” 海潮阳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介绍起自己,“我叫海潮阳,大海的海,潮水的潮,阳光的阳。”
海潮阳接过她手中的雨伞,向外面那风雨摇晃的大街走去。
董梦华目送他消失在磅礴大雨中,原本生凉的四肢却莫名涌上一股烘热。
“海-潮-阳。”她心里默默念着。
一直到当天关店,董梦华都没见海潮阳再出现,她想着:他或许是个骗子。
但第二天一早,董梦华又看见他来店里吃早餐。
轮到海潮阳点单时,他挠挠头,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董同志,昨天车子半路出了故障,修车耽误了些时间,就没来得及将伞送回,这不,我一大早就来店里还伞了。”
其实是——海潮阳回到家后就睡着了,不想再跑一趟去还伞,但又想到那早餐店的女孩长的实在俏丽,便起了个大早赶来见见美人。
董梦华低头敛住眼底的喜色,从他手里接过,回了句“没事”后,将伞放置到门后。
“今天,给我来碗面条吧。”海潮阳说。
“好,你先坐。”
没几分钟,面起好了。
海潮阳边嗦面条边时不时打量着董梦华的样貌身段,上次碍于初次见面,他没有多看,这次他左瞧右瞧,觉着这姑娘实在是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这厨房手艺也是没得说。
于是,他当即决定:得把这个好姑娘追到手。
这天的早餐,海潮阳吃了很久,久到店里客人都差不多离去。
其实他心里门清:他并不为吃早餐还伞而来,他只想泡眼前这个妞。
见四下客人只有零星几位,海潮阳大着胆子跟董梦华主动聊天。
“别说,你家的无论是包子馒头,还是白粥面条,都分量足又好吃,难怪生意这么好。”
董梦华听到海潮阳跟她说话,心里顿时激起一股热流,其实做活时她也总忍不住去偷偷瞅他,但大体上是匆匆一瞥,并不能引人轻易发觉,这下,她倒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我家早餐在这一片的声誉的确比较好,其实也多亏老顾客们捧场,你要是喜欢吃,欢迎常来。”董梦华柔声回应。
“哦~那看来以后我得常来了。”海潮阳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自那以后,海潮阳经常光顾董梦华家的早餐店,这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没过多久,他俩就结了婚。
其实,婚后前五年,除了海潮阳平时爱跟兄弟们打点牌、喝点酒,夫妻两人也算是琴瑟和鸣。
但之后,海潮阳被县长的女儿罗馨宜看上,他们的感情和婚姻因此迅速破裂。
婚后第五年,海潮阳经熟人介绍,谋到一份替县长开车的差事。
罗馨宜因为父亲的缘故,经常见到海潮阳,久而久之,被他那副皮相迷了眼。
罗馨宜样貌虽比不上董梦华好看,但胜在年轻和学历家世好。
两人经常眉来眼去,趁着旁边没人的时候说些俏皮话。
很快,纸兜不住火,他俩的事传到了董梦华耳朵里。
有天,海潮阳喝得大醉回来。
董梦华刚把海千宁哄睡着,见丈夫一身酒气又一副歪歪倒倒的样子,便让他轻点声,不要吵醒孩子。
海潮阳被说的不高兴了,将她推倒在地,大咧咧骂道:“你妈的——我回到家还不能大声说话了?你知道我今天都去见了什么人吗?都是官,没多久,我也要当官了,你娘俩以后就跟着享福吧。”
说到最后,海潮阳忍不住大笑起来,看上去有点醉狂。
结果,睡着的海千宁瞬间被吵醒,呜呜呜地哭起来。
“哭!哭什么哭?!你这小屁娃娃成天啥也不干,不是睡就是哭,你为家里做过一份贡献没有?”醉酒的海潮阳冲女儿恶狠狠说着胡话,撒着气。
董梦华本来不想多言,但看到丈夫对女儿如此态度,便忍不住冷嘲热讽一句:“你的贡献大,都快把自己献给县长女儿了吧?”
海潮阳听到这话后,觉得自己颜面被辱心里很是不舒服,怒急攻心道:“你管我献给谁,你又算什么东西啊你?人老珠黄,又没啥文化,你跟人县长女儿比,你配吗你?早知道我就该晚几年再结婚。”
董梦华本来为了女儿和家庭,一直委曲求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听到海潮阳如此明目张胆地表明他跟县长女儿有私情时,她的自尊顿时被击个粉碎。
海潮阳见她哄着怀中的女儿不说话,醉醺醺地又火上浇油:“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人县长可发话了,我要是娶了他女儿,保证给我个官当,你看,你能给我什么?你要是识相,早点跟我离婚,我好奔我的大好前途去。”
董梦华没想到海潮阳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这下也真的是万念俱灰了。
她抱着怀里哭泣不止的女儿,轻轻阖上眼,回了一字:“好。”
很快,海潮阳跟董梦华离了婚。
海潮阳如愿以偿当了乘龙快婿,她不要女儿,怕她成为累赘,于是董梦华独自一人养育着海千宁。
又过了两年,有媒人给董梦华介绍对象。
她本来不想相亲,但架不住那媒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是去见了。
董梦华第一次见邹明善时,他表现得很紧张,都不敢多看她。
董梦华听朋友说邹明善性子木讷没结过婚,因为他前些年在家里照顾重病的父母又料理后事,所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
但好在他会一门手艺,以后不愁没饭吃。
董梦华见邹明善个头不高,顶着一张圆憨的脸,看上去有点腼腆,这或许是因为他没怎么跟女人打过交道的缘故。
说实话,当时她对邹明善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在相亲市场上,她这种离过婚又带拖油瓶的女人一般是配不上这种没结过婚的男人的。
但董梦华也应付式地问了他家中情况和个人情况,邹明善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并没有多话。
很快,这场相亲草草结束。
事后,董梦华也不对结果抱有期待。
但第二天,媒人那边就反馈说:邹明善看中她了,她的女儿他也接受一起抚养。
董梦华回去想了许久:当单亲妈妈的确压力很大,但如果把自己和女儿随意托付给一个陌生男人,她也不敢轻易冒这个险,但那男人看上去很是良善,家中无父母,只有一妹妹,又没成过婚,或许还真可以试试。
过了几日,董梦华让媒人拖话过去:两人先处一段时间,合适再考虑结婚。
邹明善那边很快答应下来,之后就时常来董梦华这里献殷勤。
不得不说,邹明善是个很顾家的好男人。
只要他在,他就会跟董梦华一起做家务带娃,有时甚至会抢着干,有什么好吃好玩好看的,他也很舍得给她们娘俩买。
日子久了,家里仿佛真的有了一位男主人。
渐渐地,董梦华对邹明善感情越来越深,心里也越来越有安全感。
不像跟海潮阳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讨好感,觉得她就是应该要服侍丈夫的,现在她跟邹明善在一起,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惺惺相惜、被人疼爱尊重的幸福感。
所以,最终他们走到了一起,并且走到了现在。
董梦华给海千宁讲完以前的故事后,海千宁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董梦华见女儿不说话,又继续语重心长地劝导:“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千万不能找像你亲生父亲那样的人,花心出轨不说,还趋炎附势,男人只要有钱有势,这人就好不了,女人还是要找品性端正的。”
海千宁目光不聚焦地盯着某处,心里想着:基因确实强大,现在的她也如同自己亲生父亲一般趋炎附势、品行不端,但父亲是自愿的,自己却是被逼的。
许久之后,她吐出一句:“妈,我相信易京承跟我爸不一样,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
又过去一年。
海千宁之后又带了易京承回家探望父母,他们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言冷语变成后来的不冷不淡。
易京承在背后做了不少努力想讨董梦华和邹明善的欢心,他们虽对易京承有了些改观,但还是有点介怀以前的事。
就这样,他们没说同意,但也渐渐不极力反对。
至于李明莉这边,她逢年过节会和海千宁打下配合,让儿子无顾虑担忧。
总之,两家对儿女伴侣的态度都很微妙。
偶尔,易京承和海千宁也会讨论起这种别扭的家庭关系。
“你妈不喜欢我,我爸妈也不怎么待见你,我觉着呀,我们的爱情注定艰难。”海千宁说的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但是他们之中也没人反对了,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易京承温声安慰,不想海千宁对他们的感情感到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