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满开车，秦则坐在副驾。
为了保证驾驶员的状态稳定，秦则一路上都没敢和他有太多的互动，安分的不像话。
虽然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承丰书院的现状，但等他们到了目的地的时候，覃满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并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在大年初二这个热闹的日子里光顾废墟，所以他们一路倒也算的上是畅通无阻。最重要的是，也没有遇到热情好奇的闲杂人等。
停好车后，覃满看着被砸了一半的书院的大门，突然发现这个总是让自己做噩梦的地方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看着秦则说道：“走，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两人越过石堆走进大门，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覃满发现自己对着这一片早已不成样子的破败建筑还是能分辨出它们曾经的样貌，还是能记起他它们曾经的功能用途。
“你看，这里是个门卫室，”覃满指着断了半截的防盗门道，“每个人进来都要被搜身，任何通讯设备、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东西都带不进来。”
秦则：“为什么？”
覃满：“当然是因为在里面的日子太难捱了，有很多人都想过直接了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那些学生做不出来的。”
“撞墙、割腕、上吊、憋气干什么的都有，所以有人说这里晚上闹鬼，都是有可能的。”
秦则是仔细看过有关承丰书院的所有报导的，但是从网上看到的一切，终究是不如覃满这个当事人讲得震撼。
覃满：“我刚进去的时候，餐厅里还有叉子，但是有一个中午，一个女生直接用叉子捅进了自己的喉咙里，从那以后，叉子就消失了。”
覃满：“不仅是叉子，筷子也消失了，餐厅唯一可以使用的餐具就是一种特质的勺子，很软，据说直接把那个勺子吞了都能直接在胃里消化掉，学生本人不会有任何不适。”
两人继续往前走，面前有一个高高竖起的旗杆，覃满有些意外：“这东西竟然没给推倒？”一边说着，他还上手推了推。
在覃满的动作下，旗杆晃了晃，摇摇欲坠。秦则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放心，这东西倒不了。”
覃满觉得仅仅推一下实在不够，便又伸腿狠狠地踹了一脚。
铛的一声，在这片废墟上回荡了许久。
覃满却笑了：“你知道这个旗杆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旗杆除了升旗还能干什么？这是秦则的疑问，不过他也知道，覃满既然这样问了，答案就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他继续当着那个完美的倾听者，听着覃满的讲述。
“是用来挂人的。”
覃满轻佻地在秦则的后腰那里拍了一下，“就是这里，从上面垂下来一个钩子，下面装个大点的滑轮，滑轮一转，人就上去了。”
“所以啊，这东西可坚固着呢，倒不了。”
“最多的时候能一连吊五个人上去，都是表现不好被当成典型批评的。”
秦则觉得自己喉头发酸，“那你......”
覃满笑了笑：“放心，我没被挂上去过，送我进去的那两位还算有钱，他们不敢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手段对付我。”
秦则暗暗想到，所以承丰书院的人对付覃满用的都是阴暗缺德的手段吗？
覃满却好像完全沉浸在了那段回忆中，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也正因为这样，覃满毫无心理负担地抓住了秦则的手：“走，我带你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对付我的。”
那语气，如果不听内容的话，还以为覃满是要带他去参观什么不得了的绝世宝贝。
他们又到了一个类似于教学楼的建筑前，覃满指给秦则看：“这就是教学楼，不过我一般不在这里上课，带你去我的专属教室。”
覃满口中的专属教室在教学楼旁边，是一个小一些的三层建筑，比起其他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地方，这里算得上是保存完好。
覃满推开了那扇已经变形的防盗门，在看清楚里面的景象之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秦则发现了覃满身体上的变化，动作从牵手改为揽着他的肩膀：“我们走吧。”
“不能走，”覃满站在原地深呼吸着，“我还没带你看完，放心，我没事。”
“你看，这里就是我一个人的教室，这里原本放着很多的教学工具，”覃满指着空地说道，“不过现在看来那些教学工具都被回收了。毕竟都是高级精密仪器，都贵得很。”
生怕秦则不问，覃满便自顾自地解释道：“像是投影仪、电击设备、乱七八糟的，应有尽有。”
覃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墙边，墙面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泡沫，泡沫上还留有一些残胶。
覃满伸出手摸了摸残胶，“这些是用来贴照片的，都是你的照片。”
秦则的表情出现了空白。
“全部都是，只要我一进入到这里，到处都是你。也挺神奇的，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这个专属教室出来之后，覃满看到了被遗弃在角落里的锤子，想来应该是之前施工时，工人不小心遗落的。
覃满拿起那个锤子，在手里掂了掂，没说要做什么，也不嫌重，就拎着锤子同秦则边走边聊。
终于来到了最外围，面前是一堵墙：“听说这里最开始是没有墙的，但是逃跑的人太多了，墙就盖了起来，后来越盖越高。”
咚——
覃满手中的大锤猛地砸向了残缺的高墙，因为相互力，覃满的虎口处被震得有些麻，但更多的还是爽。
他们开始往回走，覃满手中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除了睡觉什么都不能做、睡觉时不能有任何动作的宿舍楼。咚——
无论春夏秋冬，只供应冷水的热水房。咚——
装修十分气派、授课时学生只能跪着，动一下脖子都会被助教体罚打手板的教室。咚——
声称会保证学生健康、实则每天做的饭连泔水都不如的餐厅。咚——
表面上是最为气派、设施最完全的体育场；其实是用来体罚学生、对他们实行虐待的完美场所。咚——
对外号称培养学生爱好、发掘学生天赋，实际上被虐待者用来进行情色交易的多功能楼。咚——
最后是校长室。
在这里，校长会对每一个来访的家长说：“把你们的孩子交给我尽可放心，我们这里的老师会帮助他进行三观的重塑，我们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学生，学生的健康成长就是我们的追求。”
看着那掉了一半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覃满说了一句“道貌岸然”，然后用力一甩，将手里的锤子扔了出去。
锤子落地，荡起一阵灰尘。
“我们走吧。”
“好。”
待车子发动之后，那个坚持了十几年的旗杆突然重重倒在了地上。
“我们现在回家吗？”
覃满：“回家！我要好好过个年。”
返程是秦则开车，原因很简单，覃满哐哐哐砸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爽的不行，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两只手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别说握方向盘了，他现在连最基本的手指弯曲都做不到。
“我觉得我应该早点来看看的。”覃满突然开口道。
“其实这里也没那么可怕，对吧？都是我自己的心里阴影。”
“如果我早点来看看的话，说不定也能早点走出心理阴影，早点康复，早点去找你。”
“其实这么多年里，我们还是有很多重合的行程的，只不过都被我刻意避开了。”
“现在想想，我们耽误了这么多年，我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秦则开口了：“我们都没错，而且，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去纠结了，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要往前看的。”
覃满偏头看他，嘴角露出了笑容：“你说得对。”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人没有吃中午饭，早上带的那点食物想要喂饱两个三十岁的成年男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覃满提议：“你做饭吧，我想再尝尝你的手艺。”
秦则自然不会有意见，可是当他们的车驶入别墅区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覃满先生在上面吗？”保安认识这是覃满的车。
覃满打开了副驾的车窗，问道：“怎么了？”
保安满脸为难：“覃先生，之前你报过案，说是有人私闯民宅，还记得吗？”
覃满点头。
保安继续道：“就是那两个私闯民宅的人又来了。”这个别墅区里住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进行登记的车辆都不允许被放行。
覃满皱眉：“你们没有拦下他们吗？万一对别的业主产生影响怎么办？”
保安道：“我们是打算拦住的，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开的车在我们的系统中有登记，登记的身份信息是D13的业主。”
覃满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秦则观察着覃满的脸色，对保安道：“谢谢你告诉我们。”
然后关上了覃满那一边的车窗，掉转车头，对覃满说道：“我在南边还有一套房子，我们去那边吧。”
覃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