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寒意渐起。
篝火熊熊燃烧,给水中的人影镀上了一层光晕。
【再说一遍,千万别睁眼,我可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纯情女大!】
背对着岸边的人以掌作杯,轻轻拢起一捧水。淅沥的水滚动,顺着缠绵的黑发落下。
星光点点,暖焰正烈。天与地,水与火之间,她是另一缕清辉。
溪水的倒影中,宁无妄依言紧闭着双眼。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令人目眩神迷。
若有他人在,恐将水作酒。
可惜了,如此美景,只有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系统,和一根不解风情的玉石木头。
宁无妄漫不经心地清洗着脏污,仗着系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恶趣味了。
【需要我捂着眼睛吗?】
系统:【……虽然有种微妙地被看扁了感觉,但我会扁扁的继续心动——所以,要的,拜托了。】
宁无妄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啊,你一个系统,居然也会害羞。”
系统怎么了?系统也有统权!
扁扁的系统选择恶语相向:【咱俩各退一步怎么样?我不当统,你不是人。】
正值换季,夜间的溪水有些冰冷。
宁无妄简单清洗过后就上岸。她的黑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了胸口下,用外套粗粗擦拭吸了吸水,随手将重新湿漉漉的外套架在树枝上继续烘烤。
换上衣物坐在火堆旁烤火,周遭暖烘烘的,宁无妄舒服得眯起来眼。
【也行。】跳动的火光映照着那张出众的脸,黑发的医生眉眼低垂,兴致阑珊,【做人可没什么好的。】
这幅画面若是落在旁人眼中,怕是恨不得跪倒在其脚边,伏低做小,搜肠刮肚痛殴遍浑身的幽默细胞,只求医生一笑吧。
而系统——
【真的?你这么想的?】
系统一嘴的谄媚:【那等你死了,把壳子给我继承行吗?】
属实是哄堂大孝了呢。
宁无妄:“……”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晚安。】
宁无妄拢了拢衣领,微凉的夜风一吹便添了几分冷意。
很好,人工智障,毁我网抑云之心。
月夜之下,繁茂的树林,只有一人。
不知道周昂找了什么借口,朱玉等人并没有选择留在原地等待。宁无妄驱车返回的时候,那里剩下的只有依稀可见的车辙。
尝试给027打电话,但却并没有打通。因为死域的影响,不少基站受到了干扰。一旦远离人烟就失去信号再正常不过,宁无妄也就没有去寻找。
卫星电话在朱玉车上,如果有意外她肯定会向其父母求助,轮不到宁无妄来操心。
不知过了多久。
【我还是觉得,咱得先搞死周昂那个贱〇人。】
风过林梢,虫声窸窣,催眠的白噪音中,宁无妄麻木地睁开眼。
果然。
做人真没什么好的。
毕竟人类的躯体,尚未进化掉睡眠。
【我说过,他活不久了。他表现出来的力量显然超过了身体原本的极限,那些寄生虫严重透支着他的生命力。】
这点系统当然清楚,但它哼哧哼哧的,还是不解气,【那不一样。】
宁无妄叹了口气,【怎么不一样?】
【你被欺负了。】系统说,【我不明白这个世界的人类面对这种情况会如何处理,但如果是我上任宿主的另一半被欺负了,她会拎着油锯给那人开盒,cos一把德州电锯杀人狂。】
宁无妄:【……你前任把你教得很好,真的。】
系统嘿嘿笑了两声,【所以咱准备怎么neng死那个贱〇〇?】
宁无妄抬头仰望星空。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系统小人得志的笑声格外应景。
宁无妄发现自己就像系统说的,不是什么好玩意。
在合谋这种违法犯罪行为的时候,她心中居然诡异地感觉到熨帖。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压得极轻,带着些微的沙哑。
“放心,他会不得好死。”
…………
人类有多渺小?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乌压压的人群。车声、攀谈、吆喝声,交织成一片,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站在高处的人眺望着热闹的人群,神色冷漠。她伸出手,错位的视野里,那一只手掌似乎就能将整个基地碾碎。
白日昭昭,明晃晃的照着高楼也照着平地。
被兜帽笼罩的人眼底却沉着厚重的阴影。
“我曾经很喜欢玩一个游戏——烫蚂蚁。”
“点上一炷香,捏在手里。眼睛搜寻着蚂蚁的身影。一旦发现,就用燃烧的烟头轻轻一点,就会发出滋的一声响。淡淡的一缕白烟散开,地上只会留下一个小小的、棕黑色的渣滓。”
“就这么烫啊烫,直到捏着的香烧尽。”
“妈妈问我烧了多少只蚂蚁,我说不知道,没有数。也许几十只,也许几百只。”
戴着兜帽的人回头,望向虚空之中。
“蚂蚁而已,谁关心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黑色的漩涡凭空出现,一双手从中探出、外扩、撕裂。
“故事很有趣。不过,获奖感言可以等会儿再说。”
来人笑嘻嘻地探出身,“老话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嘛~”
“装什么深沉,傻比。”
拥有一头浓密卷发的女人紧随其后,从空间裂隙中大步跳了出来。她揉了揉脖子,表情异常地不耐烦。
步笑笑一副自来熟的作态,自顾自地勾住兜帽女的肩,朝女人道:“嘴巴干净点儿,阿蔓,长安妹妹可是跟咱们一伙的嘛。”
被称为“长安妹妹”的女人眼神冰冷,谁都能察觉到那阴影中隐藏的杀意。
“笑你爹笑,说什么废话,赶紧动手!”不耐烦步笑笑的造作作态,常槐蔓大力揪着自己的卷发,显得更加烦躁了。
说什么“一伙的”,只是因为目标暂且一致,于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一个“人类皆蝼蚁”的中二病,也配跟她是“一伙的?”
常槐蔓将手指塞进自己口中。坚硬的牙齿在皮肉上磕出深深的痕迹,用力之大几乎见血。
“别急嘛。”随口应付着神经质的同伴,步笑笑收回揽着长安的胳膊。
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大楼的边缘,濒临高空坠落的人沿着楼沿摇摇欲坠。
大开大张的四肢保持着平衡,步笑笑偏头望向远处的施瓦茨基地总部,往来的人群一无所知,仍然络绎不绝。
像是想到了某人,她唇畔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首次亮相,得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