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州愣了片刻，一时怔在原地。
她只见过顾晏清不化妆的样子，那时的顾晏清纵然清秀，却因过于白皙而缺了些精神气。
今天对方应该心情不错，本就清丽的脸上略施粉黛，精心描绘了细长的柳叶眉，恰似初春时迎风吹动的垂柳，柔情中不乏英气，直挺立体的鼻梁下，柔软的唇瓣上看似薄涂了层复古红棕色，更添优雅知性。
顾晏清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静默潭水。
这么看来，秦宛州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躲在车里旁观的温不言咂了咂嘴。
顾晏清的美貌和秦宛州处于相同量级，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如果说前者是黑夜中自由不羁的白玫瑰，肆意生长，冷艳如月；那后者就是清晨时碧波荡漾的山涧泉水，绿意盎然，温暖如春。
秦宛州第一反应就是整理自己被风吹得稍显散乱的发丝，生怕自己在对方眼里太过狼狈。
“姐姐，你怎么了？”小雅睁着困惑的大眼睛看向秦宛州。
沈老师今早就和她说了校医老师会带她去体检的事情，说是和她姐姐说好的。
怎么姐姐反而好像不知情似的？
“没什么。”秦宛州的眼神闪烁不定，声音低得像夜风中的呢喃轻语，“我们去顾医生车上吧。”
“好。”
小雅笑着握住秦宛州的掌心轻微摇晃，让她回神了些。
车内后座的空间很大，秦宛州牵着小雅，两人各坐一边。
小雅乖巧地和顾晏清打招呼：“老师，我们又见面啦。”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顾晏清淡淡一笑。
也不知道这孩子把她认成哪位老师了，但她喜欢这样有礼貌的孩子。
秦宛州宠溺地摸了摸小雅后脑勺的头发，虽然她早就知道这孩子自来熟，却不想对方还掌握了一些搭讪技巧，多半是在电视剧里学来的。
“上次沈老师在班里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在窗外看到老师啦。”小雅笑得天真烂漫。
“？？？”
顾晏清身形明显僵住，一时没控制住表情，嘴巴吃惊得微微张开。
“家长会？”秦宛州黛眉轻蹙。
她怎么不记得那时候顾晏清也在。
小雅肯定地点了点头：“老师一直在窗外偷看姐姐。”
“！！！”
顾晏清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成冰渣后零碎落地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的秦宛州愣住一瞬，便慌忙低下头，心中好像有拨浪鼓在敲，随后的每次心跳都伴随着脸颊的微热。
顾晏清偷看她？
偷看？
脑海中闪过那天清晨她偷瞄到的顾晏清脖颈间的星星红点，秦宛州整张脸都在发烫。
“小雅，不要胡说。”秦宛州出声轻斥，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羞赧。
“我没有胡说。”小雅委屈地嘟起嘴。
“那天我负责在教学楼巡查，你的班主任是我妹妹，所以我就多看了几眼。”顾晏清强装镇定地编造着不流利的谎话。
“不好意思顾医生，小孩子乱说话。”秦宛州顿时闪烁其词。
“没事。”顾晏清无力地笑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努力稳住心神。
方才的情况太吓人，她连踩了好几个急刹车，实在危险。
小雅气鼓鼓地双臂抱胸。
她可是双眼视力都接近2.0的，怎么可能看错呢，那天校医老师分明一直在偷看姐姐，还偷看了好久好久。
小雅一会儿侧过身看看满脸羞红的秦宛州，一会儿又身体前倾着看向在开车的顾晏清，只可惜顾晏清的脸正对着前方，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这个人和姐姐之间绝对有猫腻。
她自顾自生着闷气。
此时驾驶着二手灰色小轿车的温不言正远远地跟在顾晏清车后，两车间隔了起码十几米。
“顾医生这个车技不行啊。”温不言损道。
刚刚连续两个红绿灯对方都是一阵急刹车，像个刚拿到驾照的新手。
为了不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她单独开车跟在她们后面。看来要是两人以后真在一起了，她有空得指导一下顾晏清怎么温柔驾驶，不然浅眠的秦宛州能活活被震醒不知道多少次。
“嗯？”
又跟着行驶了一程，温不言发现在她不远处，还有一辆深蓝色的宝马紧紧尾随着秦宛州三人。
估计是刚当上狗仔没什么经验，居然敢跟得这么近，她有些恼火。
现在狗仔都这么富了？都开上宝马了。
她这次是绝对不会再让秦宛州登上负面热搜的。
这么想着，温不言赶忙一个加速跟上了那辆蓝色宝马。
……
医院地下停车场内。
顾晏清熟练地把车停在了B2层的一个角落位置：“下车吧。”
秦宛州牵着小雅下了车，这才看清顾晏清今天的装扮，利落的衬衫配裙装，很适合她。
视线逐渐下移，她瞥见那双被黑色细高跟衬得更为修长白皙的双腿，以及顾晏清裙侧开叉处若隐若现的大腿肌肤。
顾医生今天……未免有些太性感了。
强忍住想伸手触碰对方的冲动，秦宛州慌张低头时正好看见了车位前用白色喷漆写的“私家车位”四个大字。
“顾医生，这个车位好像不能随便停。”
“没事，这是我的固定车位。”
“啊？”
一般来说会有人在医院有固定车位吗？秦宛州一脸疑惑。
见秦宛州愁眉不展，顾晏清想了想，解释道：“这家医院刚开时我家有入股，我平常又经常来这做实验，所以就干脆让保安给我划了个固定车位，免得节假日停不上。”
虽然之前秦宛州就知道顾晏清很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她尴尬地在口罩下回了顾晏清一个微笑。
沈家医院虽属于私立医院，但它的甲状腺科室和精神心理科室尤其有名，她在几年前就有听说过。
这样一家医院，即便只有其中百分之一的股份，也足以让大部分人奢华富足地安度一生。
“我们直接去八楼吧，那里没什么人。”顾晏清指了指自己的下半张脸，“这样你就不用担心隐私问题了。”
疫情猖獗的那年，顾晏清每天上班都得戴着口罩，透不过气难受的很，她想让秦宛州舒服一些。
“好。”秦宛州点点头。
两人乘坐专用的直升梯上了八楼，去这层楼需要刷卡，只有公司内部人员才有资格上去。
八楼实验室里有沈昊和顾晏清个人出资购买的国内外高端仪器，价格高昂且不流通于市，只有他们两个实验狂热分子会使用。
“顾医生，又来做实验啦。”前台护士看清顾晏清的脸，笑脸相迎。
“今天有别的事。”顾晏清摇了摇头，“先帮这位小朋友安排一套全身检查吧。”
“好的顾医生。”
前台护士从文件柜里取出一张登记表，转头对小雅笑了笑：“小朋友，跟姐姐来吧。”
“好。”小雅乖巧地点点头，当即松开秦宛州牵着她的手。
“请问我可以陪同吗？”秦宛州神情略显不安。
前两年她拍戏时受过两次严重的外伤，第一次缝针时处理得不好，导致拆线后留下了形状丑陋的疤痕，后期修复花了很大功夫。
加之医院里的整体氛围太过压抑，所以每当来到医院时她都会有些没由来的焦虑。
“姐姐，我没事的。”小雅开朗地挥了挥手，“你和校医老师聊天吧。”
小孩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就抛之脑后了。
爸爸妈妈不怎么管自己，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来医院。
“最快需要多久？”
顾晏清瞄见秦宛州紧张的表情，抬腕瞧了眼表，随即看向前台护士。
前台护士想了想：“现在医院人不多，一个半小时左右可以结束。”
“报告呢？”
“报告需要等两天后拿。”
顾晏清点点头，摆手示意她带小雅去做检查。
“别担心，只是检查而已，不会痛。”
顾晏清轻言解释，见秦宛州仍旧眉心微皱，犹豫着抿了抿下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动作轻柔缓和，传达着恰到好处的安慰。
“别怕。”她尽可能地把声音放低，好让对方冷静下来。
秦宛州绷紧的背在顾晏清的话语下逐渐放松，心跳和呼吸也趋近平稳。
顾晏清手心上温暖的热度透过纤薄的衣料传递到她的肩膀上，仿佛一道暖流汇入她的胸膛，这种异样新奇的感觉令她眉睫微颤。
“我是不是有点矫情？”秦宛州略带自嘲地笑笑，食指不好意思地在自己鼻头上刮了一下。
“矫情？”顾晏清皱鼻。
她本能地反感这个词汇。
“因为成年人里，像我这么害怕来医院的人很少吧。”
秦宛州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当时她因为手术阴影迟迟不敢上手术台，负责给她做疤痕修复的工作人员脸上有多不耐烦。
“存在即合理，自然不存在矫情这个说法。”顾晏清果决地摇了摇头。
“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医院。”她垂眼，“这很正常。”
人大都爱沐浴在阳光之下，怎会喜欢上这种近似于冰冷的压抑。
秦宛州见对方再度抱臂在胸前，冷峻的神色在走廊光源的照射下更显灰暗。
顾晏清的刘海有些长了，调皮地遮挡住她那双漆黑如墨的漂亮双眸。那两只白皙到近似苍白的手正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她的两臂手肘处，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试图给予自己一丝安慰。
“既然存在即合理，那么肯定也会有人喜欢这个地方。”
“谢谢顾医生，我好像不那么紧张了。”
秦宛州嫣然一笑，原本温婉柔和的脸上笑得眉眼弯弯，与领口处的茉莉交相辉映、恣意绽放，为医院的走廊增添了一份全然不同的生机。
顾晏清抬起眸子看向她，不由自主地缓缓放下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唇边泛起浅浅笑意。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