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你在看什么呢?”
袁野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谌玉耳边响起,她收回望向窗户的眼神。
“看一朵难采的花。”
“花能有多难采,”袁野低声笑了两声,修长坚实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女人细嫩的肩上,“根厚就切了,有刺就拔了,又不是想着一辈子养它。”
此刻已经接近黄昏,花园里的节目早已结束,那些少爷小姐们也由一辆辆豪车接送回家。白日里无比喧闹的花草树木好似一下子在霞云的晕染下沉寂起来。
谌玉知道袁野喝醉了,也因此揣摩不出这句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白皙的肩头在灯光的照耀下好像镀上了一层莹白色的光,细长的脖颈微微往上,抬头看被霞云遮住已隐绰出现的新月。
她吻住祁年凸起的喉结,如吻上一只清澈海水中颜色艳丽却形单影只的孔雀鱼。
“做我的情.人,我养你。”
那人的喉结分明滚动了一下,却不是情动,而是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那笑声太轻太短促,谌玉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一声敷衍的回应还是夹带着讥讽的冷笑。
“月亮。”
他喊她的小名太过熟练,谌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她情不自禁地松了唇,抬起狐狸眼看他。灯光明明比之前要亮,可那一眼,她对上他向下看的视线,竟然有一种被盯得脊柱发麻的错觉。
就像是,被一只花豹盯上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错觉只有一瞬,清冷的少年往后退了好几步,潜伏的花豹变回清高孤傲的小狗,他那双如雪后雨凇的眼睛淡淡望向她。
也是距离的拉远,谌玉才好像听到门外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还有那熟悉低沉的男声。
祁年:“有人在叫你。”
“小玉,你也喝醉了?平常可不会站着发呆。”
耳边袁野调笑夹带着试探的声音把谌玉拉了回来。
她微移视线,错开那轮越来越圆的月亮,望向身侧笑得一脸风流倜傥的黑衣男人。
袁野喝醉了。
袁野只会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叫谌玉“小玉”。
谌玉没回答他的话,眼神望向从转角处驶来的熟悉车牌:“您的司机来了。”
袁野的视线随着谌玉看向一旁的黑车,并没有立马动作:“和我一起回去。”
谌玉似乎被袁野荒唐的话给逗笑了。
她纤纤玉手握住搭在她肩上的手,正当男人想要握住的时候,却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虎口。
“嘶!”袁野痛得缩手,埋怨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神经?”
“一起回去?”谌玉笑眯眯地看着面前潇洒俊逸的男人,红唇潜藏着些危险的信号,“袁总倒是好精力,可惜我没那个兴致。”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袁野哼笑一声,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冶艳如妖精的女人,“我的意思是,一起回公司,又有活要做了。”
谌玉:“......”
一个茶会的功夫,袁野已经通过李倩蕊把与金融李家的合作弄到手了。
还真是一放钩,就从无败绩啊。
黑色轿车里,谌玉听着窗侧晚风划过玻璃的声音,没有开口说话。
袁野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初春微凉的风顺着车窗将他耳后的碎发吹得凌乱,他的眼睛望向窗外穿梭之中一成不变的高楼大厦与发光绿植。
“样子不开心?”
他冷不丁问了句,语气里已经没有醉酒的浑意,看来是醒得差不多了。
谌玉:“晚上还要加班,是个人都开心不起来啊。”
袁野笑了声,语气松动了些:“Cynthia,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谌玉挑眉看他,不明白他这时候说这个干嘛。
袁野第一次见谌玉,是在明汇大学的校招。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刚来明汇打拼的小老板,卓野集团也远远没有做到今天这种程度。
第一眼看到谌玉时,他就收起了平日里一勾一个准的微笑。
他告诉她:“我们是同类。”
他直直地望着面前身材窈窕容貌昳丽的女人,却没有一点暧昧的味道。
“谌玉小姐,我们在一起工作的话,会所向披靡。”
彼时的谌玉是明汇大学外语系最优秀的学生,口译笔译的比赛证书拿了个大满贯,在接受获奖采访的时候也因为姣好的面庞被誉为“明汇校花”,不知道有多少有名的跨国外企争着抢着让她入职。
谌玉却一个都没有选择。
校招里,她看着袁野那双玩世不恭中透着深藏不露野心的桃花眸,勾起冶艳的红唇,淡淡地说了句:“好。”
谁都不理解谌玉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导师把谌玉拉过来促膝长谈,告诉她这么做是硬生生把自己的铁饭碗丢了,就连还在上高中的谌翡都破天荒地在周末打了个电话给谌玉,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叛逆期延后了。
而答案,就连谌玉自己都摸不清。
或许是袁野那句直白的“我们是同类”,又或许是其他的。
总之,谌玉在无尽的学科比赛和一眼望得到头的职业生涯中看到了抹不一样的色彩。
这是个高风险的买卖。但事实证明,谌玉的选择和袁野的眼光都没有错。
谌玉加入卓野集团之后,本来卡在瓶颈期的主营产业范围迅速扩展到全球,而谌玉也成为了整个明汇赫赫有名的首席翻译官。
从只租得起几十平米的毛坯屋,到搬到市中心最豪华的商业大厦。
在那间什么都照得无比敞亮的高楼里,袁野欣赏着满墙的奖章时,轻轻划过以谌玉为代表的奖杯,语气玩笑。
“你知道那些老家伙背后讨论你什么吗?”
谌玉当然知道,无非说自己现在得来的成就是靠爬上了袁野的床,或是利用自己的脸做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她倒是感谢那些老古董对她颜值的认可,因此语气还不错地回道:“没想到那群老家伙平时看着正经,编起故事来倒挺香艳。”
袁野也笑了:“不,有件事他们没说错。”
划过女人靓丽的眉眼,袁野望向她身后光怪陆离的落地窗,那里倒映着谌玉高挑窈窕的纤细背影。
“‘袁野越来越离不开Cynthia了。’”
“您这是考我记忆力呢。”谌玉靠在轿车座椅背上,佯装在思考,“就记得你说了一堆好话,骗得我团团转,后来才发现你对所有的‘猎物’都这样说过。”
听到谌玉这么说,袁野勾着的唇微微凝固住。
他深邃的面孔与黑夜融为一体,在灯光交错中让人看不出神情:“是啊,时间有些长了。”
谌玉记忆力不好。这件事由她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有多可笑。
恰逢轿车停在了卓野的大门前,袁野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下了车。
他一身夜色匆匆,却还是耐心地等着谌玉下车,谢绝了司机打开车门的好意,伸手接住了女人递出的柔软手掌。
“但我记得。”袁野的话让谌玉下车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说过,我们是同类。”他收回握着谌玉的手,宽阔的西装笔挺兀立,“你知道我想让卓野往上跨到哪里。”
谌玉明白袁野的意思。
进入明汇的顶层“银树圈”,成为第二个凌氏,创造另一个商业传奇。
谌玉从来知道袁野有这样的野心,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和谌玉说出来。
既然袁野说到这个份上,谌玉也不兜弯子:“你想让我怎么做?”
袁野:“后天在云栖有个拍卖会,举办方是法国人,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云栖是在明汇南部的一个小镇,以独特的小镇景致闻名,在满是高楼大厦的明汇也是道独特的风景线。
谌玉很快猜到袁野突然要去拍卖会的目的:“李小姐也要去?”
袁野看了谌玉片刻,低头笑出了声:“Cynthia,有时候真希望你不要那么聪明。”
-
明汇,云栖拍卖会。
枝繁叶茂,小桥流水,初春的云栖似乎已经有了几分夏日的热闹,人流熙熙攘攘却不急促。谌玉和袁野到的时候,拍卖会门口的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低调豪华的车辆。
一身名牌的李倩蕊就这样从其中一辆顶级豪车里下来,看到袁野的那刹那小鹿眼亮了亮,挂着包包就小步跑了过去。
“袁哥哥!”
袁野十分配合地接住了她跑过来的身躯,李倩蕊亲昵地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胸口,娇嗔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好久!”
谌玉像个旁观者般在一旁看着。
今天的谌玉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套装,勾勒出窈窕饱满的身材。收敛了亮色的穿搭后,少了几分张扬与攻击性,却多了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神秘感。
不知有意无意,李倩蕊牵着袁野的手就往拍卖会里面走,彻头彻尾地无视了她,反倒让谌玉觉得轻松。
拍卖会以英语作为官方语言,只是拍卖会后的买家晚宴才是袁野此行的真正目的。这次的幕后老板是法国人,需要谌玉全程在场翻译。
谌玉觉得自己就像个电灯泡,本来想晚宴时才出现,转念一想触及到这种层级拍卖会的机会也不多,说不定遇到自己喜欢的也可以竞一竞价。
这样想着,电不电灯泡什么的就随它去了。
小姑娘家家的似乎总对珠宝首饰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格外感兴趣。拍卖会开始后,每到欧洲珠宝或是奢侈限量专场,李倩蕊总是拉着袁野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袁哥哥,这个好好看!”
“哇,这里怎么连这个都有!”
“......”
谌玉对此兴致缺缺,转而观察起面前拍卖厅的布局。
这个拍卖厅说是整个明汇最大的也不为过。宽敞宏大的装修设计,就连墙壁的角落都镶嵌着极为少见的钻石珠宝,头顶是精致的巨型彩绘穹顶,颇有几分欧式教堂的味道。
谌玉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在移向二楼的雅间时,停住了视线。
那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外面的人看不到雅间里的布局,里面的人却对外面的进展了如指掌。
不知道为什么,谌玉在看向那里时,总感觉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也在看她。
谌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想法实在无厘头得可笑,不以为意地移开了视线。
随着女人那双妖精般吸人魂魄的倩眸移开,单面镜后的祁年轻微挑了挑眉。
二楼的雅座阔气豪华,坐在最中间的少年一身高定白色西装,少了几分随意的松散,衬得整个人越发芝兰玉树,修长挺拔。
那双寡淡而氤氲的眼睛里似有海水潮涨潮落,定格于一处,安静地看着面容昳丽的女人坐于拍卖厅的角落。
坐在他身旁的Agathon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一双深邃的浅蓝色眼睛望向祁年,用法语问道:“怎么?看到熟人了?”
Agathon说这句话多少带着试探的意味。现如今祁年刚回国,江翎有意让他韬光养晦一段时间,除了林隽和江家宗亲,没多少人知道祁年的真实身份。
祁年当然也察觉到了Agathon的意图。
对此,他只是将那双淡泊的漂亮眼眸不疾不徐地撤回,仿佛刚刚只是看一缕可有可无的风,用法语反问:“你说的压箱底的宝贝就这些?”
Agathon作为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代表,不仅从明汇搜集了不少奇珍异宝,也从法国带来了许多收藏已久的古董名画。从拍卖会开始到现在,竞拍的进程都很火热,祁年这话显得突兀。
Agathon的眼中却闪过一抹了然,他摊开双手往身后一躺,用法语道:“是我的不对,让祁先生等了这么久。”
他拍了拍手,侍者恭敬地走到了他的旁边。
Agathon:“把那件拍卖品提前提上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