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无笑着拉过洛葵的手,让她坐得离自己近些。
洛葵身子微僵,犹豫一瞬后,没有反抗。
“魏进弦是肃太妃的人,意味着缉魂司也听命于她。之前从未对洛将军动过手,这次却要在洛将军的药里动手脚……”
“你是说,缉魂司已经效忠的人,已经变成皇上了?”
夕无点了点头:“赵建康此前虽是躲在我和肃太妃身后,可在那个位置上久了,谁愿意当个傀儡呢?赵建康不仅是想当个实权皇帝,还要整个大雍的权力都在他一人手中。”
“可陛下年纪尚轻,竟如此急躁。”洛葵轻蹙秀眉,赵建康自出生就是太子,由当朝丞相亲自教导,本该稳扎稳打,可如今坐上皇位,反而对权力的野心越来越大。
若是满心都是权力二字,又如何治理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
想起赵建康,夕无冷笑道:“急躁才好,越急,就越是会出错。”
洛葵微怔,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位已定,就算出错,又能怎样?
难道赵溶月还想推翻赵建康不成?!
夕无轻轻握住洛葵冰凉的掌心:“告诉你也无妨,我既能送赵建康坐上皇位,也能拉他下来。”
彼时正是夜深,门窗紧闭,却也有风从缝隙中挤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停。两人的影子投到纱帐上,影影绰绰。
洛葵倏地收回手,睫毛轻颤:“殿下,你就不怕死吗?”
“死?”夕无咀嚼着这个字,她当然怕,否则也不会从九天之上,逃到下界来,只为躲避诸神的追杀。
只是凡人的世界,根本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没了这具身体,总会有下一具。
她生出意识,但还无法修炼出实体。或许她本就不会有实体,只能寄居在别的物体身上。
洛葵望着她忽而幽深起来的瞳孔,里面似是盛了一颗又一颗星星,它们闪烁着,颤抖着,也不安着。
洛葵愣住了,赵溶月也会怕吗?
“别说这不吉利的字了。”夕无眨了眨眼:“我要做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也不会失败。”
洛葵想劝劝她,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已经不能用大逆不道来形容了,这是要“谋反”啊!
洛葵眉间满是愁云,她只感觉自己被卷入某种漩涡,并且越陷越深。
洛符卿醒来时,还以为已经入冬。
屋子里的寒气连正燃烧的炭火都驱散不了,他想开口,但嗓子干得厉害,呼吸间都是白色雾气。
“将军,可好些了?”白太医喂他喝下一碗药后,洛符卿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许。
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到夕无身上时顿了顿,蓦地又注意到她身旁的侍女。
尽管蒙着面纱,洛符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女儿!
洛符卿瞪大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洛葵,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洛葵强行忍住泪意,方才那一眼,父亲已经认出她了。
洛符卿醒来后,白太医便仔细说了他的病情,和诊治结果,洛符卿神色未变,但谁也没看见,藏在厚重棉被下的拳头已经握紧。
“将军需静养,屋里不宜有太多人,诸位明日可再来。”
白太医叮嘱了候着的小厮和婢女注意事项后,便带着侍从离开了。
夕无留下洛葵,以侍女的身份代表公主府照看洛将军。
夕无刚回到厢房,一只白鸽就落到窗台。
她取下鸽子腿上的纸条,看过后便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赵言月不愿离开辽真,但却把一双儿女托付给茉璃。茉璃带着两个孩子,三日内将抵达松泉县。
洛葵进屋时,夕无正俯在桌前写字。
她静静地注视着正认真落笔的少女,一袭清浅的翠绿色长裙,宽大的袖口十分随意地挽到手肘。
低垂的眉眼像是一副雨后山水画,身姿纤细单薄,像是被掩映在群山之中的一株翠竹。
洛葵不自觉地走近了些,嗅到一阵甜沁沁的清香。
夕无放下笔,抬头冲她笑得开心:“回来啦?我等得无聊,随便写写。”
洛葵来了兴致,视线落到少女面前的纸上,兀得一顿。
字写得倒不算差,至少横拉竖撇都有,但都流于纸面,并未落到实处,所以显得整副字轻飘飘的,像是抓痒挠腮哪哪都不太舒服。
“公主这字……实在独特。”
半晌,洛葵才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是吗?你要是喜欢,我多给你写几副留着。”
洛葵看她兴致勃勃的,不忍说些扫兴的话,只得笑道:“公主若是喜欢,可以多写些。”
“我就是写着玩儿,谈不上喜不喜欢。洛葵,那些是你些的吗?”
夕无指着紫檀木书架上整齐叠放的纸张,依稀能看到隐约清秀却有力的字迹。
洛葵翘起唇角,含笑道:“出阁前日子无聊,闲下来就爱写字。那些也都是写着玩儿的,我爹不舍得扔,就留下来了。”
说到洛将军,洛葵情绪又低了下去。
“跟你一比,我这字压根不能看。你能教教我吗?”
听夕无这么说,洛葵很是惊讶。
赵溶月的字为何写得如此……一般?
教她读书习字的,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学士,赵溶月的字看起来却像是很少动笔般生涩。
“公主,笔要这样拿。”
洛葵站到夕无身边,亲自示范如何拿笔。
夕无看着她姿势端庄秀美,手腕极稳,落笔也十分自信从容。
洛葵的字飘逸灵动,一笔一划都苍劲有力,秀美和力量并存,柔和刚融合得恰到好处。
饶是夕无不太懂大雍的书法,也被这一手好字惊艳得不行。
夕无看着她就移不开眼,情不自禁地就往洛葵身前靠。
洛葵落下一笔后,惊觉身旁的人已经近在咫尺,本想转头避开,没想到不小心擦过对方的唇瓣,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瞬间动弹不得。
夕无则从容上前,含住洛葵的唇瓣,坐实了这个吻。
轻柔的舔吻带着股酥麻,直接钻到洛葵身上。夕无伸手搂过洛葵的腰,把人贴进自己怀中。
温柔的吻结束后,夕无目光凝在洛葵还泛着水色的红唇,娇艳欲滴得让人忍不住再次采撷。
这一次的吻,则比方才深多了。
洛葵不由得想起那晚,她也是被这样滚烫的吻彻底点燃。
脑中多了羞人的画面后,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洛葵并非不经人事的小女孩,立刻明白过来那些反应是什么。当即咬了咬夕无的舌尖,终止了这个愈发过分的吻。
夕无闪烁着透亮的双眸,额头抵在洛葵的额间,低声道:“我还没吻够呢。”
两片红霞爬上洛葵的双颊,连带着眼底的一抹绯红,像极了熟透的蜜桃。
“不行。”话一出口,连洛葵自己都惊讶了,自己的声音竟能这般甜腻,实在不雅。
夕无轻声笑了笑,只是圈紧了怀里的人,从她的眉间,沿着鼻梁、鼻尖,一路啄吻而下,最后蜻蜓点水地啄了啄洛葵的唇瓣。
“这样可以吧?”
洛葵被她无赖的举动逗笑,心跳不规则地砰砰直响,赵溶月是第一个带给她这种奇妙感觉的人。
哪怕她们都是女子,哪怕她们的身份于理不合。
可事到如今,哪还管合不合礼数?
“殿下,我要回宫了。”洛葵出宫太久,她始终不放心。
夕无埋进她的脖颈,嗅着熟悉的清香:“还回去做什么?对着赵建康那张脸,怕是饭都吃不下吧。”
“我始终还是皇后,有些事是我必须去做的。”
夕无张嘴用牙齿轻咬洛葵脖子上细嫩的皮肤“泄愤”:“回去可以,我派人保护你。你身边的人,连个会武功的没有。”
洛葵被她咬得直痒痒,一边躲一边说:“殿下别忘了,我是洛将军的女儿。我不需要保护,我可以保护自己。公主若是需要,我也能保护你。”
夕无豁地一顿,总算放过她的脖颈,在洛葵肩头蹭了蹭:“那你更应该留在我身边啊,我需要你的保护。”
这人的无赖程度再次刷新了洛葵对她的认知,含了一缕笑,眸子却冷了几分:“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不仅样貌出众,身手也是不凡的,还不能护着公主吗?”
夕无喜欢洛葵在意自己,越是吃醋,她越高兴。
“她们怎能和你比,你是我喜欢的人,她们只是旁人罢了。”
洛葵微微诧异,这不是赵溶月第一次对她表露真心,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直截了当。
“赵溶月,记住你说的话。”洛葵紧紧盯着夕无的双眸:“你若敢负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接受赵溶月,洛葵已做出豁出全部的准备。
如果真有那一天,真的要付出性命的话,她也要拉上赵溶月。
是她带自己走上这条离经叛道之路,她们两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抽身,更不可能独善其身。
夕无掌心轻轻覆上洛葵的后颈,压着她重重一吻后,哑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恨不得永远缠着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