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卢娜问，“我们现在还在伦敦吗？”

“伦敦正上方。”克拉丽丝回答她，“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就是奥林匹斯山。”

“我们真的要去那儿吗……”里亚最后一个从电梯里走出来，正颤巍巍地从指缝里偷偷地看着外面，“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多高的地方，天哪……”

“大约六百层。”赛琳娜关切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我想我不太好……”里亚蹲了下来，双手依旧捂在眼睛上，“六百层……梅林最大最肥的三角裤啊……这里连个扶手都没有，要是没站稳掉下去该怎么办啊……”

克拉丽丝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里亚，似乎“没站稳掉下去”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敢走就回去，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来安慰你。”她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跟我们走还是回去？现在还有能给你做选择的机会。”

“好啦好啦，毕竟很少会有人来这么高的地方啦。”赛琳娜试图安抚她。

“看到他背的弓了吗，现在的阿波罗小屋只有李有来自阿波罗的馈赠，别告诉我他背着的那个是个仿品。既然他都能拿到那把弓，就别做出这幅样子丢人现眼。”克拉丽丝抱臂，她看上去很是不耐烦，但因为赛琳娜的安抚，她的语气还是稍稍缓和了些，“待会儿把他交给李处理吧，我可没耐心和他打交道。”

她转过身，率先一步踏上了大理石走道，斯偷尔兄弟和卢娜也跟了上去。赛琳娜还在原地等待着，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劝说里亚还是回去为好。布雷斯拉了里亚一把，里亚咬了咬牙，一狠心站了起来，快步着也跟了过去，目光坚定地像是要去宣誓。他一眼都不敢往下看，跟在他身后的凯特琳娜发现他的腿依旧在打颤。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别告诉他我们待会儿可能还得要走回来了。”布雷斯小声对凯特琳娜说，“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么地……谨慎行事。”

他思索了一会儿措辞，把原本想讲出口的单词给咽了回去。

凯特琳娜觉得这倒没有什么。正常人来到这样毫无遮挡的高空，里亚那样的才是正常反应，尽管不想承认，但她的心里也一直毛毛的，反而是一脸大无畏的布雷斯和依旧云游天外的卢娜更加反常。

“你不害怕吗？”于是她看向布雷斯，“我以为你会掉头回去，远离这种危险的地方。”

“那有用吗？”布雷斯耸了耸肩，“赫斯提亚都把话说到那一步了，既然刚刚那个家伙说混血营的人都聚集在了上面，这奥林匹斯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得去一趟。”

他们很快顺着大理石阶梯走出了云雾，眼前豁然开朗，另一番景致闯入了凯特琳娜的视野。

是山。

一座巍峨的山峰从云端升起，似乎它就扎根于云层之中，山顶覆盖着未曾消融过的积雪。郁郁葱葱的树木间，几十个高低错落的宫殿沿着山势而建，它们都有着镀金的露台，在火焰与月光的的照耀下闪耀着金银色的光芒，美得不真实。凯特琳娜认出了宫殿间的竞技场和花园，还有一块空地支着五颜六色的帐篷，像是一个不小的集市。一条条白色大理石构成的石阶将它们彼此相连，石阶两侧是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青铜火盆，大理石雕塑、橄榄枝与玫瑰丛随处可见。这是一座完全的古希腊风格的城市，在此之前，凯特琳娜只在课本和画册上看到过这样风格城市的遗迹复原画，而等它真的就这么活生生地矗立在眼前之时，凯特琳娜突然有了一种不知身处哪个世纪的恍惚感。

这就是奥林匹斯吗……一个现存于世的最古老的城市，一座云顶之上的诸神花园，诸神的宫殿汇聚于此，这里是悠长的希腊文明的起源之地。但这座云端之城看上去又不像是一座真正的城市，因为太过安静了，和脚下的伦敦一样安静得过了头。他们走过空中之桥，终于踏上了奥林匹斯的街道。四周空空荡荡，街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神祇的身影。神祇匆匆离开了他们的家园，正在遥远的西方与提丰的军队搏斗。

“奥林匹斯不应该是这样的。”赛琳娜轻轻摇头，“缪斯女神会在路边弹琴，天气好时到处都有沿途叫卖的小贩，而森林宁芙永远不会停下欢笑与打闹。我们几乎每年冬至日时都会来这里游学，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奥林匹斯。”赛琳娜叹了口气，忧伤地看着搁在路边的竖琴，“我希望诸神不会全部都离开奥林匹斯去前线了——波西和安娜贝丝都认为那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诸神似乎认为在前线迎击更加重要，这也是我们会选择从营地来到奥林匹斯的原因。”康纳接话，“波西说，这是一个陷阱，克洛诺斯的陷阱。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神祇回奥林匹斯来。”

克拉丽丝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她大步行走着，此时突然停下了脚步，警觉地张望着四周，就在这时，一道蓝光穿透了云层，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光芒很淡，在快要靠近奥林匹斯时就像是被什么屏蔽了一样凭空消失不见。就连空气都没有因为这些奇怪的光线而波动，但克拉丽丝明显紧张了起来。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这里的屏障不够厚，我们最好先过去。”

她加快了步伐，众人跟随着她的节奏跑了起来。

“刚刚那些蓝光到底是什么？”凯特琳娜问。

“红外瞄准镜。”克拉丽丝言简意赅地回答她，“我们被瞄准了。”

克拉丽丝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宫殿的门口。蓝光逐渐看不到了，也不知道是瞄准奥林匹斯的人或者魔兽放弃了目标，还是被刚刚克拉丽丝说的“屏障”彻底遮挡住了。

宫殿无人把守，一扇足足有四五米高的大门半敞开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门前是个巨型喷水池，水池边缘都有一人之高，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即使是站在几米开外，脸上也能感受到溅射而开的水雾。混血营的成员就在喷水池下集合着，这儿是宫殿前唯一干燥的地方，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带着不少武器和防具，却依旧显得这里空空荡荡。一个小型的作战会议已经在召开了，其中不乏一些陌生的面孔，脸上多少带着几分茫然和不知所措。看来凯特琳娜不在营地的这段时间里，半羊人成功地补充了不少新鲜血液。她踮着脚，在人群中反复张望着。没有半羊人在这里，自然她也无法看到多瑞亚的身影，或许他们都留在了营地，以确保营地的安全。

被混血者们团团围在中间的是安娜贝丝，克拉丽丝只是把他们带到了宫殿门口，便挤进了人群，和安娜贝丝站在了一起。看起来，现在她俩是营地的领头人。她们的关系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若是放在凯特琳娜刚到混血营的时候，是再也不敢想象安娜贝丝会和克拉丽丝两人一起并肩作战的。康纳和特拉维斯也走了过去，安娜贝丝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凯特琳娜几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在这里看到她。

“好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布雷斯问。

“先在这里等一下吧，或者想去听听也无所谓。”赛琳娜说，“抱歉，我也该过去了。”

赛琳娜挥了挥手，她小步跑去了贝肯道夫的旁边，两个小屋的营员正在欢迎她的回归。多日未见，贝肯道夫似乎比之前更强壮了些。他顺着赛琳娜的指引看了过来，有些意外又有些开心地朝凯特琳娜挥了挥手，接着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安娜贝丝与克拉丽丝的身上。凯特琳娜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她还没有把遗失莫缇芙拉这件事告诉贝肯道夫——那把他精心打造作为开学礼物送给凯特琳娜的长剑，已经和克洛诺斯的金棺一起不知道沉没在海底多深的地方了。

里亚很是紧张，他紧紧地抱着怀里那把阿波罗馈赠给阿普里尔的弓，似乎是他们站在奥林匹斯的土地上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凯特琳娜第一次看见他像半血混血者一样不安地走来走去。布雷斯耸了耸肩，他靠着宫殿前的立柱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围成一圈开会的混血者，还有中间的安娜贝丝。

“那个女孩，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待见我。”他朝着安娜贝丝怒了努嘴，对凯特琳娜说。

“你是说安娜贝丝吗？”凯特琳娜也在布雷斯的身边坐了下来，“还记得吗，在那个迷宫崩塌后了的咖啡馆里，你拒绝了她去营地的邀请，她当时可不高兴了。如果不是后来波西让她放弃掉那个念头，很有可能她会想办法再来找你、让你去混血营的。”

“好吧，原来如此，我应该知道原因的，这样想一切就都明了了。”布雷斯咋舌，“不过真没想到我们最后还是来到了漩涡的中心，我现在这心里面可真是百味杂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