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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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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元旦,陆知鱼收到上天赐予的礼物——肿瘤。

因为发现的及时还没有扩散。

起因是陆知鱼总觉得胸部不舒服,洗澡时摸到一块硬邦邦的硬块,吓得她第二天请假去了医院。

县城医院的医生看过彩超后得出纤维瘤的结论,但由于医疗资源有限无法确认良性还是恶性,劝她们去省医院看。

深冬的早晨,世界还未从寒夜清醒,放眼一切全是白色,人的呼吸也有了痕迹,为这场结果而惋惜。

熙熙攘攘的街道旁,陆母手中的报告单冷的发抖,纸边朝向冷风,刮伤操劳的手。

“没事。”陆母握住陆知鱼同样冰凉的手,慢慢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陆母说了比往常多一倍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

没事,别怕,妈带你看病。

好奇怪,两只冰冷的手竟摩擦出暖意,在照常运行的世界里,陆知鱼盯着母亲发红的眼睛,嗯了声。

有句话很有意思: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陆知鱼还没学死,可能就要死了。

她去网上查,去论坛提问,得到的尽是一些没几天活头的结论。

假好请,但怎么请成了问题。

元旦过后一周是高三期末考试,考完试是为期十天的高考冲刺补习,落一节课就是落后一分。

且陆知鱼的学习成绩正值关键时期,卡在重本线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一旦松懈必定成为吊车尾。

思考了一天,陆知鱼决定考完期末考试,至少要坚守最后一班岗。

自从得知自己生了病后,陆知鱼的心情坠入谷底,深不见日,整个人仿佛泡在福尔马林的死尸,睁着眼却没有生机。

宋连琴作为她的同桌,自然好奇突然请假的原因,缠着她不停问。

语气温柔,一副关切模样:“告诉我嘛,我想帮你。”

陆知鱼告诉了她。

然后得到她的阴阳怪气,意思很简单:你坏事做太多,遭报应了。

下课后,宋连琴去往小团体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陆知鱼离她们只隔了一个桌子,隐约听到秦筱筱清脆的笑意:

“她有胸吗就得病了。”

“那她做了手术后不会成男的了吧。”

又一次陷入其他人哄骗陷阱的陆知鱼,盯着数学第一道选择题,久久落不下笔。

眼眶发酸,胸口又开始阵痛,从心肺到全身。

“你最近怎么回事?”又一次放学路上,裴林之轻碰她的肩膀,把这几天的疑惑问出口:“那天你请了半天假,做什么去了?”

路灯下,学校围栏处的雪堆映着黄色,右侧小吃街络绎不绝,香味携氧气进入陆知鱼肺里,增添一把火。

她好讨厌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小行星可以再撞一次地球。

心愈发烦躁,隐藏的阴暗面全面爆发,不断冲击陆知鱼的道德底线。

烦的紧,耳朵嗡鸣根本没去思考裴林之的问题,任由音节飘散脑后。

“理我一下?”

看出陆知鱼心情不好,他把人截停,柔和的双眸汇聚温暖:“怎么了嘛?”

见他这样,陆知鱼更烦了。

如果她身边都是坏人多好,每一个都想要她死,每一个都想把她榨干,这样如果有一天她失去理智,成为世俗坏人时会更心安理得。

可偏偏,要在十个坏人里夹杂一个好人。

夹杂一个真心地,站在她身边的人。

不过她要怎么发现,怎么辨别呢?宋连琴也是这样关心她,最后不也……

和别人一起嘲笑。

眼前不争气模糊,二人站在单元楼门口,声控灯闻声点亮,照在陆知鱼晶莹的眼里。

眼眶蓄满泪水,漆黑的眸子蕴含着困惑情绪,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豆大泪珠顺眼角掉落,连带裴林之的心绪上下起伏。

“我不问了,回家吧。”

拉着人的羽绒服袖子,就要往楼上走,被拽回来。

“裴林之。”

路灯下,陆知鱼红着眼叫他。

声音挫败,沙哑。

“如果……”她吸了口冷气,为接下来想说的话蓄力:

“如果我告诉你我生的什么病,你会嘲笑我吗?”

刚拿到报告单的时候陆知鱼已经给她认为最好的朋友陶瓷发送消息,直到三天后的现在,她也没回复一个字。

朋友圈倒是更新不少去电玩城玩跳舞机的视频。

“你说。”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板,陆知鱼抓住他的袖子,仰头询问。

声音期待又躲藏:“会吗?”

长时间待在室外,裴林之穿得薄,此刻下半张脸隐有僵硬之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措辞。

这是第一次,陆知鱼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班级的风评,也不是没听过宋连琴所说的捕风捉影,她们说她敏感,事不关己,清高自傲,可裴林之与她相处了下半年,并不觉得这些是缺点。

这是她的性格,而性格从无好坏。

不危害社会,不挑战底线,人可以自由自在活着。

暖黄色路灯打在她巴掌大的脸上,眼尾发红嘴唇微咬,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见他久久不答,眸中光亮越来越暗,隐入夜色。

注意到她的表情,裴林之微微勾唇,心中暗喜,被枯燥无味的复习生活磨灭的猎奇心理再一次复燃。

太好了,他想,整个人突然热血沸腾,连微僵的脸颊也开始融化。

陆知鱼不是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人太好了。

陆知鱼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太好了。

他喜欢上陆知鱼,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要嘲笑?”在陆知鱼的眸光彻底熄灭的前一秒,他递来火种,重新点亮她黑暗的世界。

“你生病了,我应该伤心才对。”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陆知鱼,示意她擦去快要结霜的“冰珠”,神色正经,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不要勉强自己说不想说的话,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在你身后。”

下一瞬,眼泪染湿纸巾,快速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蒸发结冰。

陆知鱼笑:“永远也太绝对了吧。”

“是吗?那我换一句,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裴林之依靠在单元门上,长时间哈气让额角碎发结了霜,配上陆知鱼现在哭花的视线,活像个白头发老头。

“如果我去做坏事呢?”

“带我一个。”

“如果我被抓进去了呢?”

“我在门口等你出来,带一块豆腐。”

“如果所有人都讨厌我呢?”

“不会。”这一句他没有附和,头顶声控灯讨厌上班,这会儿开始“罢工”,从陆知鱼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上扬的嚣张嘴角。

“有我在就不是所有人。”

“行了。”手表第三次发出提醒事项震动,裴林之瞟了眼时间:“再不回去,家长该找了。”

这场对话是陆知鱼前十八年得到的第一句明确表示站在你这一边。

可能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她过的凄惨,回家打开手机接收到了陶瓷的回信,只有两条:

你好惨。

抱抱你。

可能是漂泊无依的心再次有了依托,陆知鱼突然发觉陶瓷的话不再造成过大的影响。

用传声筒和裴林之交换了今晚作业,她打开台灯全身心投入到学习里。

有了底气,连题也做的顺起来。

期末考试陆知鱼超常发挥,坐在火车上受到裴林之发来的答案兴奋握拳。

夏城到江市需要坐四个小时的绿皮车,轰隆隆的车内,她抬头望向前方的高楼大厦,强行压在心底的不安突破牢笼。

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在父母的带领下,陆知鱼第一次踏上江市的领土。

天空是灰色的,见不到一片蓝,视野是狭窄的,只剩水泥建筑楼顶,行走几步俄式教堂映入眼帘。

一副历史与现代工业交织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老姑娘,你看那儿就是咱要去的医院,大吧。”

陆知鱼拿着手机,对着导航指示的箭头看去,只一眼不安感再次爆发。

好大啊,这不得天天死人。

那以后会不会有她一个?

匆匆收回眼,她拉着滔滔不绝的陆父和一旁附和的陆母,往公交站走去。

预约了第二天的医生,陆知鱼躺在宾馆的床上收到裴林之的消息:

plz:江市怎么样?

lzy:好大好大。

plz:你知道你是这次语文年级状元吗?

lzy:哇哦。

plz:我过两天也不上学了。

lzy:为什么?你的飞行员不是早完事了。

裴林之距离他的飞行员梦想只差一个高考成绩。

只要他稳定发挥,必能考上中国最好的航空大学。

plz:是啊,但我不想上了。

plz:我要去江市玩。

身旁的父母早因路途劳累进入梦想,陆父甚至开启固定“打鼓”,陆知鱼盯着屏幕里最新消息,蓦地出神。

lzy:好好学习,我没事。

plz:我有事,我怕见不到你行了吧。

plz: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到,记得给我发地址。

第一次碰见这种事,被窝里的陆知鱼挠了挠头,面上无语,心里泛起甜蜜。

突然觉得医院不是那么可怕。

第二天,在父母的陪伴下陆知鱼进入问诊室。

医生是位经验丰富的女博士,在江市医科大学担任教授的存在,她看了看陆知鱼的报告单,语气轻松缓解沉重气氛:

“没什么事,你这个年纪暂时不用做手术,以后有怀孕想法记得割掉就好了。”

“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记得定期复查。”

医生的话仿佛南宫文雅的双手,片刻间抚平一家人紧皱的眉头,连连感谢后,她们走出医院大门。

此时是下午三点半,阳光正向西斜,染红天角白云,在它下面一所教堂屹立不倒,响着冥冥钟声,旁边街道车来车往,人们行色匆匆赶路,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景色。

陆知鱼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手机突然震动,下意识接起,听筒内传来少年上扬的声音:

“抬头。”

闻言望去,街对面,一身黑色大衣的裴林之举起手机,朝她所在的方向晃了晃。

太阳在他背后发光,陆知鱼却只能看见光里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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