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开发区里,路虎揽胜停在路边,红色双排车灯一闪一闪昭示蠢蠢欲动的硝烟。
充满柑橘清香的车厢内,借远处一盏孤寂路灯的光,裴林之扯扯嘴角:
“陆知鱼,你神经病吧?”
“上一秒要和我分手,下一秒就要做恨?我看你应该做个脑CT,捐给科研组织做贡献!”
嘲讽落入陆知鱼耳朵边,自动弹了出去当耳旁风,只是托着他脸的手收紧些力道,问做不做。
“不做。”
沉着眉心,裴林之拒绝,默默调解了座椅,让她坐的舒服些。
有些东西,他得好好和小祖宗掰扯掰扯。
“按你所述,我们现在正在闹分手,你用以往经验对比一下,哪个情侣冷战时做恨?”
“很多。”身下有些硌,方向盘紧紧戳着后腰,陆知鱼进退不得,只能往他腰腹上蹭。
裴林之被弄得滋滋冒火,掐住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杨柳细腰,定在那里。
陆知鱼没意识到什么问题,依旧从自己的“经验包”里掏出见过的例子,“做恨就是从冷战中发明的。”
她说的言之凿凿,句句带理,一整天遭受太多冲击的脑子即将炸掉,裴林之放在腰间的手不禁握紧。
忍着理智,和她讲道理:“你要明白,爱从来不是建立在这种事情上,做很也只是起到一个发泄作用,对解决实际问题一点用都没有。”
“你要是想解决咱俩的问题,今天就把话说开,把每一件你觉得我不对的事情拎出来,挨个解决。”
裴林之沉静地声音消弭在空气中,仿佛标榜持久留香的洗发露冲完水后露出真实面目。
短路的脑子生了锈,强制思考了下裴林之所说的话,有理也挺对。
“可是你骂我。”理归理,情感和理智是跷跷板的两边,理智有了,情感还没归来。
想到裴林之说的那些针对性极强的话,陆知鱼心里就像眼睛长了根倒睫,不影响视力,但就是不舒服。
揪住他的大衣扣子,陆知鱼攥在手里左拧右拧,似乎把它当成了某个人的头,发泄情绪。
低着头,两侧头发自然垂落,昏暗车内只剩软绵绵的委屈:
“你说我窝囊费,说我讨好型人格,还说我神经病,话都放出去了,怎么收回来。”
控诉的尾音颤颤巍巍飘在空中,又一溜烟丝滑闯进裴林之心里,他倒吸一口凉气,反问她没骂过自己?
“在建设镇追你的时候,你敢说有病神经病这话没说过?”
射过去的箭又弹了回来,陆知鱼心里憋着气,又自知理亏,没收住劲薅掉了盘在手里的大衣扣子。
愣住片刻,开始薅下一个,像一只老鼠正在田地里拔不属于自己的萝卜。
“那不一样。”陆知鱼耍起无赖,说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关系。
“那个时候没关系?”靠在椅背上,裴林之稍稍扭动发麻的脚腕,混笑询问:“现在我们就有关系了?”
“有啊。”陆知鱼哪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不仅萝卜没拔出来,人也搭进去:“你现在是我男朋友,男朋友就是要让着女朋友的。”
“在东北女性地位一直是家里的老大,你要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就不能骂我。”
裴林之算听明白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呗。
“行。”拖腔带调地,裴林之混不吝扯唇,把人往上掂,这一动,被拔出来的扣子叽里咕噜掉下去滚进角落,钳制住要逃跑的人,纵容询问:
“那老大,我们算是和好喽?”
陆知鱼脑袋稀里糊涂的,想说没有却也找不到其它生气的理由,半晌,盯着昂贵大衣上光秃秃的线头,大发慈悲嗯了声。
“不过。”抓住裴林之要收回的手,重新放回去,依依不舍地说还没有做恨。
被她的执着逗笑,裴林之点点她的额头,笑盈盈地问她害不害臊,什么话都说。
“做不做嘛,要很恨很恨的那种。”
老实说,陆知鱼还挺期待裴林之在那种时候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陆知鱼可能不知道,自己一旦进入幻想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唇角也是压不住的向上弯。
一边感叹自己的女朋友是个小色猫,一边又被她的小表情可爱的心软,裴林之忍不住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学着她夹起嗓子:
“可是怎么办呀,我对你只有很爱很爱。”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陆知鱼的心,她抿抿唇,终于放下最后一个扣子,双手缠住裴林之的脖子,主动献吻。
“那我教你,听我指挥就好了。”
心软得一塌糊涂,裴林之注视着陆知鱼眼里的自己,嗯了声。
四唇相接,车内一瞬间气氛点燃,一瞬后,熄灭。
陆知鱼偏头躲过他的再次索取,嫌弃的扇了扇风,趁裴林之放松警惕,跑回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指挥开车:
“先回家,你身上的烟味好难闻。”
整洁干净的室内,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浴室里乱作一团,水花四溅。
裴林之正勤勤恳恳地“磨洋工”。
力度轻,速度慢,没有精气神。
“裴林之!”陆知鱼不满地拍打他,身上的水珠跟随力度飞溅四处,“年纪轻轻你就不行了是吧。”
尊严飘散的裴林之没恼,依旧慢吞吞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听见她的恼羞成怒,也只是隐隐弯唇。
语气萎靡,还真是年纪轻轻就虚弱的样子:“我对你没恨,自然做不起来。”
“要是对我有恨,你自己来。”
无用的胜负欲被唤醒,陆知鱼眨着眼说自己来就自己来,擦干净水珠后转移战地,她开始兑现自己的话。
然后陆知鱼发现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难一点。
连第一步都不会。
求助似的看向裴林之,对方只是双手撑在身后,好整以暇地挑眉期待她的动作。
不信邪的陆知鱼又试了一次,瘫坐回床上。
语气可怜兮兮地:“我不会……”
“笨蛋。”纵容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裴林之抱起她,一步步教着,直到陆知鱼学会,看人开心的拍手。
“行了。”裴林之憋的额角全是汗,从流畅地下颌线滑落,滚过锁骨停在下方,燎起更猛烈的火。
催促道:“快点啊小祖宗,你男人要废了。”
一到这种时刻,裴林之的混气彰显的淋漓尽致。
红着脸,陆知鱼把手撑在他的身上,按自己的想法行动。
没两下,传来裴林之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无辜望去,对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听见一声无奈的“继续”。
“你现在掌握主动权,想怎么做都可以。”
陆知鱼哦了声,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笨拙行动,几下后,趴在他的身上。
下巴搁在肩膀处一张一合:“累了。”
“呵。”从胸腔漫出一声哂笑,裴林之呼了口气,稍稍偏头去看毛茸茸的脑袋,嘴里不饶人:
“你对我的恨就这么点?”
饶他还耐着性子让她玩。
“嗯。”陆知鱼趴在上面,不愿再动一下。
“给你三秒钟,恨上我。”
开始把责任推给别人了。
小祖宗不讲理,裴林之也没办法,忍着紧绷继续和她插科打诨:
“可是怎么办?我对你恨不起来,掉滴眼泪我都疼。”
陆知鱼不领情:“几个小时前你还骂我窝囊废。”
“你就这么记仇?”他眉梢跳了跳。
“嗯,我还记得你喝秦筱筱的水,不喝我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箱倒柜的说出来,裴林之不吝赞赏:“您可真是小人多记事啊。”
陆知鱼照单全收:“谢谢夸奖哦。”
屋内暖气充足,此刻二人出了汗,陆知鱼揪着裴林之发尾处的头发,卷起来又放下。
“继续?”他动了动,得到回应。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裴林之产生动力,以至于后半夜陆知鱼边哭边逃,又被抓住脚踝拉回去。
“骗……骗子。”模糊晃动的灯光下,床板吱呀,陆知鱼控诉他的那句“掉滴眼泪都心疼。”
得到满足的裴林之把人捞起来,不厌其烦的吻去眼泪,汗水沾湿的短发被捋到后面,露出饱满又有张力的额头:
“是啊,心疼。”他欠欠地,与她相抵,陆知鱼躲过去,追上,微微用力:
“但下面更疼。”
两人胡闹了一晚上,以至于陆知鱼接到复职的消息后反应迟钝。
办公室内,姜老师披着花色披肩,耳边夹着手机,听见那头久久沉默,喂了两声:
“这次回来好好和景逸琛相处,他现在可也是咱学校的支教老师了。”
挂断电话后,陆知鱼抬眼看向裴林之,没睡醒的脑子不清醒,半天才捕捉到关键词:
“景逸琛成我们学校的老师了?”
她在和裴林之说,转述时自动带上疑问。
教什么啊?
教学生种地?
耳垂被捏了捏,裴林之把她踢开的被子盖回去,猜测是艺术。
“因为那件事我们高中分开,他只知道我想要报航院,所以他也拿到飞行员名额,后来我妈擅作主张改了我的志愿,他高考失利,去国外学了艺术。”
在陆知鱼没有参与的岁月徐徐展开在眼前,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倾听裴林之讲述自己内心深处的挫折。
“不过我妈不知道的是,在报名系统关闭的前一分钟,我把财经大学改成了农业大学,她既然说天上飞的不安全,那我就在地上跑,把种子种遍大江南北。”
有些孩子气又有些叛逆的话自裴林之口中说出,虽然他的表情语气都很轻松,陆知鱼却感受到一丝心酸。
抱住他的腰,脸塞进胸膛,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好厉害。”
“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