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莫府。
“老先生，萧家七少爷来见，下人们拦不住。”
下人带着焦灼的语气奔来，书房里正潜心练字的莫青钧手一顿，一道墨痕猝不及防划了整张纸面。
“我的字！”莫青钧呼吸窒了一瞬。
但他更在意下人说的不速之客：“谁？”
怒目圆睁，一副见了鬼煞的惊恐样。
“是，是萧家七少爷，萧铭辞。”和自己老先生一样，下人也对萧铭辞这三个字避之不及。
“他来我这做什么！！！”尽管嘴上是这么问的，莫青钧心里却清楚的很。
自己前些日子刚推了萧渡的拜帖，自然已经是那贼子的眼中钉。
这萧铭辞又是青州出了名的祸害，前日还在众目睽睽下害死了金玉典当的掌柜。
虽说乱臣贼子人神共愤，可真要被盯上，还是要怕上一怕的。
“人呢？没进门吧？”
下人低头：“不……”
“没进来就好，没进来就好，快，把大门堵死，不许此子踏进一步。”莫青钧遥指着门外，语义坚定。
可惜，他的坚定有点晚了。
下人尴尬补充：“不是的，老先生，萧七少爷已经闯进来了，如今正在前庭等您。”
莫老先生：“……”
莫老先生似乎已经气晕了过去，下一秒就快要倒下了。
好在老先生比较坚强，没闹出如此丑剧，但整个人还是少了一丝活人气，乍一看跟减寿了三十年一样。
“是谁！是谁让着孽子进来的！他就不知道点礼节吗！主人家没开门他也敢闯，仁义礼智信他是吃进狗肚子了吗！”
莫青钧衣袖一甩，拿出一副要教训人的威严模样。
“哼，老夫倒要好好教他一教。”
……
“所以萧七少爷只是来了趟主院，待了半盏茶时间都不到就走人了？”
“是的。”萧子夜没好气地应道，“所以你不用等着看好戏了。”
“那七少爷人呢？”
萧子夜示意对面的萧三回复。
“七少爷与家主聊了莫青钧相关，想来是朝着那莫老先生家去了。”
季宕：“哦~”
萧子夜总觉得怪怪的，看季宕这鬼模样，不知道他哪来的兴奋劲。
“你不是今日休假？怎么还关心起主子的事了？”
这人上着班都得想办法摸鱼，怎么该摸鱼的时候不摸了？
季宕自有自适应性回答：“看好戏嘛，怎么能没有我呢。”
萧子夜：“滚吧。”
“……”季宕难得也有噎住的一回。
萧二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邀请他一起去找少爷。以少爷对萧二十四的看重，若是知道这位暗卫偷偷来护着自己，定会欣喜不少。
也就是季宕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多少得捏着这货的脸骂句天选打工人。
去莫青钧家的路上，萧二十三也是藏不住自己的好奇。
“你说少爷为什么要去找莫青钧，还是借家主这边的消息？”
“你问我？”季宕觉得好笑，“我要是能猜中少爷的心思，我早就是少爷身边的心腹了。”
萧二十三：？
你不是吗？
萧二十三怎么想都是这句比喻没问题。
季宕直接敲了他一脑袋瓜：“还不到。”
他还不到能推心置腹的程度。
就像现在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少爷要去找莫青钧。
但正是不清楚，惊喜才会更多。
若他真的对少爷了如指掌，又去哪里见识到少爷的妙趣呢？
萧二十三嘴一撇，只当他是不想提的意思，并不能理解季宕脑中对于心腹的标准。
在暗卫看来，得主子重用，事事都能想到自己，就已经是难得的上好待遇的。
萧子夜也给了他教导萧二十四的秘密指令，叫他在萧二十四行为不妥的时候纠个正，态度不端的时候提个醒。
萧二十三自己也是个新人，不太理解哪些行为是不妥，毕竟，他还是挺欣赏这位排号紧随自己的后辈的。
十二哥懂得不少，要不回头还是问问十二哥怎么做吧。
萧二十三点了个头，自己认同了自己的想法。
季宕一把按住萧二十三的头，一只大手精准控住蓬蓬脑袋：“别多想。”
“哦。”萧二十三道。
很是乖巧。
这种性格放在暗卫里也真是奇葩了，萧子夜到底养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弟子？
季宕忍不住又想去摸萧子夜的底了。
能在萧府这种变态环境当统领，还当得这么任性，萧子夜是上辈子救了萧渡大命吗？
反正季宕不信掌控欲max的家主大人会放任暗卫乱象。
不过现在更有趣的少爷等着他探究，萧子夜又跑不出萧家大院，早晚能叫他知道。
“呦，十二，盯得如何，有没有好戏上演？”季宕一来就精准找上了八卦大师萧十二。
萧十二：冷漠.jpg
但冷漠不是办法，于是萧十二指了指书房：“少爷拉着老头进去了。”
“然后呢？”
萧十二：“……”
萧十二脸色有点复杂。
然后啊，然后那就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
【时间回到莫青钧出了书房，急步要来送客的时候。
“黄口小儿，你怎敢……”莫青钧试图呵斥，却被对面更凶的态度打断。
萧铭辞：“少废话，叫少爷等这么久。”
“你！你！”莫青钧甩袖，“你若是报复老夫，那便尽管来找老夫的麻烦，就算把这身老骨头打断，也休想我对你低头！”】
“哦？然后呢？”季宕恨自己手里没个瓜子，回放听得手里怪痒的。
萧十二：“……别插嘴。”
“哦，您继续，您继续！”
【“哈？什么毛病？谁要打断你的骨头？你那身粗糙老肉卖了都不值几个钱。”
萧铭辞针对别人时嘴皮子一向带刺，如今没有天敌季宕拦着，说起狠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莫青钧气得胡子直抖，却又四处张望，忌惮着此人前几日带在身边的无影暗卫。
萧铭辞看他的反应，先是皱眉，而后想到了什么，竟舒展开又挑了下眉眼。
怎么？人尽皆知少爷身边有暗卫？
他怎么没听说有这事？
青州养得起暗卫的人家可不多，养得起的人家也不一定有需求，按理说，很少会有人见个少爷就担心有暗卫跟着。
“进屋说。”萧铭辞直接上手拉人，莫老先生从哪来的就被拉回了哪里，一眼望去，长幼尊卑是一点没有。
临走前，少爷还有意味地扫了一圈周围环境，冷冷哼了声笑。】
也是这声笑，叫原本安心吃瓜的萧十二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哇偶，这才是我想看的，真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季宕啧啧惋惜了起来。
“然后你就没偷听？”
萧十二撇了他一眼，含义明显——怎么可能？
只是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叫萧十二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谁会想到那书房里，萧铭辞刚把人拽进来，撂门的声音才刚结束，少爷就说着自己要求学呢？
莫青钧：谁？
谁求学？
求什么？
莫青钧脸色变之又变。
“我对你们臭酸儒的客套话没兴趣，我就想学真本事，你的字画，你所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要你愿意教本少爷，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哼！就凭你这态度……”
“找死吗你？”萧铭辞直接瞪过去。
莫青钧一把年纪，自然是瞪不过小年轻，迅速哑了火。
“少爷可没说瞧得上你们酸儒，你有没有真本事你自己知道，今天你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
……
季宕：“……”
萧二十三：“……”
萧十二点了个头：“……”
“天塌了？”季宕忍不住抬头，发现天还好好的，正午的阳光非常之明媚。
“你是说，从刚才主子拉着莫老先生进屋，就一直学字画学到现在？”
萧二十三觉得自己在念天书。
季宕倒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十二高冷点头，讲完八卦的他又变回了冷漠脸。
萧二十三还是觉得离谱，又转头去看季宕，发现这人沉思，顿觉有戏：“心腹，你在主子身边待得最久，你是不是知道主子为什么这么做？”
萧十二也跟着转头：？
心腹？
好像确实没问题！
萧十二瞬间睁大了眼，等着季宕要说出的秘密内幕。
季宕：“……看我干嘛，我不是说了我不是心腹？刚没给你教训够是吧？”
萧二十三缩了下脖子，表达了敬畏之意。
季宕转过身，朝向那间安静的书房。
里面既无争吵也无呵斥，少爷似乎轻松就与莫青钧达成了共识。
虽然其中胁迫的意味明显，但少爷的态度更是关键。
小废物开始求学了？
这是被刺激到了，想着让自己有本事了？
好像今早离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吧。
“二十四，你怎么不说话了？”
“别吵。”季宕轻声道，“我在思考。”
但思考什么呢？
暗卫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要，少爷才不要学，我告诉你，就算你把少爷绑在刀山火海，也休想叫少爷去学那劳什子的知识！】
【不许过来啊啊啊！！！】
嗯？
那是谁？
萧铭辞？
季宕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眼前为何会出现陌生的记忆。
但记忆里的自己，好像挺开心的。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