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澜觉得自己最近简直是命犯太岁。
先是书院上层莫名其妙的有了大动作,把自家长辈发派到隔了几乎一整个修真界的玄阳殿,说是要干什么纠察邪道。
表面上看起来是委以重任,但细究起来,几位院长副院长对这件事的态度又实在是暧昧。
再是她自己。她堂堂一个明悟弟子,本季度分派给她的讲学任务居然是在弟子堂给人办理弟子牌!
倒不是说这个差事不好。这任务总的来说事少油水多,但凡给的是个没什么心气的人,他们都能欢天喜地地领着命令上任。
可偏生遇上的是温思澜。
“我让你办你就给我办!”
容景司和花羽介在门口相视一眼,倒也不介意自己被怠慢的事。闻见里头似是有热闹看,更是默契地闭嘴,轻手轻脚地就拐到了事发的屋里。
其实这点遮掩也没什么大用,这院子也只有从外头看是个常见院落的样子,里面更类似于街边店铺的样子。
进了院门没几步路就是正对着大门开放着的厅堂,里面站着的的三个人中还有一位一身天下书院核心弟子服饰的,一目了然,这就是登记领取弟子牌的地方。
功能明晰这点天下书院做的确实不错,不过这也让容花两人直接就暴露在了几位当事人的面前。
两名气质各异的女子齐齐转头,或是探究或是恼火的目光就这样直冲二人而来。
“无意打扰,在下今日只为弟子牌而来,若是道友有所不便,改天也无妨。”
容景司浅浅地震惊了一下,确认再三才敢肯定那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他用一种仿若撞鬼了的眼神反复瞟了花羽介好几眼。
“原来你会说人话啊。”
花羽介白了他一眼,懒得回他的传音。
“这位新来的朋友说话倒是好听,那好,我也不用你改天,我就要你来给我评个理。”
先前一直咄咄逼人地女子一转枪口,言语里的意思是非要把他们拉下水了。
“我就是想问,不是说天下书院广交天下最是宽和吗?怎么这弟子牌发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发给我们!”
“你别在这里红口白牙就颠倒黑白!”
温思澜终于忍不住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环首刀“啪”的一下就拍在了桌子上。
众目睽睽之下,那张石制的长桌轻轻摇晃了一下,随即表面裂开了蛛网一般的密纹——“咔嚓”碎成了十几块。
沉默,是如今的弟子堂。
“嘶——磐岩。”一片寂静中,容景司状似不经意的小声感叹了一句。
下一秒。
“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什么误会!”/“不是我干的!”
“啊?”
“哼!”
同时出声的两人疑惑地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又极速的将头别了去。
“那这理,我们还评吗?”花羽介攥着容景司的衣角小小的后撤了一步,感觉再不走就要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然!”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道,“别学我说话!”
一阵兵荒马乱后,场面才逐渐趋于可控,温思澜与找茬的女子一左一右分立于废墟两侧,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方。
容景司总感觉这场面怪怪的,但他一时说不上来怪异的点在哪里,没思考太多,直接就按着自己记忆里熟悉的方式开始了询问。
“冒昧的问一下两位道友芳名?”
“温思澜。”/“童桉乐。”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等等,一个一个说!”他属实是被两人连报个名字都要互相较劲的气势威慑到了,赶紧给自己的话加了个补丁。
“我先来!”
最后是童桉乐抢先截到了话,她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温思澜,骄傲地开口道:
“就很简单啊,我,童桉乐,第一次来天下书院,想着入乡随俗领个弟子牌,结果这位……嗯温道友,非说不行,我气死了才和她吵起来的。”
“那好,那我也来说说我的理由。”一时间上头的热血消散,温思澜此刻是彻底冷静了,没管童桉乐斗胜的公鸡一样的姿态,她紧盯着容景司说道,“我此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天下书院从不拒绝各方散修,但是若来人已有师门,我们这做不得主。”
“童姑娘,你颈间的珠链,是只有探海楼亲传弟子才能拿到的吧?”
“你……”居然被点名,童桉乐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脖颈,然后就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做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认错了,那就是普通的项链而已。
“那你敢不敢拿出来让我们都看看,想必在场的两位元婴期前辈都有办法分辨出其来历。”
“你,你,算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童桉乐放下手,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既然是探海楼的童大小姐,那么想必不会在意结一下这张桌子的价钱吧?”
“知道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突然的开始然后突然的结束了,容景司一回头就对上了花羽介有些茫然的双眼,好像他们也没干什么事。
“抱歉,借了一下两位前辈的势。”温思澜向着两人一拱手,垂头又看见地上长桌的“尸体”,脚步微顿,带着两人又往里走了一些,找了个可以办公的地方,“两位前辈这边请。”
“虽然刚有了个活例子,但我还是要事先声明,如已有师门传承,恕我们不能发放弟子令牌。”
“了解。”
“好。天下书院的弟子牌共有四等,从低到高分别为初窥、深思、明悟、造化。所有人第一次能领到的都只有初窥一等,通过完成书院发布的任务和考核可以提升弟子牌的等阶,如果有想法,可以去勤学楼进一步了解。”
之后的事情就办的非常顺遂了,登记发放等一系列流程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结束了。
温思澜虽然不喜欢这个岗位,手上的动作却很是熟练,即使是花羽介的魔修身份也没能让她有半分停顿。
等出了弟子堂的大门,两人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个彻底,夜晚的凉风拂面,把玩着手里新鲜出炉的令牌,花羽介还有些不真实感。
“所以这是在干什么?”
“哈。”在他怀疑人生的目光中,容景司突然笑出了声,当然不是因为花羽介的神情,而是他忽然想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怪异感是为什么了。
这不就是他前世围观过的居委会调解吗。
前世他都只能当观众,没想到到了修真界,他反而能过一把金牌调解员的瘾。
“没事,就当凑了个热闹了。”他拍了拍花羽介的肩膀,止不住的笑道。
“也是。”花羽介也调节好了心情,眼睛一转,也觉出些趣味来,一时间老毛病又犯了,兀的就往容景司身上一挂,“还是跟着你有意思,容容,要不你带我回隐仙宫吧?”
“你谁?不认识,不熟,别乱攀关系。”无情地把花羽介从身上撕下来,容景司脚下一点,灵力运转,几个起跃就消失了踪影,“回见!”
“喂!你!”
修行无岁月,生命已如此漫长,白天与黑夜对于修者来说已是并无太大区别。
夜晚的天下书院依然喧嚣,街边摆着的小摊上摊主与客人还在进行着激烈的砍价交易,演武的擂台上也依旧沸腾着热血,人声鼎沸中细听,还能听见客栈酒楼里头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
只是天边的太阳被月亮接了班,而皎洁的月影中,有潇洒的人影自其间穿行而过。
“叩叩。”
什么声音?唐诩皱着眉头向声源望去,只见紧闭着的窗子上隐隐约约显出一小块不规则的阴影,左右就一两步路的事,他干脆走过去开了窗。
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呢,窗子就这么在他眼前关上了,随之,一个人影快速的掠进了房内。
“给我腾个地,就收留我一晚上,不然花羽介那人肯定得来烦我。”
“前辈。”闻言唐诩脸上刚升起不久的欣喜又垮了下去,“原来前辈不是特意来见我的。”
“不过也是说好的待会见了。”
唐诩的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哀怨,搞得容景司都心虚了。
在偌大的天下书院跑了个来回,还看了场不算好戏的热闹,容景司属实是有些不记得走之前自己一时兴起的承诺了。
他连忙补救道:“我的确有事要找你商量。”
“什么事?和……有关吗?”
此话一出,唐诩也不再装模作样地闹了,压低了声音正了神色。
“我和花羽介去了趟弟子堂……”
简单的将整件事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容景司才开始讲他要说的事:
“我回来的时候想起来了,整件事里我一直觉得童桉乐面熟是为什么,还记得月海秘境吗?月凉最后卷了两个人进去,一个是你,一个是那个一身黑衣的荀莫,你还记得当时进试炼之前我就和你说了他。”
“嗯,我记得,好像说的是什么‘无脸男’?”
“这不重要!”没想到唐诩居然连他的吐槽都记得,容景司赶忙掰正话题,“我想说的是,当时他追着的那两个女子,”
“童桉乐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