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曲时清开口拒绝，一直站在曲时清身边的余自深就待不住了。

从初裴锐出现起，余自深就察觉到这个突然走过来的男人和曲时清的关系匪浅，只是按耐着静观其变。

现在他听见初裴锐在自己这个正牌男友面前向曲时清光明正大的提出邀约瞬间坐不住了，眼神暗了暗，主动开口，眼睛看着曲时清，语气亲昵：“小清，这是……？”

“这是初裴锐，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前任。”曲时清向余自深介绍完，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又对初裴锐介绍余自深：“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余自深。”

余自深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曲时清的腰，眼镜下泛起一抹冷光，脸上笑着，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小清挺忙的，没时间和你去喝咖啡。”

初裴锐听出余自深故意在自己面前展示和曲时清的亲密，敌视地将余自深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就这样，也能配得上曲时清？

相对于他赤裸裸的仇视，余自深的表现要含蓄一些，脸上还带着漠然礼貌的微笑。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看向初裴锐的眼神却好像嗤笑了一声，很是轻蔑，显然对初裴锐很瞧不起。

转头面对曲时清时，初裴锐又恢复了低声下气：“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就一会儿。”

曲时清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初裴锐对余自深毫不客气的逐客没有生气吵闹，甚至在和自己开口说话时语气也很卑微。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按初裴锐的性子不和余自深打起来都算好了。

但曲时清还是没准备同意，在现任面前和前任去寒暄不太合适，更何况余自深的态度很明显是介意的。

所以他只是浅笑着，礼貌又温和：“还是不了吧。”

初裴锐的表情撑不住了，他很少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就连当初分手后想找曲时清复合，也是以强吻这种强迫性手段为主。

一时之间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曲时清以为对方是知难而退了，却听见初裴锐在沉默之后再次开口：“小语也在附近，你想去看看她吗？”

“不过她现在比较内向，你男朋友一起去的话可能不太合适。”

说话时他的半张脸陷入阴影，看不清表情。

但曲时清能感觉到，他是难堪的。

拿自己的妹妹当做借口换取心上人的一丝怜悯，算不上光彩。

曲时清还记得初裴语，在那时他和初裴锐的父母产生矛盾时，就连初裴锐也曾沉默犹豫过，只有初裴语，只要在场，永远会坚定地站在他那边。

而初裴锐的父母因为顾忌着年幼的女儿，所以在她在场时很多难听的话也不会说出口。

当初分手时初裴语还在念初中，曲时清算了算，顺利的话初裴语现在应该已经上大学了。

曲时清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扭头去看余自深的反应。

余自深看出他的心软，眼底情绪几度变幻，似乎也在纠结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能太强势，曲时清本就是喜欢他的温和理智，所以哪怕是装他也要装到底。

不能占有欲太强，要给曲时清个人空间。

余自深反复告诫自己，把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假装风轻云淡地对曲时清笑了笑：“如果想的话就去吧，我相信你。”

曲时清以为他真的不介意，松口气的同时心底暗想，也对，毕竟自己对余自深来说也只是一个，和白月光相似的，性格相投适合结婚的人。

都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余自深揉了揉曲时清的脑袋，亲昵地抚摸他白玉般的脸，从眼神到声音都温柔到了极点：“那我在前面那家便利店等你。”

“好。”曲时清眨了一下眼睛，轻轻抱了他一下。

初裴锐在一旁看着很是吃味，可是又没资格说什么。

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和曲时清亲密拥抱的人。

终于和曲时清单独走在一起时，初裴锐忽然发现现在的场景有些眼熟。

就像在他和曲时清刚分手时他去找曲时清，却发现曲时清和夏阳易待在一起时一样。

不同的是，那次他是误会了曲时清和夏阳易的关系，而这一次，曲时清清清楚楚告诉他，余自深是现在的男朋友。

夜幕悄然降临，路灯闪烁在石板路上。

初冬的夜晚空气寒冷，呼吸间都有隐隐约约的闷痛感，初裴锐窥着曲时清身上的外套，总觉得太薄了。

最后竟然是曲时清先开口的，他说话时没有看初裴锐，而是垂眸看着前方的地面，细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我换了个工作，和自深，也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过得挺好的。”

初裴锐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曲时清是在详细回答自己刚刚那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想，原来曲时清知道那不是在客套。

曲时清又像是开玩笑一样笑说了一句：“你呢？有没有再谈恋爱？”

明明对方的语气轻快，初裴锐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冷风吹打在脸上，如针扎一样疼，他故作轻松说：“没谈，也不准备再找别人了，工作也挺忙的。”

沉默两秒，他再次开口，声音混在风里：“……我过得，不算好吧，但也没多差。”

“我也换了份工作，薪水还行吧。”

“你离开后，没几年我父母就得了重病，小语还在上学。”

他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没治好，还是去世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初裴锐一直在偷偷看曲时清的脸。

他想看见对方露出什么表情呢？是心疼他分手后过的苦，是当初辱骂自己的人遭报应的痛快，还是同病相怜的同情，亦或是面无表情的不在乎？

他不知道，他在说话时幻想了曲时清会做出的各种反应各种表情，可是好像无论哪种反应都不像曲时清会做出来的。

他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见什么反应。

曲时清不知道他的胡思乱想，听见以后表情没有意外，只是宽慰地，轻柔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像是对一个老朋友温柔的问候。

初裴锐继续说，父母离开后，初裴语一开始每天晚上都会哭醒，跑过来找他要爸爸妈妈。

后来可能知道没有用，渐渐就不哭了。

这是重逢后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聊天，或许也是唯一一次了。

初裴锐一直在偷偷往旁边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看呢。

天空一片漆黑，昏黄的路灯下曲时清如画的眉眼沉静，眼波流转间如银河倾落，美的惊心动魄。

初裴锐感觉到自己沉寂许久的心口又开始发烫，心脏一下一下跳的很快。

他望着那朦胧的精致面容，心口酸涩难忍，情不自禁开口问：“你当初说，后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曲时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后悔吗，他曾经很后悔。

在初裴锐因为一点小事和他大吵一架然后离开时，在被初裴锐父母阴阳怪气时，在很多时候，他都会后悔自己答应和初裴锐在一起，后悔和初裴锐在一起那么多年。

分手后他曾在半夜里流泪，一次次去想自己如果回到过去，没有和初裴锐恋爱，按部就班考大学，毕业，找工作，说不定还会遇见另一个理解他爱他的人。

曲时清一遍遍预想自己的另一种人生，最后却又想起，自己在阴暗角落里被一群人围着瑟瑟发抖时，是初裴锐出现救了他。

那时候他只是感激。

可对方热情似火，很快便将他点燃。

他那时艳羡初裴锐的大胆张扬，后来却逐渐发现对方太过暴躁冲动，也太过妄自尊大。

那也是曲时清最稚嫩的时候，因为太年轻所以不愿，因为太青涩所以不懂，那时候的他太单纯，只知道非黑即白，倔强争那一口气。

有问题不肯说，死脑筋，觉得自己不说对方难道看不出来吗。

而初裴锐也一样，年轻气盛，不好意思低头，也不会表达，觉得细节没必要解释，在一起那么多年对方自然懂，所以在曲时清无数次的难过中都选择了用发脾气来强撑面子。

曲时清确实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和初裴锐在一起会怎么样。

人永远都在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

所以最后他说：“没有后悔，因为是我做出的选择。”

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就应该要承担。

初裴锐的手机忽然响起，电话铃声是刘若英的《后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曲时清记得，他和初裴锐从认识到分手，对方的铃声一直都是默认铃声，从来没有换过其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

初裴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急促，连忙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曲时清顺着看过去，发现是初裴语打来的。

他不确定初裴锐会不会愿意让自己听电话内容，所以很有分寸地放慢脚步，和初裴锐隔开一点，属于能听见但听不清的距离。

接通电话之后初裴锐的表情一开始还很正常，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神色也瞬间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