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上前应话，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匆匆离去。
也有一些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几人，但只要一接触到董馥二人的目光便慌忙收回视线。
董馥疑惑地皱了皱眉，这情况有点儿不对啊，即便运气不佳，没能遇到周敞，难道整个学校竟然没有一个认识他的？
为什么没人上前询问呢？
学生几乎走尽时，几个男生吊儿郎当地朝两人走了过来。
赵四安立刻嗅到同类的味道，“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来者不善。”
董馥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怕了？”
赵四安嗤笑一声，没回话，只高高地把脖子挺起来，歪着脑袋看向来人。
浓浓的挑衅意味！
带头的那个窄脸三角眼的男生一步三晃地溜达过来，一直走到赵四安跟前才停脚，两个人距离不足十厘米，几乎鼻息相闻。
“哥们哪条道上的？看着眼生啊！”三角眼发话了，声音跟赵四安一样，都是公鸭嗓！
赵四安一点儿不带退缩的，冷冷一笑，骄傲地报出自己的来处：“大东沟，猛虎帮！”
说得人不尴尬，听得人已经抠出了三室两厅，董馥无奈地直捂脸。
三角眼嗤笑一声：“土包子！”
赵四安并未被激怒，只淡淡道：“你有何见教？”
三角眼双手插进裤兜里，“你们是周敞什么人？找他做什么？”
赵四安不答反问：“怎么？你认识他？”
三角眼伸出大拇指戳戳自己脑瓜顶，“何止认识，他啊，厉害得很呢，前几天才报警抓过我，不过现在嘛呵呵……”
董馥心里一紧，连忙插话：“你把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三角眼身后的几个人忽然就开始起哄，吹口哨、打响指、狼嚎鬼叫。
也不知道这群人发什么疯？董馥纳闷地看了看赵四安。
赵四安把董馥往自己身后拽了拽，袒护的意味十分明显，“对着个小姑娘撒野，你们就这点儿出息？还算是男人吗？”
三角眼身后立刻窜出一个猪鼻男，性子十分急躁，伸手就朝着赵四安推搡了一把，“你特么说话怪难听的！想打架是怎么的？”
赵四安被推地后退一步，差点踩到董馥的脚，他仍笑着，但眼看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怎么见得我想打架？”
猪鼻子接话：“你特么来找周敞那孙子，明显跟他一伙儿的，替他来找场子的吧？”
不等赵四安接话，董馥讥讽一笑：“没错，我们就是替周敞找场子的！早看你不顺眼了，想打架是吗？打就打，下午五点半，最近的公园，各带十个人，谁不去谁特么孙子！”
三角眼笑而不语，抱着手臂打量董馥半晌，董馥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慢慢伸出大拇指，指尖朝下点了数下。
三角眼转身看向后边几人，“挑战书都砸我脸上了，兄弟们怎么说？”
猪鼻男立刻撸袖子，“跟他俩废什么话！要打就现在打！”
赵四安把拳头攥的嘎嘎响，嘴上道：“好啊！如果你们非要以多对少，我也不介意，生死不论，咱们各安天命！”
猪鼻男立刻就要抡拳头，被三角眼按下，他朝董馥二人冷冷一哼：“你们这激将法用得太明显了，把我当傻子呢？不过，这挑战我应下了，五点半平安公园，不去的是孙子！”
顿了顿，“生死不论，各安天命！”
说完，他倒退着走了几步，这才转身，一步三晃地带着其他男生走了。边走边大放厥词：“想替周敞找场子，简直开世界玩笑，没人救得了他！你俩啊，还是先给自己找好坟地吧。”
猪鼻子凶厉地朝两人行了个割脖的手势，留下一句：“给我等着！下午就给你们好看。”然后追了上去。
董馥连忙跟了几步扬声接话：“坟地找大点，不然不够你们躺！”
赵四安赶紧把她拽住，觑着几人走远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说不紧张是假的，真要打起来，他双拳难敌四手，没准儿就得竖着来横着回去了。
“你还来劲了？”
“我必须怼回去，不然肯定后悔自己没发挥好！”
“还敢下战书了，瞅把你能的。”
董馥用看傻子的眼光扫了他一眼，“我要不下这个战书，没准儿这会儿就真打起来了！现在咱们可以放心了，五点半之前他们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五点半之后，咱们都快到家了！”
“那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当孙子！”
“我只说不去的是孙子，我可没说是他们的孙子！”
“你怎么知道附近有个平安公园？”
“我只说最近的公园，可没说平安公园。”
赵四安无语凝噎！
这时候，一个矮胖胖的女生期期艾艾左顾右盼地走了过来，“你们找的人，我知道。”
她边说边打量着左右，神情十分紧张。
终于有人愿意提供消息，董馥精神一振，“说话不方便是吗？咱们去那边。”
董馥指了指路边一丛城市景观灌木。
矮胖女生含糊地点点头，快步往灌木后走去，董馥和赵四安立刻跟上。
片刻后，三人站定。
矮胖女生小声开口：“你们两个，是他的家人还是朋友？”
“我们是他的朋友。”董馥答。
“我是他的同桌，他现在很不好，人还在医院，三天前，他跳了教学楼！”
跳楼？
董馥大惊，赵四安的脸色也很不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董馥抓着女生的胳膊，急迫地问道。
女生神情紧地瞅了瞅四周，惊慌得像只被狼群围绕的兔子，“学校不让我们讨论这件事，一旦，一旦被发现，会被记大过处分的。”
董馥连忙哄她：“你别怕，我俩都是乡下学校的，平时跟你们市里的学生几乎没有交集，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传出去的。恳请你告诉我，周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生沉默半晌，艰涩地开口道：“他父母离异，平时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平时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
学校里有几个坏人总欺负他，他告诉过老师，还报过警，可惜都没用，反而变本加厉被报复。前几天他实在受不了，从走廊窗户跳了出去。
没死，但也全身多处骨折，如今还在医院里。”
跳楼？！
董馥一时间难以消化这条令人痛心的消息。
难怪最近发来那么丧的信！他真得存了死志！
“你说的坏人，就是刚才那几个吧？”赵四安问。
女生谨慎地瞅了瞅四周，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父母缺位、校园霸凌、学校漠视全都成了刺向他的利剑，本该给予他庇护的，未能给予庇护，本该给予他陪伴的，也未能给予他陪伴。
“他在哪家医院？你知道吗？”董馥问。如果可以，董馥想去探望他。
女生摇摇头，“救护车拉走的，后来又听说转院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董馥闻言皱眉，市里这么多家医院，该往哪里去寻找？
想了想，董馥说道：“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叫董馥，是周敞的笔友，我很想知道他的情况，但我时间有限，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可以留下你的姓名、班级和电话吗？好方便我跟你打听他的消息。”
女生眼睛一亮：“你是他的笔友？是看到报纸上征友启事才跟他联系的吗？”
董馥点头：“是的，我们通过两三次信件，但他信里的内容实在让人担心，我便想着过来看看。”
女生激动地鼻头冒汗，暗自庆幸当时替周敞发出笔友征集信息，他真得有了愿意关心他的朋友。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叫唐佳人，是周敞的同桌，我这就把我的通讯方式留给你。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学校现在不允许大家讨论有关周敞的任何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董馥安慰她：“没关系，咱慢慢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终归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唐佳人用力地点点头。
董馥友善地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佳人，如果能看到周敞，我想请你转告他，这世上还有一些愿意关心他的人存在，他并不孤独。另外，希望他想办法转学。”
尽可能远离那些不良的学生和老师，在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前，躲避是最好的办法。。
唉！心生怜悯是她，无能为力也是她。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如果我能看到他，一定转达你的话。”
“好的，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太晚了家里人会担心。”
目送唐家人离开后，赵四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董馥的脸色，看着她黯然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管用。
“那个，要不我们挨个医院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周敞。”
“不用了。时间有限，咱们来不及的。”
“那我们接下来……”
“去赶下午一点的客车，回家。”
赵四安一听又要坐车，脸先白了。
“赵四安！”
“嗯？”
“我知道你不爱学习，成绩也差，这并没有没什么，学习差也不是犯了天条。但我希望你能做个好人。”
赵四安立刻炸毛：“我特么哪里不好了？我要是不好，我能陪你走一趟城里？”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像刚才那几个人一样，随意欺负同学，被欺负的人可能一生都逃不脱年少时的阴影……”
“你管得真宽！你是我爹还是我妈，张嘴就敢管我了！”
董馥无奈，“我只是合理建议，刚才你也看到那几个人了……”
“总之，我不需要你来管，你算哪根葱？”
好吧，真炸毛了。
董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个人斗气地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