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我是一个好人吗？”
林沅汐开口，问身旁一起赏花的灵芝。
“小姐？”灵芝疑惑，道。
“……”
林沅汐沉默，伸手又去碰玫瑰花，可是刺扎得她的手疼。灵芝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林沅汐缩回手，摸到了自己手指上湿湿黏黏的热液，“花开得漂亮吗？”
“漂亮。”灵芝道。
“……”林沅汐不说话。
听到了一阵阵脚步声过来，来人道：“大小姐，夫人让我们把所有带刺的花树都砍了。”
“……”林沅汐还是沉默。
灵芝震惊，急道：“这是夫人最喜欢的花！夫人为什么要砍？！！”
“夫人说，留着害人，空有貌美也是无用。”家丁道。
“动手吧。”
林沅汐后退了一些。
灵芝扶着她，“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震惊？”
“是皇帝下令要砍的。”林沅汐冷静道。
“皇帝？”灵芝惊讶，“他为什么要和那么多树过不去！”
“灵芝，你觉得我到底算不算一个好人？”林沅汐还是好奇，问。
自己对自己如何评价？
“好与不好又怎么样？做一个好人，就可以安安生生的活一辈子吗？做一个坏人，就可以富贵无忧，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吗？”
“那我到底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我们是浑浊，是不分好坏的，我们只是存在。”
“……不，浑浊不是终极存在。”
“可我们在这里，我们的心没那么干净。”灵芝狠眸，道。
“……”林沅汐沉默。
二哥过来拉住她的手，“汐儿！明日之后，你就是宫里的皇后了！”
“二哥？你？”林沅汐纳闷，刚才想心事，没有留神周遭的动静。
砍树的声音很闹，一刀一刀砍得她的头疼，心里也沉重。
喜爱的一样东西，在有权位的人口中只是一句话而已。
可以判定生死，如果当这里是生命唯一的目的，就会陷入深深的绝望。
“二哥……会想你的。”
林守疆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耳边，道：“妹妹，在宫里要是想我了，就让人来找二哥！二哥去看你！”
“我会的。”林沅汐冷静的道。
林守疆松开了她，送出了手里紧握的卧虎，拿起林沅汐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二哥？这是什么？”林沅汐握着硬硬的东西，疑惑道。
“这是哥哥的卧虎，你要是想哥哥了，就拿出来摸摸。”
“好。谢谢二哥。”
“二哥要做大将军！将来可以出入皇宫，让我的妹妹不再受欺负！”
“二哥，我？我受谁的欺负啊？”
“狗皇，皇帝！”
“二哥放心，妹妹不会让自己被欺负的。”
“妹妹这样娇弱，心地又善良，怎么能去皇宫里天天对着那个狗，皇皇帝呢！”
“二哥以为我天性善良？”
“妹妹是最善良的人！还温柔可爱！”
“呵呵，”林沅汐笑了，“二哥真觉得我温柔可爱？”
“妹妹是天底下最最最温柔可爱的女子！”
“如果我心地善良，我不会在林霏儿和她娘囚着八年的时间里，对她们漠不关心，不闻不问。”
“那是妹妹，妹妹害怕！妹妹的眼睛被那个女人弄瞎了，妹妹不管不问也是应该的！”
“那哥哥为什么要和林霏儿走得亲近？”林沅汐问，一些细节还是隐隐知道的。
“她，二哥是看她可怜……”
“二哥，我天生就会隐藏，且向来喜爱在暗处观察。”
林沅汐说了心里话，“我可以一两句话，就让哥哥们帮我做到我想做的事，让娘给我买想要的东西。”
“妹妹？”
“我可以只是撒一个娇，就让爹爹内心愧疚，自责不已。”
“！”
“这样的我，哥哥可曾知道过？”
林沅汐望向他的方向满目浑浊，“现在知道了吧？你的妹妹，就是一个喜爱把自己浑身都弄干净，但是心肠狠毒的人。”
“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
林沅汐对自己的评价就是这样，可以对凶恶的事不闻不问，又可以对凶恶的事施以援手，一切取决于内心的畅快。
她只做想做的事，有时候伤人不自知，事后反应过来就觉得内心自责。
她不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伪装得善良的弱者，是内在有着很多妄念的恶人。
“妹妹！我想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大哥还有三弟都是心甘情愿的被你使唤的，因为我们只有你一个妹妹！”
“哥？”林沅汐诧异了，二哥的声音好愤怒。
“我们应该对你好，你的眼睛看不见了，都是我们没有仔细些！娘就生了你一个女儿，父亲也宠爱着你，因为我们都爱着你！你怎么认为自己是心肠狠毒呢！”
“可是我心里有很多恶毒的想法……”
“恶毒？！妹妹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心里怎么可能恶毒？是你心肠太软，把自己一点点过错就看得很重！”
“是吗？”林沅汐被提醒了，好像是这样？
一点点过错，就填满了眼前所有的浑浊，认为自己就是这般的浑浊昏暗。却忘了，浑浊里面也是因为有光亮，才会浑浊。
她刚才在干嘛？沉浸在自责和伤感里，完全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
而且，她还在强行让别人也认为自己罪恶，引导别人说出自己罪恶的那种话，就好像觉得心满意足了。
然后当别人说出自己罪恶时，就借用这种话语来不断的伤害自己，或许还会觉得是他人的话伤害了自己。
她在强迫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因为自己内心就是认为自己是罪恶的。
她失衡了。
“妹妹，你就是太不爱自己了。你总是认为自己不好，自从眼睛……眼睛坏掉之后，你就躲在房里，日日伤感。”
“啊？”
“是我们几个人把你带出去，不然你会一直关在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受……”
“我，忘了。”
“妹妹，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善良可爱的好妹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哥哥永远都会冲到你的面前！”
“二哥，”林沅汐犹豫，想说点什么，说不出话。
林守疆心疼的看着她，“二哥还要去跟父亲练武，午后还要去军营里，就不陪着你了。”
“啊？军营？二哥怎么会去军营？”
“我已经决定了，下次父亲出征就随着父亲去战场！这次父亲身受……二哥走了。”
“二哥？”
林沅汐听着脚步声离开，二哥真就走了。
她握着手里的小卧虎，小时候看到过这个木偶，是老虎扑食之时的凶猛模样。
“小姐，你的手……血弄到木虎上了。”灵芝犹豫提醒。
“血？二哥怎么没有看到我手上的血？”林沅汐疑惑。
灵芝握着她的手，“二少爷向来都是一个心粗的人，何况小姐的手被袖口覆盖着，跟我去包扎伤口吧？”
“嗯。”
林沅汐被灵芝带回了屋里，坐在椅子上被包扎着手。
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卧虎，这个时空的亲情到底算什么？逢场作戏，还是入戏很深？
她的心里到底偏向黑暗，还是迎向光明？是整体合一，可为什么心里总是在分辨？
三哥林若蒲跑了进屋，“妹妹！快！快跟三哥一起去见一个人！”
“谁呀？”林沅汐纳闷，听着三哥着急的喘气声，更疑惑了。
林若蒲上前来拉她的手！却震惊看到被灵芝包扎着的掌心流血的伤口，整个人都心急愤怒！
“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树枝？！娘不是下令把那些树都砍了吗？你怎么又被刮到了？！”
“又？”
“别说那么多了，那个刺客要入宫了！”
“夜十五！！？入宫！！！”
“昨晚，爹去找了夜十五，问了他对你的心意。”
“他怎么说？”
林沅汐望向三哥站着的方向，只有浑浊模糊的身影，心里紧张听到的答案。
可为什么紧张？
那是双生意识，但只是碎片。她其实不理解双生是什么意思，但是总觉得不理解是大脑在限制，毕竟在这个游戏场嘛。
“他对你，可是真心的。”
“啊？”
“他心心念念了你八年，听到那个故事我都感动了！他好长情啊！如此执着的男子，我真是佩服！”
“三哥，他念了我八年？我怎么听不懂？”
“这个故事写作话本不错！善良单纯的将军府千金，落魄为乞的寒门小儿！我要回房去动笔了！”
“欸？！三哥！你把话说清楚啊？！”
“对了！”
林若蒲倒回来趴到她的面前，“夜十五入宫是爹的意思，让他在皇宫里保护你！但是万万不可暴露身份，否则就是连累了你！”
“他在这里吗？！！”
“爹让宫里的侍卫首领带他入职，这会儿应该才离开吧？”
“才离开？！！”
“他之前有些犹豫，但不久前他答应了，要保护你。”
“不是说好不见面了吗？！”
“你们？哇，苦情鸳鸯！好写！好写！！我灵感爆发啊！这要是卖到集市上去，肯定有很多人抢着看的！”
“哥，你一天都研究话本干什么？”
“真真假假，世人谁又分得清呢？不如活在话本里快活！”
“！”林沅汐猜到了什么。
三哥离开，林沅汐叫住他，“三哥！”
她起身，犹豫问：“你……是……”
“娘克扣给我的零花钱，我还不能赚点外快了？林沅汐，别告诉娘！”
三哥跑了。
林沅汐疑惑，问一旁站着的灵芝，“灵芝，你也猜到了什么吗？”
“他是，外来者。”
“什么？”
“我也不懂，只是……他不像这个时空的人，但是几年前才突然变的，和之前那个三少爷不一样。”
“嗯？怎么……”
林沅汐疑惑，于是问心里：“写故事的那个？你在吗？”
“……”内心没有回应。
林沅汐索性问其他的，“我三哥，是什么样的存在？”
“故事书的入侵者。”内心感受到，是观察员。
“什么？怎样理解啊？”
“本不是这个游戏场、故事书里面的意识，进入了这里之后……去到了他自己的碎片身上。”
“他？的碎片？！！”
“意识流转的游戏，意识焦点可以分散去到无数的地方。那个意识焦点本身不在这个游乐场，但他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焦点身上，也可以说是前生？来生？但只有当下一瞬之间。”
“他还是我三哥吗？”
“是。他们的意识来自同一个。”
内心又感受到：“但也不是，同一个却是不同的存在。不要在意他人的故事，专注自己的故事，你的任务是观察，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