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河想,只要他往回走,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在那个阶级之上的世界,他的另一半就在那里。可脚上好像被锁住了,迈不开步,只能用眼睛一直盯着那辆上不得台面的车子离开。
是谁上不得台面?他想。
他得做些什么,程星河终于迈出步子。司机在车上等他,程星河喜欢自己开车,难得用司机。
“程少,我这里有醒酒茶,管家提前备下的。”
“不用,先不回去,随便绕绕。”
司机闭上眼,这个时候正是夜生活最精彩的时刻。
程星河忽然开口:“开小路,热闹点的地方。”
“好的,程少。”司机把车从大马路拐进小路。
又开了一段时间,程星河又道:“走热闹的小路。”
热闹的小路又挤又香,多是美食街。
司机停下车:“小程总,进不去,只能走旁边。”
“那走吧。”
从高屋建瓴的五星级酒店,来到烟火十足的胡同小巷,同一片夜空,热爱生活的脸,一样的真挚。
车内太安静,老板太反常,司机总觉得自己要讲些什么。
“程少,这条街,很多游客特意过来玩,现在不是旅游旺季 ,人算是少了。”
“那本地人一般很少来吧。”
“是的。”
“换个地方,换个本地人常去的地方。”
“好。”
“停车,我坐到副驾。”
“哦,好好。”司机虽然奇怪,但很快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车子在兴城的大街小巷穿梭,一双漂亮的星眸,透过挡风玻璃,看尽了车外世界,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车子足足绕了3个小时,才开回庄园。
程星河的秘书很能干,短短的时间内,便把童心宜售卖出去的礼物全部回收了。现如今这些东西,正堆在程星河个人休息室。
“小程总,东西都齐了,是放这边,还是运到您住处。”
“放这里吧。”
“好的小程总,还有件事跟您汇报,程总那边要您晚上回家一趟。”
程致远有事都直接联系程星河,很少联系他下边的人。程星河摸出手机,才发现早已关机。
秘书也注意到了,这年头能让手机关机,且不受影响的人,也是能人。
程星河把手机充上电,开机联系父亲。
“星河,有几个世伯想约你吃顿饭。”
程星河一听便知道这饭的意义:“先推了吧。”
“不好这么嚣张吧。”程致远笑呵呵地打趣儿子,“总得给个时间。”
“再说吧。”
听出儿子嘴里的厌悻,程致远虽然好奇关心,但不好多问。
童心宜近来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可等她转身时又找不到一处异样。偏施鸿卓近来在忙,不然请他看一看,他肯定能判断是她多想,还是真有人跟踪她。
这天办公室里忽然讨论起近期的一个案子,独居女性被人尾随奸杀的新闻。
“小童,你一个人住吗?”有人问起童心宜。
“我父母时不时会来陪我。”其实童父童母,每月只能来一两次,两人都还没退休。
“你们漂亮的姑娘更要注意,晚上不要一人走。”
童心宜小心道:“那变态不在我们这里,应该还好吧。”
“就在隔壁市,哪里远了。”
听着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这个变态杀人犯,如何的惨无人道,童心宜悄悄抱了下自己的胳膊。
手机拿出来给父母发了信息:“妈妈,你们这周有没有过来来?”
童母的回复很快:“想我们了,我们下周过去,你……”童母正要说名字,想到女儿不认识,换了个说法,“你爸这边有个远方亲戚走了,周六要去吊丧。”
童心宜:“好的,玫瑰.JPG”
正想着找谁陪她,施鸿卓给她发信息:“忙完了,晚上一起吃饭。”
童心宜回复得很快:“好。”一下安心不少。
施鸿卓是警察,跟他一起走,自然是百倍的安全。
下班后,施鸿卓打车过来,这样直接开童心宜的车走。
施鸿卓风尘仆仆的,看着一脸疲惫:“先去吃饭吧,我好饿。”
童心宜有些后悔应承:“你可以明天再来找我。”
施鸿卓笑笑:“走吧。”他又不傻,他工作本就是忙时查无此人,闲下来还不抓紧时间刷脸,还要不要追人了,就是现在他们退回到友情位置,他也不能做些讨好的事。
“那我来开车。”
童心宜开出单位,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来了。
施鸿卓发觉了童心宜的警惕:“怎么了?”
“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童心宜思索着,“这几天经常有这种感觉。”
施鸿卓疲惫的双眼一下睁开了:“你继续开。”他看向后视镜。
童心宜要去的地方是个商业中心,过往的车不少去那里,但童心宜车开得不快,只要不是新手,基本都会越过她。
“有两辆车一直跟在你后边。”
“真的是变态吗?”童心宜身体一下紧绷起来。
“别急。你现在变化车道,到右边来。好,看清车牌了。”施鸿卓念出车牌号,“有印象吗?”
童心宜摇摇头:“会不会是套牌,最近不是有个变态杀人犯吗?”
施鸿卓虽然是经侦办的,但也知道这事。
“应该不是,那个变态杀人犯不会开车追着人跑。”
童心宜听了施鸿卓的解释,身体放松不少。
施鸿卓温声问她:“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这不是多想了吗?”
“你们女孩子,力气小,这些变态欺软怕硬。下次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告诉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好。”童心宜轻轻应了一声,感觉到旁边的施鸿卓一下高兴起来。
施鸿卓还在观察后边的车:“其中一辆转弯了,只剩下一辆了。”
童心宜停下来时,那辆跟了她一路的车也停了下来。
“我去看看。”施鸿卓让童心宜在原地等他,他自己绕到那辆车附近。一会他回来了。
“是实习车,新手上路慌,不是坏人。”
童心宜一听,心安定不少。
吃完饭,童心宜没让施鸿卓送他,坚持把他送回家,毕竟施鸿卓眼睛通红,她都怕他猝死。
车子开到自己小区时,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来了。童心宜心又紧紧提了起来,好在车子开进地下室时,就感受不到了。
第二日一大早施鸿卓就联系上她:“你不要开车,这几天我送你上下班。”
童心宜还想推辞,施鸿卓赶忙保证:“我过两天又忙了,让我送你几天,你也不想碰上变态吧。”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真别说,自从施鸿卓送她上下班后,被监视的感觉就消失了。她与施鸿卓一说,对方思索着:“估计是你的爱慕者,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就自动退缩了。”
爱慕者,童心宜皱起秀气的眉,这种阴沟里的爱慕者她才不要。
施鸿卓送了几天,又忙去了。
“有事马上打我电话,我只是忙,不是人间消失。不要客气,也不要觉得会打扰我,我们是朋友。”施鸿卓赶着去单位时,再三叮嘱童心宜。
“会的,生命最高。”童心宜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让他放心。
施鸿卓没来接她的几日后,被监视的感觉又来了,但不像之前那样频繁,基本在她出单位和早上买早点时的一点时间。时间久了,也渐渐忽略了,大概是哪个人看她漂亮吧。
一直到某日下班,看到意外的人出现。
程星河开着车子,停在她单位附近,待她下班后,走向了她。
“心宜。”程星河喊住人。
童心宜早就见到他了,听到对方喊他,也只当没听见,拉着身边的同事快步离开。
同事则一步三回头:“心宜,那个大帅哥是叫你吧。”
“可我不认识他啊。”童心宜捧着自己的脸,做了个可爱的表情,“大概看我太美了,想上啦搭讪吧。”说完还苦恼地叹了口气。
同事本来怀疑童心宜与程星河认识,毕竟容貌实在太登对了。现下见童心宜的态度,再也不怀疑了,抓着童心宜的手激动不已:“他好帅啊,这身高,这长相,这气质,极品啊,我就喜欢这种帅而自知还会好好打扮的男人。”
童心宜取笑她:“所以你平常的正经都是假装的。”
同事摇头晃脑:“美人谁不爱。”说完又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低调低调。”
童心宜捂嘴轻笑,看见程星河初始的异样情绪,一下散了。
“拜拜明天见。”她扬手跟同事道别。
程星河站在身后,没有离开。小姑娘心情愉悦,离开他后,她过得很好。苏姨为人正派,她在这里也不会受到不公待遇。
没有他,她的人生就变好了。
第二日,童心宜又见到了程星河。
昨天大概在单位,他没敢放肆,今天竟然直接走面前,还叫她妹妹,他有什么资格叫他妹妹。
童心宜提着包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心宜。”程星河又叫了遍。
童心宜走到早餐点:“老板,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谢谢。”
程星河拉住童心宜的手:“心宜,你别不理我。”
童心宜朝早餐点老板大喊:“老板,帮我报警,我不认识这人。”
程星河个子高大,看着就很强壮,不少人离了他们一步,待看到童心宜的美貌时,几个男士互相看了看,齐齐朝程星河一踢。
“人模狗样的,竟然是变态。”
这一踢迫不急防,程星河被踢得踉跄了一步,不过他确实强壮,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可等他站直身体时,童心宜已经走了。
可以恨他骂他打他,而不是漠视他,好像他只是路边的蚂蚁,是可有可无的路人。
第二天程星河再次来到童心宜小区楼下,他想,对方会不会换个时间出门,或者不再外面买早餐。他其实还是对她有影响吧。
他看到了落落大方的童心宜,她今天选了另一家早餐摊,他根本影响不了童心宜。
那些汹涌的道歉,被堵在了漠视的眼神中。
程星河又难过又诡异的安心,道歉后要做什么呢?
他是被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者,他是高高在上的程少。他精于算计,把玩人性,他比任何人更明白,分手后的道歉只有廉价的味道。
探出去的触角,又一次缩回去。再等等,他想。
童心宜以为程星河还会继续来找她,哪想第三天对方就没出现在她面前,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监视。
这一次她走向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在阴暗的角落里,陌生的车子里,男人戴着墨镜。
“心宜。”
童心宜眼神冰冷地看向男人,她这样柔和的长相,冷冷看人时更显漠然。
“心宜。”程星河又开口,像个可怜的小狗。
童心宜却是直接转身就走,她连鄙视的眼神都不用施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