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星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踏星小说 > 小蝉 > 第62章 相知

第62章 相知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张楹——!”

张蝉跑得太快,口鼻灌入风,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上气,她深深呼吸,尽力平复自己的气息。

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禾穗,丢下木棍,担忧地解开张楹脖子上紧栓的麻绳,“你怎么样?”

张楹脸色潮红,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因为脖颈被勒得太紧导致微微颤抖的嘴唇仍呈现青紫。她摆摆手,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像是还未平静下来。

当她看见匆忙赶来的张蝉,发现张蝉的脸色苍白,低声问:“你是不是哮喘犯了?”

张蝉压着自己的心口,缓过劲后将张楹搀了起来,道:“我没事,老毛病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

二人的所在之处是一座废弃的荒庙,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四面透风的矮墙内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它知道,是它带我来的。”张蝉指了一下后头的草堆。

高深的杂草丛里莫名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草丛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张楹一惊,下意识地躲到她身后。

“别怕,它不咬人。”她挡在张楹身前,蹲下身,将黑狗拖在地上的狗绳拾起,说:“这狗是父亲以前养在军营里用来守粮仓的,后来它年纪大了,父亲就托人从长平带回来给我养。”

那条通身漆黑的狗毛发光滑,它十分乖巧地蹭了蹭张蝉的手掌心。

张蝉暂时先将狗绳拴在荒庙门口的石墩上,道:“从大理寺回去后,平王提醒过我,你醒来可能会做傻事。所以我趁你养伤的那几天,往你的换洗衣物里撒了些香粉。今天下午我给你送药,见你和禾穗都不在房中,就想到牵它出来找你。它鼻子很灵,靠着一路的香粉味就把你找到了。”

张楹此时的心绪已经恢复平静,她声音极轻,“你为什么要救我?”

张蝉没回答她。

她绕过张楹,探了探刚才被她用木棍敲晕的禾穗的鼻息。当下有些不放心,于是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将金针往禾穗的脖子上的某处穴位一扎。禾穗当即晕死过去,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张蝉捡起刚才禾穗用来勒张楹的绳子,“这些事一会再说,你要是已经没事了,就过来帮我搭把手,我一个人搬不动她。”

说着张蝉双手紧紧拽着禾穗的双臂,她整个人向后倾,脚下打滑,像是有些站不稳。张楹见了,立即上前跟着抬起禾穗的双腿。

二人费劲全身的力气才将禾穗搬至荒庙的院外树下。

张蝉用刚才捡来的麻绳,先将禾穗的手腕捆了起来,打上一个死结,又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树干上,再打一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她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被捆在树下的禾穗,“天黑以后她就该醒了,我们不能再久留。”

张蝉将狗牵走,正欲往大门方向,她见张楹还愣在原地,皱起眉头,道:“你还走不吗?”

张楹不为所动。

她清楚张楹的心思,她赶来的时候亲眼看见禾穗用麻绳将她死死勒住,可张楹的双手没有挣扎,丝毫没有打算反抗的意思。

张蝉即刻上前将人手腕一拉,抬步往门外去,“我今天已经够累了,一会怕是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你要是还想死,我可没工夫再救你。”

张楹直接被她拉走,二人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天黑。

“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

张蝉检查完张楹脖颈上的勒痕,之后用竹签挑了一点药膏涂抹在她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救我?”张楹依旧没有放弃问她这个问题。

她上完药以后,坐在张楹身侧的另一张椅子上,“人命是可贵的,明明有机会活下来,何必又要苦苦寻死?”

“你不恨我之前占了你的位置?”张楹的声音很低,也许她已经习惯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才会从一开始就没有直视过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就不会被赶出侯府,也不用在外受那么多苦。”

“我当然怪过你,自从我开始怀疑你的身份,心里就隐隐不痛快。因为我眼睛瞎了之后,竟然蠢到相信林楚君的话是真的,在离开盛京的时候我对你一直是存有愧疚的。”

她离开时,一直认为是自己占了张楹十六年的荣华富贵,甚至为此深深自责。

最后一切兜兜转转,二人身份再次对换,张蝉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老天爷在刻意捉弄她。

“不过,你若真有心想替了我,在祠堂那晚大可直接将我当成刺客,命人拿下。在那之后也不会告诉关于我芳儿的事,更加不拖着病体会去大理寺送证物,在最后还挡下林楚君那一剑。”

段明徽帮她彻查张楹的身世,才知张楹原是弃婴。

她不知家乡,也不知亲生父母,只有一个给人做浆洗的哑巴养母将她带大,连带着现在这个名字都是聂桓伪造的。

“我有件事相同你商量。”她问张楹:“你养母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如果之后你找到养母想离开盛京,不知你愿不愿意同蓟儿一起去扬州?”

张楹动了动眉心,她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林楚君已经死了,蓟儿年纪小,我打算明年春天送他离开盛京,去往扬州读书。我家在扬州曾置有一处私宅,虽然没有侯府大,可好在舒适。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同他一起去,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张蝉语气平静,像是在同她相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张楹怔怔地看着她。

她继续说:“我做这些并非是想让你感激我,也不是想让旁人觉得我有多善良,纵使是被说成妇人之仁我也认了,总之在我心里就是不希望你死。”

二人对坐,沉默良久。

张楹坐在对面,她垂下眼,面颊已经被泪水化湿。

她怪过张楹,也愿意放下。

“张蝉,”张楹突然站起身,直接对着她跪下,“你的恩情,我今生无以为报。”

她被张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忙将其扶起,“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受人摆布,将来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只为你自己活着。”

*

天黑以后,张蝉整理完书卷正准备回房。

她刚到院中,正好看见院墙边树影攒动,一墙之隔外的那头好似有什么声音。

张蝉提着灯笼,好奇地抬头顺着石墙往上望。对上那双眼睛时,她顿住脚,整个人蓦然一僵。

看清是谁后,她蹙着眉,低声嗔怪道:“你好歹也是王爷,怎么又三更半夜扒人家墙头?”

段明徽坐在墙顶,长眉微挑,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你们家的墙确实砌得高。”

张蝉走近,在段明徽的面前停下,仰头看他:“为什么不走正门,要是让月娘看见把你当成刺客,我们府里的护院又那么多,你能打得过吗?”

“盛京人多口杂,到哪都有人盯着,大晚上的想要见你,就只能出此下策。”他纵身一跃而下,轻轻松松地就从墙头落地。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张蝉看了他一眼。

二人一起绕过矮墙,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那你先说。”

见他让她,她就先将自己今日在荒庙里找到张楹的事告诉他。

张蝉道:“所以要是没有你提醒我,可能我也没能通过香粉找到她的下落。”

段明徽闻言,皱眉说:“你又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张蝉唇瓣紧紧抿起,才想起上次他离开时还交代自己回家后要处处小心,不能单独贸然行动。

“下次别一个人去,你要是不方便来王府找我,过两日我让师姐送信鸽来,若是你以后有麻烦,就传书给我。”段明徽叹息。

张蝉点点头,她站在他侧身后默不作声,垂目看向月下段明徽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用余光偷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她不动声色,故意踩住,喃喃道:“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救她?”

她不知道的是,段明徽站的位置正好借着影子能将她刚才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忍俊不禁,听见她的问题又收敛笑意,视线转而落在她半隐在光影里的面庞上,“你记不记得天兴四十一年那场宫宴,你跟宫人偷跑去看烟火正巧在御花园里救我。还有天兴四十二年,你进宫给太后请安,路上为了替我出头,就抓了一只癞蛤蟆去吓段明烨,害得他落水这些事?”

她咬着唇没有说话,没想到这种陈年往事除了自己的先生徐太师,竟然还有段明徽记得。平日端庄贤淑的官家小姐形象,好似瞬间变成了刁钻贪玩不着调的模样。

“当初你帮我的时候,是没有理由的。所以现在你想救张楹,当然也不需要理由。”段明徽侧目,一勾唇角,“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是我认识的张蝉,她就一定会这样做,不是吗?”

张蝉闻言忽然笑了。

她愿意帮张楹这件事,纵使有人不理解,那么也没关系。

她想做便做,从来不需要理由。

“你说完了,该换我了。”段明徽朝她走近一步,“那日在大理寺因为事出突然,我忘记将这个还给你。”

他抬手至她面前,置于掌中的是将那天她前往大理寺前交给徐青宜的小金蝉。此刻她才想明白为何在大理寺那日,他会出现得那般巧。

望着小金蝉的翅膀,张蝉说:“几日前我曾去过金玉堂,碰巧同他们的东家聊了几句。岑老板说大约在一年前,有人不惜花高价,拿了和我母亲当年定制过一模一样的小金蝉来修补,还不止一次。”

段明徽一愣。

张蝉手中的小金蝉修过两次,第一回他出高价让寒衣回盛京请金玉堂的工匠修补。只是新修的蝉翼焊接处略有粗糙,翅膀脉络和最初的模样稍有差异,后来不慎又被人撞断一次。

因为修补蝉翼的工艺实在繁琐,又耗费精力,所以就算他愿意再出钱,金玉堂里有资历的工匠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接这个活,去修第二次。

“少府监里制作金器的老师傅想必把自己毕生绝学都教你了,”张蝉细细摩挲金蝉的蝉翼,她已经从他人口中得知,手里的金蝉的的确确是经过两次修补,也知道修第二次的工匠是谁,“你的手艺很好,和最初母亲送我的时候一样。”

金器制作完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打磨抛光,金蝉的蝉翼纹理脉络清晰延展,细看薄似绢帛。打磨者要心神专一,手法细致到毫厘间,才能做得平滑光泽,衔接流畅。

她手里的金蝉姿态灵动,舒展新生的双翼,看来这位工匠是将自己毕生的耐心全部倾注于此。

见张蝉白皙的面颊已经渡上一层红晕,又听她的赞誉,段明徽抑着唇角,淡声说:“一件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多谢。”她抬眸看着他,脸热得厉害,只得低下头。

忽然,心里徒生想起一事,柔声对他说:“你等我一会,我进去拿件东西给你。”

见她往卧房的方向走,他没打算跟着,反而是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段明徽坐在桃树下,夜来风动,桃树上的桃花瓣不经意地被风带落,悄无声息地飘到他的身上。

没一会儿,就见她从房内出来,将一盏小宫灯塞到他手中。

他正寻思着,下一刻又见她将另只手里握着的一卷画轴放在石桌上。

“这盏朱雀灯你还记得吗?是我一直想给你的东西。”看着段明徽望着宫灯出神,她缓声说:“十年前这盏灯被段明烨踩坏,当时我大言不惭跟你保证能重新修好,虽然灯的骨架已经重新缠上,就是绢纸上的画,我画得不好。”

那盏灯确实是她修的,只是重画朱雀的时候,她当时的画技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回过头来再看上面的朱雀图,很多地方实在绘得太过粗糙。

二人分开后,一别数年,她终有机会将这盏灯归还。

段明徽摇头,喉间微动,低低地笑着,“不会,你画得很好。”

“我记得你说过,这盏灯是你母妃留给你的。所以这幅留在毓庆宫里的画轴,上面画的女子就应该是元贵妃。”

她打开桌上的画轴,发黄残旧的画纸上绘有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这名女子最惊艳的并非是她的美貌,反而是她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这双眼睛和段明徽一样,都是赤红色的异瞳。

段明徽看向画像上的人,不自觉地伸手,即将触及画纸时,脑中瞬间闪过母妃逝世前的样貌。

下一刻,他猛地抽回手,胸中忽生一股钝痛。段明徽阖目,努力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