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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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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张蝉的容貌,他脸上没有血色,下颚还留着未干涸的血渍。

那么冷的天他的额角竟然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一起一伏的脖颈落入衣襟。

周边仍是斑斑血迹,雪地里一片狼藉,红白交错,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她的鼻尖。

张蝉一愣,她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只觉得他今晚整个人和平时很不一样,看起来可怕极了。

少年默不作声,对上那双纯净的眼睛,手上的刀仍然没有放下。

雪地上是刚才被他用刀削断的那一小络头发,她觉得颈侧一凉,伸手触碰,白皙的脖颈裸露出一道红痕,流下一串血珠,落在光洁的白狐裘上。

她抬起脸,二人对上了目光,他阴沉沉的眼眸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张蝉壮着胆子靠近他,放缓了声音:“闻昭,你,你没事吧?”

他没吭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了,左手手臂血淋淋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气息骤然紊乱。

张蝉感觉到不对劲立刻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这脉搏不似寻常人会有的频率,脉象时急时缓,他身上的温度也是灼热得吓人。

“闻昭,你看着我,我是张蝉。”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出声询问。

少年持刀的手仍是颤抖着,鼻尖闻见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血腥味,目光阴狠,像是克制不住杀念。

此时,闻昭的样子像极了高山峭壁上撞见猎物伺机而动准备捕食的猛禽。张蝉不敢放松,她用余光打量着身后,悄然退了几步。

“闻昭,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她后背生寒,心底抑制不住的紧张,声音都开始发颤。

她试着将他往身后的巷子带。

眼看自己所处的位置里大门还有些距离,倘若她开口大声呼叫,寒衣如果在里面或许他会听见。

可若是今夜寒衣没有及时出现,她一开口,就有可能引来其他人,那么地上姚家父子的两具尸首她应该如何解释?

还有闻昭,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心里隐隐感觉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此刻他神志不清,一反常态,这幅见谁杀谁的样子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撞见。

闻昭突然猛地握紧了那把刀,他力气惊人,企图将手上那把刀的尖口对准自己心腹。

张蝉靠着那模糊的视线,听见声音后迅速伸出双手握住刀身。

她的手心被利刃割破,鲜血不停地从缝隙中漫出,疼得嘴唇泛白,喉间喘不上气,在这危急关头仍旧用尽全力,死死不松手。

“闻昭,快松手!”

闻昭愣了愣,空气中檀香的醇厚混杂着铁锈的苦涩。

她惊恐的声音犹如重锤打穿了他身体里的设下的屏障,疼得撕心裂肺的胸腔里徒然生出某种异样的情绪,击得他溃不成军,最终水落归槽。

“哐当。”

他松脱了刀柄,那把刀跌落在地上。

张蝉瞥了一眼,她不顾手心处还在冒血的伤口,迅速将地上那把刀踢的更远些。

闻昭紧盯着她,眸色微动,像是被她身上摄人心魄的气味吸引住了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张蝉心中隐隐不安,不料稍一分神,肩膀被人一把按住。

现下走投无路,无处可躲,整个人被他抵在墙边,硌得她生疼。

一阵寒风,周围灯火幽暗,二人的身影落在月下。

他挡住了她身前的月光,俯身一压,灼热的呼吸时断时续地扑在她的面上。

她的头发乱了,猛地瞪大双眼,嘴唇克制不住地颤抖,两人凌乱的气息互相纠缠着。

“闻昭……”

张蝉一时窘迫,她分不清这是在亲吻还是啃咬,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想推开他。

只是她越用力就能感觉出来对方身上带着攻击的野性和偏执。

夜里少年赤红的瞳色犹如两团火苗,愈烧愈烈。他今晚暴露本性,压制不住当年不堪回首的记忆,往事和蛊毒的魔咒都如惊涛骇浪向他袭来。

耳畔边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她喉间一紧,唇瓣已经被对方咬破渗出了血,二人的衣袂随风摆动,凌乱缠绕。

在这场荒唐中,张蝉下意识摸到了腰间的针灸包,她急中生智忙抽出一枚金针,用最快的速度扎在少年的后颈。

金针刺入皮肉五分深度,似乎封住了他的狂性暴戾。

她松了一口气,少年也松了口。

他的下颚抵在她的颈窝,一切戛然而止,筋疲力尽地陷落在她的怀里。

寒衣匆匆来迟,见到此时的情景大惊,“主子!”

张蝉听见声音如同解脱一般直接跌坐在地上,她拔出闻昭颈后的金针。

少年的口中立刻溢出乌血,他半阖着眼,虚弱地倚靠在她身上。

寒衣见状,难以置信地看向张蝉,“姑娘可被伤着了?”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中回过神。

寒衣无意中看见张蝉被咬破的唇角,他立即偏过头,先将靠在她身边的闻昭扶了起来。

张蝉撑着墙壁缓缓起身,她望向已经陷入昏迷的闻昭,低声道:“寒衣,若他醒来,别告诉他今晚的事。”

看着张蝉的背影往门里去,寒衣带闻昭离开之前吹响骨哨,方才跟他一同前来藏在暗处的影卫全部现身。

“那两个人的尸首处理干净,其余人留下保护姑娘。”寒衣顿了顿,“还有,今晚这里发生的事一概不许提。”

*

“怎么装病装一年了,如今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聂桓刚回到自己家的宅院没多久,刘叔就将一个年轻的女子领了进来。

女子容貌生得昳丽,看上去不过也只有十七八的年纪,她缓缓抬头看向桌旁饮茶的男子。

“对了。”

聂桓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慢悠悠地说:“张蝉让我给你带句话。”

女子的沉默片刻,开口道:“她说什么?”

“她说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害你流落在外,无依无靠。”

话音刚落,聂桓的脸上充满了鄙夷,随即他撇了一眼身前的女子,冷笑一声道:“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想说她很蠢?”

女子敛着眸,低声说:“是我对不起她才对。”

聂桓起身,顺手理了理身上的那件新官袍,“时至今日你可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聂桓渐渐逼近她,他睨着女子,侧着头细细端详着她的容貌。

像,真是像。

不枉费他半年来的心血。

不过,她和她不同。

那个人见了他每次都是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和她极度相似的女子却是怯生生的,像是在恐惧着什么,她眼睛里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只有和他当年在聂家做小伏低一样的怯懦。

“说话!”他走到女子面前,一手扼住她的喉颈。

女子的脸瞬间被他掐得涨红,她的五官拧在一起,双瞳充血,两只手下本能地揪住聂桓的袖子。

“我......”她抿着唇,像是要挣扎又像是要放弃,唇间压抑着细弱的喘息声,宛若濒临断气的幼兽。

聂桓松了手,掐着她的脸,暗讽道:“你这张脸是我给你的,一年前我把你从长平接到盛京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卑贱的浣纱女,而是长平侯的嫡女张楹。”

张楹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胸膛一起一伏地粗喘着。

她的眼框通红,眼角下意识地落下一滴泪。

“一会我派人送你回去,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林氏不敢为难你。”聂桓半蹲在她的面前,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珠。

他扣住张楹的下颔,望着她的容貌时眼睛里没有半点温情,可冲她说话的语气又掺杂着别样的态度。

张楹颤着身子,她整理装束,整个人离开的时候双腿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

手心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好在是冬日张蝉天天穿着的衣服都是袖长宽大的款式,恰好挡住了手掌包扎的伤处。

嘴唇上的伤还隐隐约约的。

她擦了口脂,原想能盖住伤痕,没曾想今早前往荣府被翠儿见了,还被调侃一番。

这件事过后寒衣不知将闻昭带去了何处,当晚发生的一切就像烙印一样,也不知道他清醒过后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张蝉垂眸,慢悠悠地走在廊上。

她忘不掉当晚的红白交错,鲜血遍地的映像,耳边清楚记得姚大公子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一个嗜血的疯子。

这两句类似的话,一年前陈平说过,一年后姚家大公子也说过。

张蝉恍然想起当初她暂居慈云寺时海藏大师对她的嘱托,也许当时海藏大师早已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事。

他说闻昭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所以才会拜托她在今后无论如何都要拦住闻昭。

只怪当初她对闻昭并不熟悉,没反应出海藏的言外之意,如今这一切真实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竟是这般触目惊心。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心有千千结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留意额头撞到了对方的胸膛。

以她对气味的敏感程度,脑海里一下子就判断出身前的人是谁。

“小心。”闻昭扶稳她,见她要走又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张蝉。”

她有意想躲,却被人唤住,不得已只好转身回头。

闻昭走近她,微微低头看着她的脸。

终于发现她脸上的不对劲,“你嘴唇上的伤怎么弄的?”

见他问的是这件事,张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

此刻唇齿间的疼痒似乎再次出现,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她目光躲闪不自在地说:“满月酒那天蓝夫人请我吃螃蟹,当时我看不清没把螃蟹壳剥干净,一不留心就被蟹钳子划伤了嘴。”

这句解释若是细想起来处处是破绽,当下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张蝉一撒谎,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僵硬,她两只手都背过身藏在袖子里,紧紧地揪在一起。

听完她的回答,闻昭神情平静,他轻声问:“你去荣府喝满月酒的那晚,回来时可曾见到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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