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级考试之后没多久,圣诞就到了。虞秋池因为那天和谁过苦恼了好久。
把傅江云一个人仍在家好像有点不太好。
可她也想出去玩呀。
群里齐歆她们早就发了好多消息,虞秋池琢磨跟傅江云商量,可这可怕的想法刚从脑子里发芽便被她清醒地掐断,搞什么,她只是暂时留下照顾傅江云而已,怎么还用跟他汇报行程。
管他一个人在家做什么……
反正等他复查没问题,她就准备走。
最多一个月,是她最开始就跟傅江云说好的。
只是她忘了,一个月后就快过年了,这也意味着,她不得不继续跟傅江云待一个屋。
“不问问你老公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徐敏拿着热红酒问。
“什么老公,别乱说。”虞秋池才不肯承认,她可是要跟傅江云离婚的。叫这个不合适。
徐敏切了一声,“你人都住回去了还说这些,难道不是跟他和好了。”
“谁说的?我只是碍于情面回去照顾他……”虞秋池反驳道。
“反正情侣吵架的话,咱做朋友的最不能当真。”一旁的秦怡跟徐敏碰了碰杯。
她毅然决然地搬走提离婚的时候,她们都支持她,口口声声说日子过不下去的人是虞秋池,心寒傅江云无情的也是她,到头来回去的还是她。
和着闺蜜之前替她打抱不平都白费了。
“这不是恋爱脑是什么?”秦怡看她。
“……”虞秋池无奈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诺,”徐敏懒懒支着下巴,“这样的二百五那还有一个呢。”
“你才二百五呢!”虞秋池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齐歆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看上去是一通不太愉快的来电。
“对了,陈靖嫣呢?她怎么没来。”秦怡也在看齐歆,下意识找了一圈没看见她对象,下意识问了嘴。
“她忙。”徐敏回:“最近几个月天天都在各地飞来飞去。”
秦怡淡淡哦了下。
虞秋池也跟着点了下头。她都记不清上次和陈靖嫣见面是多久了也是,人家现在挺火的,不工作才不正常。
那边齐歆突然提高分贝,“那你就别回来了!一辈子都在外面好了!”
她挂了电话,气冲冲地往回走,砰地拉开虞秋池身边的椅子屁股刚贴上手就给自己倒好了一整杯热酒。
“怎么了?”虞秋池问。她不知道她跟陈靖嫣打电话。
“就吵了个架。”齐歆皱眉放下酒杯,对上三双关心的眼睛,扯着个勉强的笑:“没事儿。”
她不想说,她们也就不会多问。
“喝酒。”秦怡拿着冒着滚滚白烟的酒壶,给齐歆酒杯又添了些。
“对,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们今晚就一个目的,让自个儿开心就完了。”
虞秋池笑着跟她们碰杯,热红酒特别好喝,几杯下肚感觉整个身体酥酥麻麻,大脑都酥透了。
美酒香醇浓甜,不过虞秋池没敢贪杯。
一会儿徐敏说去酒店开个房,点些外卖看电影,或者去按摩称做个全身按摩。
总之就是继续嗨,玩个通宵。
虞秋池本来出门就没告诉傅江云,要是晚上不回去睡,应该跟他打个招呼吧。
一句话打打删删,她头一次觉得组织语言这么不流畅。
“哎哟,你就说今晚不回去,要跟姐妹嗨皮不就好了。”
虞秋池咻的反手盖上手机,就要伸手推徐敏,不让她看。
“我不看了,你快点发。”徐敏说。
虞秋池拿着手机去了厕所。
傅江云看着对面的“对方正在输入……”,本想给虞秋池发消息的手停了下来,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那行字静悄悄地消失不见。
虞秋池走得时候画了那么精致的妆,还穿了新买的大衣,不用猜就知道她出去找夜生活了,至于跟谁,他猜是徐敏她们。
虞秋池还没走到厕所,正经过刚刚齐歆打电话的位置时,手里进了两条微信消息。
看完消息,她脚步慢了下来,侧身看了眼窗外,踱步向前直到走进窗边才停下。
酒吧是半露天式,虞秋池站在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面前,隔着玻璃看见了鹅毛般大小的雪花从漆黑的空中飘下。
而她手里亮着的屏幕里,赫然躺着那两条还未回复的话:
【下雪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
……
虞秋池回去,是第二天中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为何,她有些心虚。搞得动作也跟个小偷似的上不了台面。于是她立马换了动作,准备大摇大摆地进屋,刚脱下鞋子,沙发上冷不丁传里一声:“你回来了?”
虞秋池莫名其妙咽了口唾沫,放下包缓缓走近沙发,在他身边坐下。
傅江云直勾勾看着她,真的很像被主人抛下的大金毛,带着点委屈埋怨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狠心不到它出门的主人。
“你吃饭没。”虞秋池被那暗幽幽地眼神盯得不自然极了,她决定找点话。
这话一出就立马想起来了,今天阿姨有事请了假。
“吃过了。”傅江云说。虞秋池拨了下头发,傅江云皱眉:
“你该去洗个澡。”
虞秋池透过他的视线低头嗅了下自己的衣服,一身酒气,甚至还有股火锅味儿。她们半夜三点还去吃了顿火锅。
“你还嫌弃上了。”虞秋池起身准备进浴室,嘴里小声嘟囔,当初他还不是经常就带着满身酒气回来。
“没。”
虞秋池忍不住翻白眼了,他那不是赤裸裸的嫌弃是什么。
“以后不回来记得早点跟我说。”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她停下,回头看他。昨晚从厕所回来,她就回复了他。大概意思是玩得晚,就跟徐敏睡了。
“要更早一点告诉我。”他说。
“我不觉得我需要跟你汇报我的行程。”虞秋池说。
“我只是担心你。”
两人视线汇聚一处,被她先一步移开方向。
“……嗯。我去洗澡了。”虞秋池垂着眼睑,准身背对。
“还有——”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回头。
“以后别把我一个人丢下行不行?你去哪儿玩,也把我带上好不好。”
虞秋池微微一怔。其实她昨天有想过在家陪他的。
傅江云看着她扑闪的杏仁眼继续说:
“我也不会打扰你社交,就让我坐你旁边,能看看外面就行。”
他这是在家憋闷了,虞秋池知道傅江云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宅家的人,有一天假都恨不得跑出去溜达一圈。
“你这腿还在恢复,少出门好。”
傅江云也不说话,只是依旧看着她。虞秋池觉得他眼里忽然间多了一抹碎钻般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头顶吊灯折射的原因,虞秋池觉得他那双眼亮晶晶的。
这一看让虞秋池说不出不好。
“……那行。”反正有轮椅和拐杖,也用不着自己出力气背他。
虞秋池答应了是答应了,只是没想到轮到自己履行承诺的时候就这么快。
12月的最后一天,傅江云让她带他出门跨年。
“天安门?还是环球?不行,人太多了。”
虞秋池不太同意,“那跨年外面人超多的,何必要去挤人堆儿。更何况你腿还这个样子。”她说这看了眼傅江云有些泛黄的石膏纱布。
傅江云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像是认真思考,很快偏头看她:“那不去人多的地方不就得了。”
“哪儿。”虞秋池立马接话:“你倒是说过人少的地儿。”
跨年,每年都是人挤人。
“我还真知道。”
虞秋池原本只将跨年联想到天安门环球和那些热门商圈,所以压根儿不接的京城今天会有人少的地方。
不曾想傅江云竟然会让她开车去这个了不拉屎的郊外。
“怎么样,这儿人不多吧。”
“废话,这都快出市了。”虞秋池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环山这总共就来过两三次。
第一次是小时候,在后面大概是初高中那会,傅江云说来爬山,顺势把她也拐走。
一路上也有几辆车,但不多,傅江云让她开到山顶。
“打灯。”他坐在副驾慢悠悠地提醒。
虞秋池嘴里不满地啧了一声,“你使唤上瘾了是吧。”
“我是看你手忙脚乱,好心提醒。”他要能开,就自己上了。
虞秋池没开过山路,更没夜晚开过。车子左拐右拐,终于开上了山顶。
期间傅江云老师教她怎么开,他说一句,虞秋池火力全开对回去。虽然嘴上不听,动作还是相当诚实。他怎么说,她基本都会照他说的做。
在傅江云的指导下,虞秋池稳稳当当停好车。
停车位置绝佳,一览半边城市的光景。
车子熄了火,两人就这么坐在车上,注视着远处璀璨朦胧又梦幻的城市。
“这儿等会真有烟花?”虞秋池半信半疑,外面一个黑洞,根本不想会有烟花的样子。
“十二点不就知道了。”
“想不想下车?”傅江云回头看她。
虞秋池摇头,缩着下巴往毛衣领里钻,“外边冷。”
傅江云没说话,默默调高了车内空调,而后长指在控制台操作,放了首歌。
昏黑车内,唯一光源亮堂堂地打在他脸上,虞秋池靠着座椅,安静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傅江云鼻梁蛮高的,有点轻微驼峰鼻的感觉。
虞秋池喜欢,说过好多次羡慕他的鼻梁,想着想着,突然又想起和他接吻时鼻尖碾过她脸颊的触感,傅江云有所感应到她在看他,于是侧额,虞秋池就像碰到烫手山芋,嗖地侧过脸。
“躲什么。”傅江云往后靠,气质慵懒:“要看大大方方看呗。”
“……”虞秋池:“你也太自信了,你有什么可看的。”
“脸呗。”傅江云说。帅哥向来都是帅而自知的。傅江云当然知道他长得好看,也知道虞秋池这人颜控。要是她长得一般,他不信她会留下,肯定在提分开后就人间蒸发了。
在车里待了会儿,他俩就待不住了,快零点的时候,傅江云拉着她下来车。
傅江云瘸着条腿,还四处找树枝生火来着。
说实话虞秋池这一刻挺感动,于是喊住他,“算了吧,别生火了。我也不是那么冷。”
傅江云那火机点燃一团枯叶,撑着拐杖弯腰塞进搭好的树枝里,挑眉看她:“谁说给你生的?我也是人,我也冷。”
虞秋池:“……”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既然有火源了她也不委屈自己,自顾自地上前,伸出手章取暖。
视线在往下,落到傅江云的石膏上,“是不是快取石膏了。”
“小半个月。”他说。前不久去复查,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取了石膏后慢慢养着,等骨头长好就行。
虞秋池点了点头,“还挺快。”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完了。
两人盯着火焰,各自想着什么。
取了石膏,虞秋池就不打算继续这么天天陪着他了。
“傅江云,”她忽然喊他,傅江云双手插衣兜,轻轻应她。
“嗯?”
虞秋池看他,又似乎不太敢直视他。
“别说。”傅江云打断,向远处眺望,“快到十二点了。”
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要离开自己那点事儿。
虞秋池感受到他的抗拒,两人跟心有灵犀似的,在虞秋池还在思考要不要继续开口,空中砰地一声,抬头一看,五光十色地烟花在空中绽放,漆黑的山涧短暂闪过一抹白色。而与此同时,那些璀璨夺目的光芒中也有不断的彩色光芒闪烁,接着是满城人民的欢呼。虞秋池能想象,城下他们放气球,喷雪花的样子。
虞秋池在山顶,一面是烟花,一面是城市璀璨的灯光。
“哇塞!”虞秋池眺望着远方,“真有!这是合法的吧?谁胆子这么大?”
傅江云也微微仰着头,“那边不是京城。大概是别的城市某个小城镇。”
“我打听了好几个地方,就这边人又少又能看见烟花。”
虞秋池看呆了,她都记不清多少年没看真实的烟花了。
“真美。”她感慨。
烟花特别多,接二连三的,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此刻虞秋池也确定,那边应该是个小镇,这么多量不太可能是一个人放的。
美丽的东西留不住。烟花放完,整个夜空又回到一片黑暗之中。
只是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火药味儿。
安静下来,虞秋池又想起了刚才的对话。
火堆烧得很快,眼看着就要没东西烧了,傅江云准备再去找点。
“你别去了。这点火燃尽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傅江云点了点头。
火苗越来越稀薄。
虞秋池从车里拿了保温杯,把水全部淋到燃完的火堆里。
傅江云在一旁等她,虞秋池确认好没有任何火星才敢离开。
他们走得很慢,虞秋池紧紧盯着傅江云一瘸一拐的步子,担心他摔倒。
然而事实是他不仅走得很稳,甚至还能拉住自己的手。
她轻轻挣了下,没挣开,就在这时听见傅江云回头跟自己说:“拉紧我,我怕我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