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结束,左凌云便结束了赋闲在家的生活,开始辗转于朝堂内外处理事务。
少年年纪轻轻,却手段狠厉,将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压下了不少。
在朝堂上,在新成立的九龙司内,总能见到一身着黑蟒袍的影子,似乎从未改变。
又似乎变了。
树上的冰雪消融,枝头抽出了嫩芽,城东的杏花开了,京城漫上了层层绿意。
一派生机勃勃的盎然。
与这绿意随之而来的,是紧接着的皇家春日宴。
春日宴是春季皇家举办的祭祀活动,无论官员大小,只要在京,都一并参加。
只不过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太子殿下即将及冠,宫里也隐隐透露出要选太子妃的消息,世家私下里蠢蠢欲动,都渴望自己家族的贵女能够拨得头筹 ,一步登天。
原本是祭祀的春日宴,到好似成了太子妃的选拔宴会,每个世家贵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希望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花似锦举着酒杯,坐在杏花树下,百无聊赖地摇晃着里面的酒。
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只管叫太子哥哥头疼去。她也懒得和那些世家贵女们争锋,索性便穿的素净淡雅,躲得清闲。
出神时,一片洁白的杏花花瓣落到了她的酒杯里,泛起点点涟漪。
洁白的花瓣粘上了酒水,显得尤为动人。
一旁的春和注意到酒水里飘着花瓣,忙准备换掉,却被花似锦抬手制止。
“无事,小春和,这酒里飘洒着花瓣,到别有一番意味。”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赞叹道:“味甘清冽,配上杏花的淡香,好酒。”
春和忍不住提醒,“虽然如此,但小姐也不能多喝。”
“知道啦。”
花似锦挥了挥手,随即带着打趣的目光看向春和。
“你腕上这镯子我这几日才见着,之前从未见你带过,狄卿侍卫送你的?成色倒是不错。”
春和涨红了脸,连忙拉下袖子遮去手腕上的镯子。
闷闷地嗯了声,“嗯。”
“既然喜欢就带着,遮住它做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再说了,我已经给你同狄卿侍卫做了媒,只待找个日子定下你们的婚期,你们的好事便也算成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大楚的风气还是挺开放的。”
春和依旧是一脸害羞的模样,不吭声。
花似锦叹了口气,春和这丫头,没掀开帘子前倒是主动的很,天天往人跟前凑,如今把帘子挑开了到还害羞起来了。
那狄卿她瞧过了,人挺不错,相貌端庄,为人方正,倒是配得上春和。他原本是她的远卫,为了培养二人的感情,她将他调到了身边做近卫,未曾想春和这么不给力,为了二人的感情,当真是操碎了她的心。
她叹了口气,“小春和,麻烦你给点力啊。”
缩在一旁的春和动了动身子,没有说话。
得,花似锦是不指望春和了。
她倒是没想到狄卿侍卫那挺给力,人家还给春和送了一对镯子呢,人看着挺严肃的,心思倒是挺细腻,应该会是一个好丈夫。
花似锦到的比较早,是以宴会还未开始,在她之后也有许多身着华服的世家贵女陆续入场,目光直直地看向某个位子,目的直接了然。
花似锦特意选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她就不信,她都选了这么一个位置了,还有人来找茬。
偏偏还真有。
她身旁的位置刚被坐下,就传来一道讥讽的声音。
“这位妹妹怎穿的这么寒酸就来了,也不怕失了面子。”
花似锦抬眸望去,只见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身着一袭暗紫色衣裙的少女,正带着不坏好意的目光看着她。
对于她的嘲讽,花似锦不想搭理,对方却以为她没脸说话,继续嘲讽到。
“不是我说,自己丢了脸是小,连累父亲的前途是大。”
“在场的官家小姐那一个不是穿的自己最好的衣服,以显示对于春日祭的重视,不似妹妹,这么寒酸,要是让帝后瞧见了,不仅不得圣心,还会影响父亲官途。”
“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吸引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反而适得其反,妹妹此举,不智啊。”
花似锦挑了挑眉,原来是冲着太子哥哥来的,还把她当做了别有用意的人。
不过坐在此处,怕是父亲的官阶也不高,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她安抚住一旁气的快要爆炸的春和,缓缓开口。
“这位小姐不必一个一个妹妹的说着为了我好,我与你从不相识,我如何行事,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
蒋清云无话可说,只好生气地就坐。
看着花似锦即便穿着一身淡雅的粉衫,未施粉黛却依旧出尘的脸,蒋清云心里嫉妒的要发狂。
她绝对是她成为太子妃最大的竞争对手,她想用话语激怒她,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最好是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出丑。
可面对她的嘲讽,对方却是淡淡的一句,到显得她是一个跳梁小丑,这让她很是不爽。
她要想个法子找回场子。
她招呼侍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后,那侍女便匆匆离开了。
一直注视着这边动静的左凌云,隐匿了身形,也跟了上去。
那侍女鬼鬼祟祟的在树干上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侍女用一根树枝将那东西挑起来,那东西长长的一条,还在树枝上扭动。
定睛一看,是一条长长的蜈蚣。
蜈蚣有毒,这不仅是想吓人,还想让人毁容。
人不仅蠢,心肠还歹毒的很。
左凌云冷笑。
她落到了那侍女身后,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她拾起地上的蜈蚣,目光幽深。
“你不是想要将这蜈蚣作为礼物吗,那我便再送你一份大礼,以作感谢。”
就在蒋清云还在疑惑婢女怎么去了这么久时,突然觉得头上乌压压的,她抬头一看,就见一大片虫雨朝她袭来,吓得她大声尖叫。
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场的人朝声源处看去,就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紫衣女子身上落满了各色各样的虫子,毛毛虫居多,在她身上不停的蠕动。女子的鼻头上还挂着一只大蜘蛛,遮去了她大半个面容,吓得她大声尖叫,直接晕厥了过去。
花似锦被这尖叫声炒的不耐烦,便打断换个席位,桌上她动过的东西让宫人重新换了就是。
行至间,遇到了一位好久未见的人。
少年笑意盈盈地看着晕过去被宫人抬走的蒋清云,不知为何,花似锦总有一种直觉,这桩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人畜无害的少年。
注意到花似锦打量的目光,左凌云撇过头来,眼里满是欣喜。
“郡主殿下,近来可安好?”
少年声音似银铃,引地花似锦心里猛地跳动。
“安好,左小将军近来无恙?”
“承蒙郡主关照,多受照顾。”
花似锦红了耳根,完了,皇帝舅舅不会把她说的话告诉她了吧,但她也只是想着左家世代英烈,在皇帝舅舅面前多说了几句多关照左家的话而已。
绝不是因为心里的这份悸动。
况且,她一直认为这是一种错觉,虽然不知道它产生的原因是什么,但她绝对不喜欢上一个男子。
绝对,不会。
春和看着花似锦和左凌云你一眼,我一语,二丈夫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很快,左凌云的话解答了她的疑惑。
“郡主殿下,那只梅花可还喜欢?”
“…自然喜欢。只不过冬天过去,早已凋谢了。”
“花虽然已落,但容颜依旧不老,郡主殿下,你说对吗?”
“……”
面对少年直白的夸赞,花似锦不知作何回答。
却见少年伸出修长的手臂,轻轻一跃,折下一枝杏花。
她将花递给花似锦,笑道:“这枝杏花,还望郡主收下。”
花似锦刚要伸手去接,又听少年道:“不过,我希望郡主殿下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下意识地问。
“我姓左,字子长,郡主唤我子长便可,左小将军都是同僚叫的,听着怪生分的。”
听着少年好像带着抱怨的语气,花似锦噗嗤一笑,接过杏花,笑道,“好,那么多谢子长了。”
左凌云重新恢复了笑容,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看着她的小虎牙,花似锦心想:这少年还挺可爱的。
让她忍不住想刁难她。
“子长说我同你生疏,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只不过才见第二次面,又怎能说是相熟呢?”
“郡主可有听过民间一句话,叫做‘一回生,二回熟’,我同你见了两次面,可不就相熟了?更何况,我们已不止见了两次了。”
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花似锦还是忍不住心脏狂跳。
她将涨红了的脸撇开,低声道。
“左公子倒是口才了得。”
知她害羞,左凌云也没有再继续撩拨,而是道:“多谢郡主夸赞。”
花似锦不想再与对方过多交谈,要不然她这红着的脸就快要遮不住了,她可不想让别人误会。
她低声说了句,“左公子,再见”后便匆忙离去。
与其说是离去,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左凌云看着花似锦的背影,笑出了声。
她的萼雪还是同以前一样,只要一害羞便改了称呼,到真是,可爱的紧。
她注视着,直到在人群中看不见花似锦的身影,才收回视线。
“看够了吗?”
一直躲在暗中的司空狄现身。
“她就是你喜欢的姑娘?挺漂亮的,比我们苗疆的姑娘还漂亮。”
听到司空狄对于花似锦的夸赞,左凌云很是受用。
“那是自然,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司空狄:“……”
虽然确实很漂亮,但也不至于夸得这么过分啊喂。
他一点也不想吃到这份虐狗的狗粮。
他有写烦躁的挠了挠头。
“先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蛊虫一事?”
左凌云收起了笑容,沉默,良久,才道。
“我在刚刚的杏花的枝干上绑了一条布带子,约她见面,到那时,我会将此事告诉她。”
“行,你随意,不过我提醒一句,时间拖的越久,她的身体便被蛊虫侵蚀得越厉害,驱除蛊虫就越难受,风险也更大。”
左凌云喉头滚动,“我知道了。”
花似锦疾步走了一阵子,直到感到胸闷,才停下来歇息。
跟在身后的春和跟着喘气。
“小,小姐,你同左小将军是在皇宫的梅林里认识的?咦,这杏花枝干上怎么绑了条布袋子?”
花似锦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在枝条的末端还拴着一条布带子。
她将布袋子取了下来,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两个七曜日后在城东郊外见面,可否?
去,还是不去?
她刚想拒绝,可又想到少年明朗的笑容。她觉得,她若是不去的话,对方会伤心,而自己,也会因此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是去吧,她想。
不让那个开朗的少年伤心,而自己,也可以借此查明自己内心的悸动,到底是什么原因。
去吧。
决定了最终答案,她将布条收到袖子里去,找了一个空着的席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