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少年神色淡漠,似随口脱出,却令在场的人拍手叫绝。
“这林编修虽说作的也好,但比上左小将军的来,还是差上一点。”
“这差的是一点吗?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哈哈哈!”
“没想到这左小将军一个习武之人,竟也有这般文采。”
“是啊,是啊,方才这句可以流芳百世了。”
“文武双绝,妙哉啊,今日不知有多少小姐芳心暗许啊。”
“……”
花似锦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毫无意外,就算少年没有如此文采,仅凭她的相貌,就能迷倒不少小姐。
她看着少年依旧一副慵懒的模样,心里暗叹,再加上如此显赫的家世与功名,等及冠之后,家里怕是要被踏破门槛。
似是注意到花似锦的目光,左凌云朗然一笑。
花似锦一愣,连忙偏过头去,心里止不住地跳。
少年哪儿都好,唯一烦人的一点就是爱撩拨她。
可她偏偏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
真是奇怪。
见花似锦偏过头去,左凌云才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对着那青衣男子。
“怎么样,服了吗?”
林宥脸上满是不甘,但还是点头道:“小生不才,谢左小将军赐教。”
手上青筋凸起。
嗤,左凌云冷笑。
到这种地步了还能恪守礼节,挺能装的,算他有本事。
本事归本事,其他的她不管,但他把注意打到萼雪身上就不行。
不好好修理他一番,她便不姓左了。
“看来林编修还需好好进修一下自己的诗词歌赋,堂堂探花郎,不要连我一介武夫都比不上了。”
“是,多谢左小将军赐教。”话里依然带些咬牙切齿。
左凌云也不想把人惹急了,毕竟把狗逼急了,处理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于是便不在和他说话。
众人的注意力也从林宥转移到左凌云身上,左凌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林宥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格外刺眼。
凭什么,这一切明明该是属于他的。
他特意打听了舞阳郡主的喜好,为的就是凭借诗词赢得她的芳心。舞阳郡主很少外出,深居宅院之中,对于情爱之事懵懂无知,赢得她的芳心,成为赘婿,是件很容易的事。
只要郡主嫁给了他,他便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妇嫁随夫,郡主就算身份在高贵,再受天子宠爱又如何?婚后也得听他的。到时候美人与功名利禄兼得,岂不美哉?
可这一切都被左凌云破坏了!
凭他的诗词,完全能够成为全场的焦点,赢得郡主的芳心,可全因为左凌云,他不仅没能成为焦点,还在郡主面前出了丑!
这全怪她!
他愤恨地看了左凌云一眼,便黯然离去。
处在人群之中的左凌云感受到了这一道目光,轻笑。
不自量力。
她离开拥挤的人群,来到花似锦的面前,作揖,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
“久闻郡主大名,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同郡主对诗?”
说完,少年两颊漾出了小酒窝。
这两个小酒窝似也是撩动了花似锦的嘴角,笑道:“自是可以,荣幸至极。”
“那便请郡主依旧以梅为诗,先行作诗。”
花似锦沉吟两秒,答道:“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捋得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众人赞叹道:“郡主好诗啊,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
这些话说得倒是挺大声,也有些低声的闲谈。
“就是吧,这诗过于感伤了些,不免让人感到一阵悲凉。”
“郡主殿下失了母亲,再加上发生那样的事情,能不伤心吗…”
说话的人顿了顿,更加小声了些。
“可惜郡主空有一副才华好相貌,失了清誉,怕是也嫁不了一个好人家了,就算有人,那也是如同刚刚那般穷苦寒门子弟…”
“可惜了……”
两人的说话声音极小,但还是被左凌云听了去。
她轻蔑地一笑。
她的萼雪是如同雪一般纯洁的女子,美好高洁。无所谓清誉,那不过是狗屁男人拿来限制女人的工具,只要是萼雪,她都会求娶。
求娶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不过让她在意的是,这首诗里透露的浓浓的悲伤,让她心里猛地一揪。
她的萼雪遭遇了此般痛苦 ,又怎能不悲伤呢?
思及此,左凌云已经想好了下一句诗的内容。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少年的话如同一击重音,敲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花似锦。
心里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些。
她朝少年看去,带着感激的目光。
左凌云又露出了酒窝 ,笑道:“我还有一句诗,但是只有郡主才可以听,不知郡主能否靠近些?”
闻言,花似锦从席座上下来,款步走到左凌云跟前,带着笑意问道:“是什么样的诗句,是只有我可以听的,旁人却不能听的。”
“郡主听了便是。”
左凌云俯下身,贴近花似锦的右耳,缓缓道。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少年的呼吸声与诗句,无不撩得花似锦面红耳赤。
她结结巴巴地说“…本…郡主…知道了。”
说完,连忙远离左凌云,不想被她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这样太丢人了。
左凌云闷笑,每次撩她,她都是这副反应,实在是,可爱至极。
她太可爱了,实在是没忍住。
花似锦回到座位后,便低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连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道:“小锦,方才子长同你说了些什么,竟让你一直不说话?”
花似锦摇了摇头,“没什么,只不过寻常话罢了。”
还好现在脸已经不红了,不然被太子哥哥看到,不知道有多丢人。
先前她还嘲笑太子哥哥,现在好了,轮到她自己了。
“子长性格乖戾,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还请小锦多多体谅。”
花似锦挑眉。
“太子哥哥同左小将军很熟?”
“嗯,这几个月来一起共事,便了解一些。”
花似锦了然,身为独立于六部之外,直属皇室的九龙司,自然要与皇室正统继承人多接触。
太子哥哥同九龙司指挥使相熟,再正常不过。
“左小将军人很好,太子哥哥不必多虑。”
“如此,那便好。”
宴会进行到一半,两道人影才姗姗来迟。
正是御南王连衍同他的王妃韩白露。
连衍对着连湛行完合抱礼后,道:“皇兄,臣弟的王妃体弱多病,因此来晚了些,想必皇兄不会多加怪罪。”
连湛面色不明,颔首道:“朕自是不会多加怪罪,不过……”
“朕记得先前赐给御南王府上许多灵丹妙药,也派去过许多太医,御南王妃的身子怎的还不见好转?”
连衍叹了一声,“许是本王同王妃福薄,这过了好几个年头了还不见好转。”
“王妃同阿漪一向要好,阿漪仙逝了,王妃的心,怕是也一道跟着去了。”
连湛点点头,似是默认了连衍的话,没有再问。
连衍便携着韩白露一同入了上座。
“来,王妃,你身子骨弱,多披上一件斗篷,别着凉了。”
韩白露苍白的脸神色一僵,乖乖地让连衍把斗篷披在身上。
后来连衍又喂她吃了许多点心,她只是乖乖受着,从未说话。
在外人看来,这是御南王夫妇恩爱有加,锦瑟和鸣。
在连湛眼中,却存在着许多疑点。
一个康健的女子,怎会因好友的离世而一病不起,并且治疗多次未果?
如果是心疾还好说,可他看御南王妃的反应,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啊……
更别说连衍先前多次婉拒他对御南王妃的召见…
连湛双目一眯。
看来必须让御南王妃到宫里来一趟,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依连衍的手段,想要成功召见,怕是很难。
不如…
连湛心中已然有了抉择。
朝一旁的太监递了个眼色,太监会意,悄悄地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连衍放下手中的糕点,看向连湛,似是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
“皇兄,小锦呢,她没来吗?”
连湛斜了连衍一眼。
“小锦和太子在同其他年轻人对对子,你一个王爷,去了怕是会破坏气氛。”
“哈,那是年轻人玩儿的,臣弟早已不感兴趣,只是顺道问问罢了。”
“想来小锦也是活泼了些,愿意参加活动了,作为舅舅的,也替他感到高兴。”
连衍说完后,察觉到身旁人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低声道:“本王的王妃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乱说话,是不是?”
身旁的人颤抖的身躯一滞,挣扎的眼神也随之消失,恢复了平静,就像一副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连衍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座上的连湛,继续道:“皇兄打算如何安排太子的婚事,可有合适的人选?臣弟也好帮忙把把关。”
连湛眉头一皱。
这是刚打算完小锦的算盘,就打算来打太子的了?
他淡淡开口:“未曾,怎的,皇弟是有什么好人选?”
连衍摇了摇头,道:“臣弟也没有,还以为皇兄心中已然有人选了呢。”
连湛心生警惕,他这是想搞什么名堂?
等着连衍继续说下去,连衍却不再说话。
连湛只能作罢,只能日后多加防范,避免他在太子的婚事上动手脚。
等到花似锦和太子回来时,宴会已将至尾声。
花似锦见到多日未见的舅舅和舅母,很是欣喜。
“衍舅舅!露舅母!你们也来了!”
说完,想到韩白露身体孱弱的传闻,关切地问道:“露舅母,您身子骨如何了?”
被花似锦询问,韩白露苍白的面上露出几分慌张,神色里甚至有几分歉疚。
就在花似锦疑惑不解的时候,连衍道:“你舅母身子骨尚好,小锦你不用担心。”
说完便询问起花似锦的近况。
花似锦注意力被转移,便也没有多想。
在舅甥二人交谈的时候,韩白露的目光一直落在花似锦身上,没有离去。
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思念,愧疚和自责。
若是她有能力反抗连衍,告知小锦真相的话,小锦是不是就不会和她落得一样的下场?
可她不敢,她对不起阿漪,是她苟且偷生,想要活下去。
可即便她冒死告诉了小锦,如连衍说的,小锦会相信吗?连她这个枕边人都骗过去了,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如若不是偶然撞见了他的秘密,她还要一直被欺瞒下去。
她闭上了双眼,对不起,小锦。
直到离开,韩白露的目光才离去。
花似锦向着目光的方向望去,对上韩白露的目光。
心里一刺,舅母的目光,愧疚,为何愧疚?
对她?
花似锦皱眉,不明白韩白露的目光夹杂的意思。
同先前那道目光一样的感觉。
她心想。
连衍扶韩白露上马车后,便放下帘子。
一双眼含笑的看着韩白露,问道:"本王方才同小锦说话时,你没有做些什么吧?”
韩白露害怕地摇了摇头。
“嗯?是吗?”
韩白露依旧摇头。
连衍的神色蓦地变得凶狠,一只手捏住韩白露的下巴,威胁到:“别以为本王没感觉到你的眼神,下次再让本王看见你露出这种神色…”
“御南王有一个眼盲王妃也不是不可以。”
韩白露惊恐地摇头,眼里溢出泪花,发出呜咽:“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