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冬至，园区的烟花持续绽放了三分钟，差不多一首歌的时间。
结束的时候她们乘坐的轿舱稳稳落下，耳机里的乐曲接近尾声，江晗意犹未尽的扒在玻璃上看着夜空中最后一颗火星子消逝才悄然收回了目光。
随着工作人员将轿舱的门打开，林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江晗还沉浸在那场烟火之中，有些慨然。
她跟着人下了轿舱，耳中的最后一个音符徐徐落下。
林也带着她回到了出园区的大道上，并行在同样将要离去的人群中。
耳机里彻底没了声音，随即取下来递还给林也。
“谢谢你的音乐，还有摩天轮。”
“没事。”林也接过耳机随手放进了人偶服肚子上的大口袋里，补充道：“我平时喜欢研究这些曲子，所以几乎耳机不离身。”
“研究？又是兼职？”江晗抿唇想了想眼睛亮亮的，“让我猜猜。”
“…嗯……你是读艺术的？”
林也没否认：“差不多。”
江晗还是把她当一个兼职的大学生来看，她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其实话会比较多，思维也活跃一些，就像现在这样。
“前面就快到门口了，我可以自己走了，谢谢你带路。”
林也随着声音往前看去，确实快到门口了，她抿着唇无法挽留，也不好再往前送她。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林也喊住她，自己扶着头套跑进了不远处拐角的商店里。
对方没给她应答的机会，江晗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九点了。
屏幕上仍旧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消息或者电话。
廖月她只是太忙了，可能…或许只是忘了给她打电话，说不定已经在想怎么补偿她了。
只有这样想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长舒一口气摁熄屏幕，再抬头时林也已经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扶着头套到了她跟前。
气喘吁吁。
“这个送你。”
江晗接过她手上的纸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是？”
“也没什么。”林也弯着腰喘着气，抬头看她，“就是一些纪念品。”
“园区第一次开业有送，不过是限量的已经卖完了，这份是内部赠给员工的，人手一份，我用不着这些想想送给你好了。”
江晗拎着沉甸甸的纸袋子，好像东西还不少。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也推给她，半开玩笑：“送给员工的能有多贵重，只不过就是以后买不着罢了，最多占着一个收藏价值。”
江晗的爱好，自小就喜欢收藏一些小玩意，值钱的不值钱的，只要她喜欢都会单独存放在一个个玻璃隔间里，整整齐齐。
这是她的心头好，林也再清楚不过。
“…那……”江晗动摇可是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收了，手指揉着麻绳带子想了一会：“要不我折现给你吧？”
林也摆手：“本来就是赠品怎么能收你的钱呢，有倒卖嫌疑违反园区规定的。”
“啊？这样啊…”江晗也觉得不太合适，纠结了一会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脚边：“我有办法。”
说着取下了身上的围巾，抬头看她眸子有光，踮起脚将那条灰蓝色的围巾系上了人偶的脖子。
林也反应过来，低头摸了摸那条围巾，很柔软，好似还有一股浅淡的香味。
“这个，你是打算给我么？”
“当然。”江晗笑了，一团雾气模糊了她眉眼又很快散去，“很少有人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也算是缘分吧。”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围巾，送给你留作纪念，也谢谢你的纪念品。”
江晗很感谢有人愿意陪着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哪怕知道是短暂的也很高兴。
“…不客气。”
可能是真的太闷了，林也的脸有些发烫，直愣愣的不知道该看哪。
她的一切被那层人偶服隔绝，江晗全然未觉，只是满意地看着眼前被自己装点的人偶熊。
“好可爱。”她笑着呼了口气，“小熊小熊，可以拍张照片么？”
掀眸看她时江晗已经举着手机凑了过来，林也倾身与她一同入镜却保持着毫厘的距离，怕胸口跳动的心事被她知晓。
拍完了照，江晗拿上东西开口道别就要走了，林也机械的收回了想跟出去的步子。
好想抱她。
她忍住了，却没忍住脱口而出的问题。
“…你今天开心么？”
江晗随着人群走出几步又回头，愣了一瞬又笑了：“开心啊，尤其是这么近看到烟花的时候。”
林也也不自觉抿唇：“那就好。”
“希望以后你每次听到那段旋律的时候，都能像现在一样开心。”
“谢谢。”江晗笑着跟她挥手，“我走啦。”
她走了，一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林也是最后一个回到的员工休息区，这身人偶服是借的园区的，今天之后就要归还。
她靠在镜子妆台前摘下了头套，头发因为静电有些吸毛，她拂了拂弄不干净。
很快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看了眼便接了起来。
“依琳姐。”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声音：“我的小林子，见到她了么？”
“见到了。”
“怎么样？她状态还好么？”
林也想起刚才的事，不觉沉默了一会，看着手上的人偶头套心中发堵，良久才再次开口：“她瘦了。”
一时相继沉默。
“依琳姐。”
“我可能会在国内停留一段时间了。”
……
江晗提着东西从园区出来刚刚过九点，因为靠近中心区，即使到了晚上这里也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她难得出来一次，趁着心情还好想再随处逛一会，和她要去搭车的车站也正好顺路。
悠悠闲闲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在路边的一家超市停了下来，进去买了两个熟食饭团和一瓶奶，边走边吃。
她通常一个人吃不下两个，最多一个半，但她清楚自己的情况，一旦情绪低落下去便是什么也不想吃，一口也是多余。
亲眼着自己越来越瘦，只剩一把骨头是什么感觉，江晗知道，感觉死亡从没离自己这么近过。
就像看一朵花的凋零，看死神挥舞它的镰刀。
她清楚的知道要自救，只是那种被低糜情绪淹没的感觉太难受了，她没法往嘴里塞下一口东西。
所以她得趁着开心的时候多吃一点，不说多营养，但得支撑起身体的消耗。
走着走着天空便飘起了小雪，一片一片还没有指甲盖大，落在手心不一会便化成了水。
小雪簌簌，在路灯的映照下也格外温柔，江晗像许多路上的行人一样停了下来，拍了一张发给了廖月，跟她说下雪了。
等了五分钟对方没有回消息，江晗叹了一口气带着一阵朦胧雾气关了手机。
“还在忙么……”
“没事，她看到了应该就会回的。”
她咬了一口饭团，习惯性地安慰自己，重新整理好心情往车站方向走，快到车站的时候靠边找垃圾箱丢了垃圾，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嘤嘤声。
回头看了眼没见着什么东西，却又是一两声传进了耳朵里，她耐不住又折了回去围着垃圾箱转了一圈才在另一侧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只小狗，浑身脏脏的，但依然能够从尾巴看出来浅浅的奶白色。
小小的一团比她手掌大不了多少，卧在那里时不时哼哼两声，被地上一层薄薄的雪包围着，毛发被洇湿，瑟瑟发抖。
江晗抿着唇有些心疼，伸手戳了戳那颗脑袋它还摇了摇尾巴，可能是太冷了，抖得厉害。
“小狗，你好有礼貌啊。”
像是回应，它又哼哼了一声。
“你饿么？要不要吃东西？”
她打开手上另一个饭团，放到了它面前，小狗像是嗅到了味道，撑着爬起来狼吞虎咽。
“小姑娘，这狗太小了，养不活的。”
前面商店的阿姨站在门口冲她喊，江晗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心疼。
“可是这天太冷了，它会死的。”
阿姨笑笑，爱莫能助：“那没办法呀姑娘，这么大点的狗不好养活，捡了也没时间照顾啊。”
“万一是只病狗还得花不少钱。”
这确实也是实话，不然怎么会被人留在这里呢。
江晗想了想再次抬眸：“阿姨，您店里有纸箱子么？我买一个。”
阿姨笑着点头：“有，有的，姑娘你自己来看吧。”
江晗起身跟着进了商店里，从里面淘了一个合适的箱子出来，要付钱的时候阿姨却拒绝了，说那只狗她看着也可怜，就当做善事了。
“那您这里有羊奶粉卖么？我顺便买一罐回去。”
阿姨给她带了过去，江晗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袋子里便多了一小罐奶粉。
将小狗放进了纸箱里，吃了点东西有了些活力，会对着她使劲摇尾巴，江晗笑了笑，将手上的那只气球系在了小狗爪子上：“以后你就叫江福福，也有家了。”
抱着箱子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江晗才想起今天是冬至，还没吃饺子，一看时间回去吃也有点晚了，便想着先在周围买点，本想问问廖月吃不吃，但一想她现在在忙指不定看不到消息。
犹豫了一会干脆买一点送到公司去跟她一起吃，给她一个惊喜她应该会高兴。
打定主意，江晗很快买了一盒她喜欢的馅，打了车直直朝着她的公司去。
车程不远，一会就到了，提着东西走到公司楼下不远，看见漆黑的大楼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刚想打个电话问问却看到咖啡馆里笔挺挺坐着的廖月，还有另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