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開城門後就立刻出發的車隊必須在天亮前準備就緒,所以午夜過後就開始集合清點檢查人員、貨物、食水、裝備。
白天面試過的冒險者們先集合後,才被帶到車隊地點,此時已有部分人發現車隊規格和正常商隊有所不同。
能升上銀階冒險者的不會是傻子,在看到車隊原有護衛當中有本城大家族的好手時,基本上已經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通常商隊為了節省畜力和方便通過小路,使用的多半是單馬車輛,但是這支車隊卻都採用雙馬車輛。
雙馬車輛有馬匹負擔較小、車輛載重較大、車軸較寬使搖晃減輕等優點,比起商隊載貨,更適合人員遠程出行使用。
車隊的數量不像是普通外出旅行,而像是舉家遷居,那是怎麼回事就很清楚了。
沒想到瑟伍德家會在滿城都以為他們還在招募人手時分家,確實是出乎意料。
兩輛廂型馬車顯然是用來載運重要人物的,八輛蓬頂馬車則是用來載運財物行李的。
除了家族護衛和同行冒險者,還有一隻平時由瑟伍德家資助的冒險者小隊。
負責指揮車隊的隊長叫卡爾文,先指派了各隊使用的車輛,護衛們使用兩輛,冒險者和同行者各使用一輛
從人數上來說,將雇傭者控制在與護衛人數相當的程度以下,在序列上來說,將冒險者小隊放在前面探路,將同行者小隊放在尾末斷後,都是一種提防。
為了管理方便,車隊指揮讓早已指派兩個護衛小隊的正副隊長,冒險者小隊也有自己的組織,所以同行者小隊也得自行協調出領導者。
所有同行者一時都看向最強的外地劍士,因為按慣例應該是階級越高、實力越強的越有資格,畢竟沒有甚麼比暴力能更快鎮壓不服了。
「我對這邊的環境不熟,你們還是推選一位經驗豐富的吧!」聽到這話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畢竟讓一個外地人來領導,大家還是有點不安的。
但這退讓使眾人好感大增,實力強大卻不爭權,大家都覺得這位好相處。
最後雖然推舉了資歷深厚的劍師馬古羅當小隊長,卻還是請他當副長。
出發前大家見到了此行最重要的護送項目-男爵和他的兩個漂亮女兒。
年紀看來將近五十的男爵看起來精神有些不好,但還是客氣地低首表達對眾人的謝意,兩個女兒也一同低頭提裙致意。
容貌與身材較成熟的長女表現的優雅嫻靜,禮儀無可挑剔,但較為青澀的次女卻眼睛忍不住好奇地來回掃視眾人,顯然姊妹性格有所不同。
見到一位貴族帶著女兒向大家行禮,冒險者們也慌忙地脫帽鞠躬回禮,只有帶著頭盔、鐵皮笠和包巾的幾人改用撫胸鞠躬。
「男爵瘦了些呢!連白頭髮都出現了。」穆聽見旁人小聲地說,顯然那位最近過得並不舒心。
相較於被認為威嚴精明的弟弟,聽過那些對男爵的評價,幾乎都是老好人一個,而兩個女兒則是城裡知名的美人。
大家目送男爵和兩個女兒分別上了廂型馬車後,卡爾文簡單的向大家介紹各隊負責人與管家和女僕長,若各隊間有事需要交涉就找這幾位。
城門的開啟關閉是以日出日落為準,車隊還在等待日出時,守南門的小隊長便上前向男爵及家眷問候,然後快速地帶人清點檢查。
整個車隊就只有一個外地人,小隊長在收回入城證時僅象徵性地扣一索尼保管費,確認車上都沒有匿藏者後便放行。
甫出城門,除了男爵車駕規定的兩名護衛外,其他騎馬護衛紛紛拿下槍尖布套,車上的護衛也有人在給弓上弦。
護衛車輛將廂型馬車前後拱護,行李篷車跟在後面,輕裝槍騎兵護衛則在各車間策應,這種陣容一般流匪看了都得把頭縮回去。
穆所在的十四名同行者小隊位於車隊最末,正副隊長輪流坐在車伕旁押車,注意和隊伍的聯繫。
剩下的分成三組輪值,兩人負責觀察後方有無跟蹤或接近者,兩人掛在車外左右警戒周遭動靜。
監視的工作相當枯燥,於是監視的人開始聊起天來,直接就把話題往出發前見到的兩個美人身上帶。
「要做春夢等睡覺的時候做,現在給我專心盯著後面。」小隊長發出了斥責。
「馬古羅大哥別生氣嘛!只要是個男人,誰不想跟那對姊妹上床。而且離城市那麼近,那些膽小鬼組成的流匪根本就不敢再這一帶出沒。」
雖然春天結算商稅和秋天徵收農稅時才是城防軍、警備隊和冒險者公會聯合清掃道路流匪、檢查可能藏匿據點的時期。
但城防軍時常會有軍士官和老兵為了操練散漫新人而拉出去附近鍛練的情況,要是剛好撞見匿藏的可疑人物,就二話不說地先抓人。
抓錯了算你倒楣,誰叫你鬼鬼祟祟的,要是抓到逃兵、流匪、通緝犯,就算再小的魚也是一份功勞啊!
要是還能起贓、追贓就更棒了,除了那些不好處理的拿去招領以外,剩下的自然是他們說了算,背景不夠強的受害者能有甚麼意見。
「笨蛋,以為這趟酬勞比平常行情高是為什麼?憑眼前這種兵力配置,沒有近百人手的哪敢打主意。
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我們在防的是流匪嗎?我們防的是有人勾結流匪,甚至是假扮流匪。
瑟伍德家雖然分家了,但是其實也可以看做他們把手伸到南邊的諾德城。
以前瑟伍德家就因為長子的溫和保守和次子的積極進取作風而有些爭執,現在的拆分一舉消除掉這個隱患。
雖然乍看之下分散削弱了,但是因為內部意見統整,兩邊都可以各自發展又互相合作,不用幾年瑞門坎的本家會更壯大,諾德的分家也會站穩腳跟。
問題是其他幾個大家族希望看到事情這樣發展嗎?又會採取甚麼行動?」
先前沒有想得這麼深入的一些冒險者都靜了下來,最後是還在休息的組員先出聲「那麼我們加入這趟車隊,是不是會得罪其他家族?」
「得罪哪個家族?我們對付的是流匪啊!要是對方表明出自己是哪個家族的,若非嫁禍就是打算不留活口了,得不得罪很要緊嗎?」小隊長冷冷地說。
一名想通道理的隊員以拳捶掌說「原來如此,就算再想削弱瑟伍德家,動手的家族也不能被抓到把柄,否則謀害其他貴族的重罪誰都承擔不起。
因此他們只能利用或假扮流匪來做這件事,但是卻被瑟伍德家提前分家的舉動打亂部署。
在這種情況下緊急出動大批戰力等於告訴所有人自己想行兇,所以只能派出信使聯絡外面的部署。
如果後面有人想繞過我們趕路,就可能是打算去通知匪徒埋伏,所以必須提高警戒。」
聽到這些話,值班的人都打起精神來了,馬古羅覺得這樣就夠,便沒有再多說其他。
雖然有馬蹄聲的干擾和遮陽布幕的隔絕,但坐在車伕旁的穆還是能聽見大部分討論內容。
因此等換班回到車內休息時,等其他人說明完討論出的狀況後,便拋出一個問題。
「那些勢力有動機又有實力去做這件事?」
「這件事隊長不是說不重要嗎?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一名還沒輪值到的組員說。
「怎麼可能不重要!有幾方勢力符合條件,就代表有幾方可能動手,最壞的情況就是這幾方都聯合起來。」一聽見這種說法,留在車內的人都變了臉色。
「那麼我們來看看,將郡守府、城防軍、警備隊和冒險者公會這些沒有動機的排除後,就只剩其他大家族了。
排名第二的家族會想削弱瑟伍德家,排名第三的會希望前兩個家族發生鬥爭消耗,排名第四,也是瑟伍德家原本聯姻的家族,則是有機會得到巨大利益。
只有最末的家族,若參與這件事則投入太大,獲利太少,反而配合瑟伍德家才是最符合他們立場的做法。」穆把這幾日收集到的情報加以分析。
「也就是說我們最多可能要面對三波襲擊是嗎?」有人問道。
「在本郡的範圍內是這樣,如果都準備夠充分的話,而且他們不會自己動手,一定是透過黑色代理人。」他回答說。
「你是說專接非法工作的地下公會!雇佣殺手刺客的方式嗎?」有人想到西區黑街的事。
「那也要本地的地下公會有那能耐和膽量啊!不管刺殺成不成功、刺客有沒有被捕,一名貴族遇刺,警備隊和郡守府能不採取動作嗎?
要讓地下公會肯付出重創的代價,不先支付天價的酬金可說不過去吧!那麼那些家族會為一個不保證成功的委託,預付鉅額佣金嗎?」
「那黑色代理人是指誰?總不可能他們派自己人去當流匪吧!」有人疑問道。
「不同時期流匪的組成也會不同,和平時是以通緝犯為主,戰爭乃至戰後一段日子是以逃兵最多,荒災時是掙扎求活的難民最多,數量越多,平均實力就越低。
但不管甚麼時節,憑著經驗和實力的差距,那些通緝犯才是流匪的核心主腦,一個穩定的核心,這就讓他們有交易和控制的可能性。」
「交易…你是說…黑市的贓物商人?他們有人跟這些流匪合作?」關鍵被點出後,冒險者們也明白過來。
「流匪收過路費和搶劫保衛力量不足肥羊的行動模式,是不可能完全滿足需求的。
有些東西和服務只有城鎮才能提供,搶來的錢幣和部分財貨必須有買賣對象才有用處,那麼收贓商人和流匪的合作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而做這種生意的商人,要是沒有後台的話,很快就會被有後台的同行啃噬乾淨。
那麼這些黑色商人,他們的後台會是誰呢?」
有輪調□□的郡守和城防將領沒有理由放養流匪,有派系存在的警備隊和公會要提防被抓把柄,剩下的已不需明言了。
發現後面動靜的馬古羅,叫個冒險者暫代押車工作,便進到車棚內了解狀況。
聽完其他人的說明後,他開口道「你真的是外地人嗎?有些你說的事我只是察覺到跡象,卻沒有完全弄清楚。」
「我沒有你熟悉本地,但你沒有我了解貴族、流匪和地下公會。」對方回應道。
「但有些事你說的太多了,我是擔心引發不安才沒直接說出的。」馬古羅低聲道。
「現在大家都在同一輛車上,與其有人沒搞清狀況而到時候亂起來,倒不如現在把話說清楚。」穆同樣低聲回話。
「何況…其他家都有養流匪的話,瑟伍德家怎麼可能是乾淨的!說不定我們的領隊很快就會在路上接獲情報。」說到這時兩人更靠近,聲音放的更低。
「還是由你來當隊長吧!」馬古羅輕嘆。
「我沒有你的人望,不說清楚得不到大家信任,但有些事不適合公開說出來。」
「我懂了,我會配合你的。」對方無奈地認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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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中午時,車隊在一個村鎮外的幾棵遮陽大樹下歇息,能在這種地區生存的村落小鎮,多少都和那些匪徒有些私下交易或協議。
領隊帶著幾個人進鎮,沒多久便帶著幾隻活雞出來,將這些食材交給車隊中的廚房女僕處理。
然後卡爾文在吃飯前召集各小隊正副領隊去開會,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我在鎮裡接獲了重要情報。」
(真的被說中了!)想時馬古羅忍不住看了旁邊的人一眼。
沒有理會多數與會者的驚訝反應,領隊繼續往下說「最近本郡的流匪勢力分布出現了很大變化,有人分別把東路和西路的流匪集中收編起來,各成為有近百人手的勢力。」
有人皺起眉來,這種人數已經足以攻破中小型村落,有些小村子即使把能揮動武器的女人都算上去,也湊不到三十個戰力。
雖說大多是逃兵這種烏合之眾,但比起只拿草叉、鋤頭的農民來說還要強些,何況當中有一些曾犯下案件的兇徒。
「城門口那幫流氓是只會混日子嗎?居然變成這樣了還沒反應?」有人抱怨起城防軍的不作為。
「因為他們才整合不久,還沒來得及犯下大案子,不過大家別急著開口,先等我把情報都說完。
最有趣的是把這兩路流匪整合起來的人都是惡夢男爵,兩個不同的惡夢男爵。」
絕大多數人都發出了驚訝聲,雖然領隊那麼說,但還是都忍不住插話,「惡夢男爵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我聽過一件事,惡夢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