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在來之前就已經根據馬古羅提供的消息,判斷他們埋伏的地點了。
在平野之地埋伏,不是像西哈克人那樣挖洞挖溝,就是利用樹林。
從他們帶的東西就可以知道是打算在樹林中做手腳,木樁只能阻擋前進,同時也讓敵方警覺,不可能得到援軍的他們沒理由這麼做。
林中埋伏必須有大量弓箭手才能對車隊造成威脅,這正是流匪們缺乏的,每半年就被清理一次的樹林離道路最少有五十碼,想用標槍就得離開樹林掩護。
所以他們得準備更強大的遠程攻擊,情報中的斧鋸槌繩等工具就是為這準備的。」
因為今天戰鬥前的話,沒有人質疑他是否先判斷出敵人埋伏地點,但對所謂的強大遠程攻擊感到懷疑。
「意思是他們想就地取材製造投石機或弩砲嗎?但是那要有足夠數量的軍中工匠和時間吧!流匪中就算有一兩個人懂,也不可能兩天內帶一群外行人造出大量投石器或弩砲。」一名護衛隊長提出意見。
「是彈弓,他們造的是只用一次的彈弓。」
「怎麼可能!彈弓那玩意雖然好用,但殺傷力也就那樣了,從幾十碼外射過來,只要沒打中要害,頂多就是痛一點而已。」對此物十分熟悉的冒險者不以為然。
「要是那支彈弓是一般的幾千倍大呢?」異國劍士問。
眾人一時都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開口「那也要有個巨人來用那支彈弓啊!」
「唉!」他嘆了口氣拿出事前準備的帶葉樹枝,「我們把這當作一棵樹。」
然後用小刀削去多餘枝葉,只留下了兩個分岔,「接下來只要將這棵樹綁上繩子,然後一群人用力拉彎,再用木樁將繩子固定好。
依照情況選擇把石彈或木矛裝好,只要車隊到達適當位置,用斧頭砍斷繩子,東西就會彈射出去。
要是被數千石彈、上百木矛襲擊,即使只有十分之一落在車隊中,後果也是很可怕的。
而且這種方法只要指揮者懂得挑選適合樹木,調整好發射方位、角度,剩下的不是鋸木頭、綁繩結、打木樁這些簡單技術,就是拉彎樹木的力氣活。
所以不必要有多少工匠,而且只用一次的情況,根本無須考慮耐用的問題。
領隊可以再確認一下情報,他們是不是繩子帶的特別多,因為要拉彎樹木固定得將幾股繩子捻在一起才牢靠。」
當他說到數千石彈時,所有人已經心底發寒了,但仔細想想這似乎很符合流匪的異常行動。
卡爾文臉色難看地站起來,「請各位等我一下!」便轉身出去,而所有人不再言語,靜靜地等候結果。
沒多久便回來的領隊一坐下就問「那我們應該怎麼應對才好呢?事情就如您所料,那群流匪帶著的繩索超乎尋常地多。」
「我不熟悉這一帶的道路狀況,不知道是否有能通行車隊的小路繞過,否則我會建議繞道前往蕭特瑞市鎮。
然後將這裡的情形告訴他們去處理,不但可以避免我們因戰鬥損傷,還可以賣對方一個人情。」對方回答道。
「如果我們是用一般車輛還有辦法,但其他小路都有許多路段很難通過大型馬車,是否有其他可行的方法?」領隊搖頭說。
「那麼我還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是派人連夜快馬通過去向蕭特瑞市鎮請求出兵支援,然後一起從樹林南北兩端夾擊,這個方案的缺點是傷亡減少的同時,名聲收益也跟著減少,同時還要欠對方人情。
第二個是夜襲,瑟伍德家提早分家的事出乎眾人意料,對方提前南下只是因為需要時間做大量工作準備,可能只是先整理好樹木,還沒有拉彎固定。
但提供他消息的收贓商人,應該會派人緊急趕路去通知,那麼你們覺得接到消息後,這個流匪首領會怎麼做?」
「我懂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連夜趕工,警戒也會放鬆。」有人馬上回答。
「所以我們派出半數兵力去輕裝夜襲,今晚星空明亮,不用擔心下雨,現在吹南風,可以先派人從上風處放火。
等火煙造成驚慌混亂後,埋伏在下風處的人就可以趁亂斬殺流匪,就算出擊人數只有對手三分之一,照樣可以將這幫流匪擊潰。
如果一切順利,由夜襲隊伍派個人回來報信,車隊明早出發後就能在路途遇上,然後去接應夜襲隊伍就行。
這個方案傷亡全由我們承受,但收益名聲也全歸我們,不曉得大家想選哪個?」
「雖然職業經驗告訴我安全第一,但是第二個方案實在太有魅力了,要是不選的話還叫冒險者嗎?」冒險小隊長摩娑著下巴說。
「隊長說的對!」他的副手也附和。
不要說是冒險者,連四名高級護衛也有些心動,不過曉得保護主家安全才是本務,這件工作不可能由他們負責。
卡爾文立刻做出決定,「那麼夜襲行動就交給格林先生指揮,請兩位隊長詢問有沒有人要退出這個行動的,我會再從護衛中調派一些好手過去,補足除了指揮官外,兩個小隊各十六人。」
「那麼等吃完飯後,請兩位小隊長確定人數後向卡爾文先生回報,然後參與行動成員先小睡一個鐘頭恢復精神體力,出發時所有人除了武器外,只帶水囊和補充體力的乾糧,我會準備縱火用的油火瓶。
集合完畢後出發,預計用兩個鐘頭到達目標區,休息一刻後,所有人左臂上繫好一條白巾,以免看不清楚誤傷。
從樹林背面方向入侵隱藏,由我執行縱火任務,等到火起後發現敵人開始混亂就可以自由獵殺,其他就按照一般戰鬥慣例就行。
那麼各位還有問題嗎?」
事情敲定後,所有人準備各自離開去做自己的事,卻看到男爵的僕役站在外面。
「男爵大人想邀請格林先生共進晚餐,向他對今日之事表達謝意。」
受邀者轉頭看了領隊一眼「那麼就請卡爾文先生替我說明狀況,表達對於男爵好意的感謝和婉拒。」說完便和眾人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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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者和同行者小隊聽到兩位隊長聯合宣布的事情後都興奮起來,沒有人想留守,所以領隊只能再派四名護衛加進來,還得另外派四個人幫他們看照車輛行李。
匆匆吃完飯後,有些人因為值班還沒來得及保養好武器,連忙拿出磨刀石。
也有人因為保存乾糧吃完了,要去冒險者商店補充。
中午獵到烏鴉的人則是找了旁邊的民家,付錢請他們儘快把湯熬好,出發前先喝幾口熱的再走。
想到需要酒瓶、燈油和棉布繃帶做油火瓶,所以穆也去了趟冒險者商店,順便問些情報,也補充了些肉乾。
店主的特製肉干是用自己捕捉的獵物切成直徑半吋、長三吋的肉條,用秘製調料醃漬後再煙薰防腐,然後用乾葉子將幾條包裹成一份。
據說還是本地名產,同來的冒險者,有人一口氣就買五包。
大家抓緊時間休養,穆是被同車冒險者吆喝大家喝湯的聲音驚醒的,嚐了一碗烏鴉湯,味道也說不上有多美味。
但之後確實感受到經脈中有一絲暖意,要是能配上相應的君臣佐使藥材,應該會是一道滋補的藥膳。
約定時間已到,所有人都輕裝夜行,只有穆多提一組皮帶綑綁的油火瓶。
以故國標準來說,今晚參與行動的人員,都是精兵中的什長、伯長素質,有些甚至能達到校尉等級。
在東方能夜間行軍的都是久訓精兵,一般征召來的兵丁往往到了晚上就目不見物。
許多醫家認為是因為缺乏肉食油水所致,只要能多補充油腥,尤其食肝更為有效,就能讓兵丁耳聰目明。
只是東方九州之地人多田少,必須精耕細作生產糧食,每餐有肉是富貴權勢的象徵。
不像本地農夫都將田地分成三或四塊輪種,其中一塊種草養牛馬或豬羊,因此西方平民飲食中的肉食比例高得多。
至於乳製品在東方向來都被視為補品和珍味,尋常百姓幾乎都自從嬰兒斷奶後就一輩子再沒喝過奶了,而牛奶煉製的乳酪在西方卻是尋常的保存食品。
在那邊連穆也沒吃過多少次乳製品,所以到西方第一次喝生牛乳時,還因為不適應而腹瀉,即使已較適應西方飲食的現在仍不太敢直接飲用。
今晚是下凸月,這時出發正好有月色照路,大半段行程都是寬敞道路又不需趕路,直到見到目標的大片樹林後才離開道路繞往樹林背面。
此時月亮已近中天,大家做最後的調整拿出乾糧飲水補充體力,距離天亮只剩一個多鐘頭了。
樹林中可以見到從樹隙間透出的燈光,顯然躲藏在此的匪徒為了趕工,連燈火管制都顧不得了。
三十二人編成八個小組悄悄接近,敵人趕工幹活的呼喊敲打聲和燈光成了絕佳警示,方便他們尋找掩蔽躲藏,就等火勢變大引發混亂。
而放火者發現這些流匪將這兩天清理下來的樹枝就雜亂地堆積在林中營地旁,經過這一兩日的乾燥,已經變得更加易燃。
為了讓火燒得更旺,他小心地潛伏到枝葉堆旁,為了避免聲音被注意到,拔出瓶塞倒出燈油,再用點火短杖引火。
等到油火瓶都用完時,最初的起火點發出的濃煙和燃燒劈啪聲已經被發現了。
因為風向的緣故,火頭開始向北邊蔓延,「火!火!火!」的呼喊讓正在趕工的匪徒們陷入混亂。
沒想到會有人來夜襲的他們,以為是燈火被碰倒撞翻所引發的火災,還在想辦法滅火。
但因為前面的淺沼湖水混濁不堪,取水要從更遠的地方,所以林中營地根本沒有足夠的水滅火。
「用水把衣服毯子弄濕去滅火!」首領雖然下達了命令,但慌亂之中卻很難有效執行。
很快地火勢就已經擴大到拿著濕毯子也無法靠近的情況,於是開始有人逃跑。
眼見多日謀劃加上這幾日辛勞的計畫就這麼因為一場火將化做泡影,此時首領也心生氣餒,只能無奈地下令將重要東西帶走,撤往西邊的村子外整頓隊伍。
但此時樹林北邊傳來接連的慘叫喊殺聲,他才明白己方是被襲擊了,連火也是敵人放的。
東邊有沼湖阻擋。跑到道路上只是將自己暴露在追兵面前,南邊火勢猛烈不能通過,北邊有敵人正在進攻,唯一的生路就是往西邊從火場和伏兵的間隙突圍。
他拿起武器和掛上腰包,招呼兩名一起共患難過的親信就要往樹林外衝。
但剛衝出樹林,就被一道身影擋住去路,仔細注意才發現旁邊稍遠處有好幾人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雖然說自己手下真正能稱為好手的沒有多少,趁亂放倒幾個人也不算什麼,但敢單身獨自擋在這裡,就表示對自己的本領有信心。
而且武器方面,自己的闊頭長槍是上等鋼材打造,攻擊距離長,絕對是殺人利器。
但兩名親信的劣質鐵劍,卻是無良商人從小鐵匠鋪弄出來的私造品,碰上對面的反曲刀可能會直接斷裂。
「你們退後,由我來!」
面對強敵,他將體勢放低,槍身後收,集全身之力賭在一擊上。
手、臂、腿、腳、身的力量同時爆發出來,刺出最快最強的一槍。
但對手卻更快,刀鎖住槍身向前滑去,側身出劍戳在長鎗手的右肩上。
右手鬆開後,單手已抓不穩長鎗而被盪開,只要手起刀落,今時此地就是他斃命之處。
「投降!」他放開武器舉起左手喊「都不要動手。」
對方的劍依舊戳在肩上,他忍痛說「放過我兩個兄弟,我可以獻上一樣有用的寶物,至於我的命就隨你處置。」
兩名親信看著這種狀況也不敢妄動,生怕對方先殺死首領再來對付他們。
「可是我為何冒著風險答應?殺了你們我再搜身不一樣可以拿到,還是你想說自己把寶物藏在別的地方。」對方冷淡地出聲道。
「不,東西就在我的腰包,可是沒有我詳細說明,你就算得到了也不知道正確用法。」
此時腰包卻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活物?是傳聞中你帶的那隻黑色鳥?你想耍我嗎?這種被馴養的東西是會認主的,就算給了人,原主一招手照樣飛回去。」說時手上長劍加了些壓力。
長槍手痛得冷汗直流,「這不是我馴養的,而是從別人手中得到,只要擁有信物,不管是誰都可以成為主人指揮牠,就是我手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