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結婚沒?」
「不,我現在還是單身。」雖然這問題有些突兀,但布雷爾還是老實回答。
「那就好,要是有老婆的人,這種騎士浪漫實在是有點不負責任。」
沒想到這位之前有些淡漠的大劍士,抓到話柄後變得這麼會挖苦人,他只能趕緊引開話題,低頭說「我真心地拜託您保護那對夫妻平安到達桑德斯城,委託的事情只是我們私下的協議,絕對不會洩漏給其他人,到達城門口以後所有的事情都與您無關。」
「幫助別人的戀情順利向來被視為美談善行,雖然戀情早就不可能實現,看在你這少年純情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的委託。
但有個條件是保護對象必須是四人,少一個、多一個都不用談。」
沉默片刻後,「我明白您的用意了,我會調整車隊貨物與人員安置的。」
不是保護伯爵家繼承人而是保護剛巧同行的旅伴,就算從其他方面露出消息,鄧肯男爵家也有藉口推脫關係。
把三名掩護作用有限的文職人員調開,則可以減少對護衛工作的干擾。
「不過我年紀不小,已經不是少年了!」他低聲說道。
「那份憧憬與初戀的純情是。」
發現自己就不該辯解的布雷爾只能無奈地閉上嘴巴。
要走出去看看早餐是否準備好的人腳步突然一頓,沒有回頭地說「我勸你回去之後,就找個好女人結婚吧!」
「這趟我做的一些事,應該瞞不了會長太久,所以之後我會請調到瑞門坎,在那邊至少將來不必跟那些可恨的地鼠打交道。」
「也行,不過最好還是趕快結婚吧!」異族劍士說完走了出去。
他明白對方不是真的勸自己結婚,而是把這趟路程當作與過去的了斷,伯爵家的繼承與財產紛爭不是一介外地商會幹部該插手的。
只是找個女人結婚容易,遇上個讓自己心動憧憬的人難,自己大概很難忘掉那段感情與對西哈克人的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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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三名文職人員找到車隊長,質問為何將他們的座位安排到貨車去,這是針對他們的不公。
布雷爾眼神凌厲地靠近幾人低聲說「你們才做過的事就馬上忘了?我早提醒過你們那兩對夫妻都是有身分的人,不要失禮冒犯。
那位先生太年輕隨興沒注意,那位女士平民出身聽不懂,那你們覺得我又聾又瞎嗎?
還是想把事情鬧大,讓那位貴人明白你們欺他年輕無知,還當面言語輕薄他的妻子?」
聽不清對話的眾人只見三人像公雞碰上大雨般萎縮了,安靜地爬上貨車的座位。
車隊所有的車都是在瑞門坎製造的單馬車輛,車長、車軸寬度、車輪大小都是相同規格,這樣不但方便車輛運用,車軸、車輪損壞也易於以備用零件更換。
利用車蓬和座位的變更,就可以轉換成不同等級客車和貨車,車隊中唯一的客車,採用的是高級標準,只設八張向前的有襯墊座位,車蓬側面及前後的帆布可以分別捲起打開,以兼顧車內的通風透氣及遮陽效果。
一般客車和貨車的車蓬就只有前後開口,以供車夫入內及乘客下車,遮陽避雨沒問題,透氣性就差得多。
兩者的差別是客車是兩側面向中央的長條座位可以坐上十二人,隨身行李放在座位下,沒有高級客車的寬敞舒適。
貨車則視護衛、乘客數量加掛座位,若是安全地帶只要一個人看照預防貨物鬆脫掉落,要是護衛較多或挾帶乘客,自然座位要多些。
而且護衛、冒險者等是要輪流下車警戒的,所以六輛貨車各四個座位,讓三十幾人使用還有餘裕,將三名文職分開安置甚至不會影響其他人,只需將部分貨物移到客車平衡重量即可。
車隊裡除了穆以外,只有布雷爾是騎馬的,所以沒有偵騎人員,等靠近樹林等容易隱藏的區域才會派人先行探查是否有埋伏。
因此在開闊平野之地整個隊伍的氣氛是比較放鬆的,穆在客車右側的陰影中乘騾前進,正巧和車上的乘客並肩齊行。
昨天還打算低調行動,因此除了布雷爾外並沒有和多少人說話,只是暗中觀察評估護衛及冒險者們有誰較值得注意。
但現在情況不同,在接受委託後,能了解甚至引導保護對象行動,對工作會更加有利。
車子才沒出發多久,就出現接過話頭的機會,引發昨夜騷動的年輕丈夫坐在最前的座位,嘟噥著可以說話的對象少了三個,剩下的兩位又精神不振的樣子。
「那兩位的精神不好,說起來是你造成的呢!」
年輕的男人循聲看向右後方,發現說話的是昨晚在住宿處一直很少開口的異族人。
「請問你是?」
「格林,一名兼職冒險者的旅人。」
「失禮了,我叫伊諾克,旁邊是我的妻子尤莉亞,你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的動靜太大聲,所以妨礙到他們的睡眠?」
「為何你會覺得他們沒受影響呢?昨晚的木質牆壁和地板很容易傳遞聲響,連對面都能聽見聲音,何況是隔壁呢?」
「因為我沒聽到你們太大的聲響,而且車隊的人和你都顯得精神很好,只有他們倆人很睏倦的樣子,才以為是睡不慣這裡的床。
就連換車的那三人早上對我說那些話,我也以為他們是晚上起夜時聽到的,那麼有造成你的困擾嗎?」知道這位昨天就睡在隔壁,他有些擔心地問。
「像我這種旅行者和車隊的人,因為經常趕路奔波,所以都懂得提高休息效率的訣竅,對面三個受的影響較小也還好。
但是他們不但聽得最清楚,而且也是最難受的,試想是沒有食物空著肚子挨餓難受,還是眼前有香氣濃郁的美食卻必須忍耐著挨餓難受?」
伊諾克略加思索才說「意思是說聽到我們的聲音後,他們也很想做但是卻忍著,為什麼不做呢?難道他們沒有愛情了嗎?」
這問題讓穆有點意外,這位伯爵繼承人似乎不單純是放蕩,而是有些常識的缺失和扭曲。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宣揚自己的愛情的,大部分的人把這當成彼此的祕密,不希望讓別人知道,而在發現聲音很容易傳出去後,他們只能忍耐住確認愛情的慾望。」
青年恍然大悟,然後轉頭向另一邊的兩位乘客道歉,而那對夫婦則對這意外狀況連忙客氣地表示原諒。
他們也感到訝異,居然會有人會如此直白地和這位說明。
其他人不明究理,但夫妻仔細推敲之後,大致猜想到上司會刻意把兩人一同調往桑德斯的原因,除了赴任工作外,可能也是為了掩護另一對夫妻。
所以在訝異之外,對這位仗義執言者也有幾分感謝,想著是否該暗示一下對方。
而青年又向騎騾者道謝,然後解釋「我小時看見叔叔打女僕屁股,誤會是在處罰,叔叔卻告訴我女僕發出聲音不是因為痛而是舒服,能讓女孩越舒服男人就越光榮。
可是事後女僕跪著求我不要告訴別人,不然她會被嬸嬸趕走,後來我才知道叔叔那是花心偷情。
所以我一直以為夫妻做這種事很正常,偷情花心才會怕人知道。」
「喔!看來你出身於一個高貴富有的大家族,不過很少看到貴族富豪出身者能這麼直接誠懇地道歉,往往會繞圈子用各種間接方式表達。」
「以前母親就教我如果犯錯,向比自己高者道歉考驗智慧,向與自己相當者道歉鞏固友誼,向比自己低者道歉修養品德,這種情況下當然要直接誠懇地道歉啊!」
「你的母親真是賢淑有智慧的人,請容我向其表達敬意。」光是能教誨兒子這樣的道理,就不難想像布雷爾為何會仰慕這位夫人。
「謝謝你,只可惜母親已經過世,我這次回來最重要的事就是去家族墳前獻花。」說時臉上的笑容掩蓋不住眼神中的悲傷。
穆判斷他說的是真心話,對其而言重要性還在繼承爵位財產之前。
雖然只是幾段交談,卻可以感受到這年輕人和布雷爾描述的形象有些不同,不知是單純誤解?或為對搶走仰慕者男人之子的偏見?還是這青年對其有意見而故作桀傲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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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另外一對夫妻還很睏倦,所以異族人和青年小聲地聊著,知道他是遊走各地的旅行者,最遠只去到瑞門坎的年輕人請對方說說遠地的事情。
「向東我曾在東方貿易港艾斯特拉居住過,還跟商船出過海,向西我最遠到過帕威魯首都卡倫,向北我曾到過斯堪地,所以才打算到南方看看,不知你想聽哪裡的事?」旅行者問道
「我想先聽聽北方的事,那裏是尤莉亞的故鄉。」
「夫人沒有向你說過嗎?」
「尤莉亞說因為北方的匪徒相當危險,所以出門遠行的人都要攜帶武器、成群結隊,直到父親幾年前因為工作帶著全家搬到南方,從未離開過自己居住的小鎮太遠。
所以我想知道已故的惡夢男爵是如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一口氣掃蕩清剿數郡匪徒的?」伊諾克興奮地說。
真要說起來,這個世界上沒人比自己更清楚這事的內情,但卻不能說得太詳細,只能從一個外人的角度來分析。
「其實那件事情並不是惡夢男爵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外部條件配合下,由其策劃出一個將數郡匪徒聚集殲滅的陷阱。
北方盜匪難清剿是因為當地森林多,就算是空中偵察也難以掌握其蹤跡,用大部隊搜索效果太差,用小部隊卻容易遭伏擊。
而且匪徒毋須擊敗清剿部隊,只要拖延的夠久,補給就會越來越跟不上,加上北方邊境的壓力,無法全力進行治安工作,所以過去剿匪總是成效有限。
但當時帕威魯返國大軍順勢將自國東部的盜匪全面清剿,這就讓逃亡馬賊團入侵的消息很有可信度。
對盜匪來說,軍隊圍剿和同行搶地盤完全是兩回事,對應方式也相反。
圍剿戰的指揮是卡利歐師團長,但這種以優勢兵力圍殲敵人的戰役合格的將領都能做到,關鍵在於惡夢男爵的消息操作,讓匪徒們自己跳進陷阱。
所以世人將這場戰役都歸功於惡夢男爵,而非卡利歐團長,但這種做法很難模仿,因為那是借了帕威魯軍剿匪的形勢,才能讓盜匪們輕易相信是同行來搶地盤。」
說到這邊異族劍士就打算轉移話題了,因為繼續說下去好像在自誇功績一樣,讓他有點感到彆扭。
「那還很是厲害啊!我們家當過紅騎士還有大劍士資格的叔公教導家族男性軍事能力時總說『戰爭是一但開戰就要集中全力,最大程度消滅敵人、摧毀其反抗力量,若是形成僵持,就要找出對方的薄弱處突破局面。』
相比之下,那位閣下在開戰前就利用情勢布置好勝利條件,然後輕鬆地贏下戰爭,真不愧是更高階的黑騎士。」
這話讓穆有些側目,這年輕人的天賦比預想的好,他那位叔公的說法是目前各國中低層將領的主流看法,更進一步的則會考慮在戰前儲備更多軍械糧秣、招募訓練更多兵員,頂級將領才會從戰略、外交、技術發展層面綜觀全局。
只是家族的發展方針放棄對外發展,估計也沒派遣子弟出去參軍,以致他天賦沒能兌現,反而落個浪蕩子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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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其講解各地見聞,再分析對方的反應和見解,倒不如讓他講講自己的事,那樣更容易深入理解這個人。
「我雖然到過其他地方,平民、貴族甚至黑幫盜匪都打過交道,卻還是第一次到南方大道以南的地方,不知道你們這裡有什麼消遣娛樂比較有意思?」
「打牌、投圈和九柱戲應該各地都有,踢球、投球和槌球好像別的地方也有,有本地特色的應該就是鬥雞場和賽車吧!
鬥雞場就是場主收場地費、門票錢和出售酒水飲食,讓客人把自己的公雞拿來對戰,除了雞主人的對賭之外,其他人也可以下注,賭金半成是勝利者的獎金,剩下的由壓中者平分。
可是有很多人沉迷這種賭博,弄得自己破產,甚至鬧出事端,所以後來避免麻煩就不太接觸了。
賽車我倒是熱中過一段時間,因為南方馬雖然比較耐熱,但個頭較小、速度較慢,所以賽馬的風氣沒有帕威魯興盛。
而賽車的話,馬就不是唯一重點,車子的好壞也很重要,所以大家會把妨礙速度的車棚拆掉,儘量減輕車子的重量,好讓速度更快。
可惜有些人胡來,把應該在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