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即使有合理交代也無法讓對方完全信任,但是不交代必定會受到對方懷疑,所以穆先得解釋自己易容改裝的理由。
得罪某個實力、勢力都十分強大的大魔導師,起因是自己掌握一些文獻資料,在對方想要強奪的情況下,只好暫時喬裝避禍。
對方又不是剛出道的冒險者和剛下海的新人,自然不會輕易相信,而是提出疑問,知識文獻是可以抄錄副本的,有什麼理由放棄交好一位大魔導師,反而非非得罪對方不可?
只見客人露出無奈表情嘆氣,然後問「你們知道奇麥拉嗎?」
妮娜只知道是傳說故事中出現的魔獸,曾做過冒險者又更關注戰爭發展的札卡羅倒是知道多些。
在去年的渡河襲擊曾出現數頭大型奇麥拉,普遍都認為是西哈克人的手筆,普羅西亞方雖指控其進行禁忌研究用於戰爭,但對方否認並聲稱是那是毫無憑據的汙衊。
「我接觸到的東西,比渡河戰役時出現的還要禁忌。」
「比那還禁忌?」在札卡羅想來那種大型戰爭兵器已經是很嚴重的事,比那更糟的會是什麼?
「你聽過人形奇麥拉嗎?」對方問道。
花街浪子略加思索後說「人形?那和別種奇麥拉有甚麼區別嗎?該不會是想創造新種族,把自己當成神明的狂人搞的東西?」
「你說的東西確實有人搞過,而且單個狂人可做不來,那是一群狂人聯合起來弄,只不過那需要的資源和時間實在太多,所以最後他們失敗了,卻也給後世留下不少遺產。
既然是冒險者,應該知道魔獸和同類野獸的差別就在於前者產生了魔力器官,也就是魔石。
我見到的資料便是將人改造成魔獸的技術,一名魔導士必須百中選一挑出有天賦的孩子,通常至少花費十年以上培育成才,期間耗費魔法材料與金錢都十分龐大。
但將一個人改造成類似魔獸的奇麥拉,算上恢復調整適應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年。
就算改造有很大的失敗風險,但只要有一成以上的成功率,就能以比正常快數倍的速度組建強大的魔導士部隊,而且成本要低得多。」
兩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照理說經過去年戰事的他們應該是希望自家軍隊更強大,讓外敵入侵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但過於強勢的軍方也讓人喜歡不起來,尤其身為南方人,向來是不喜歡外地駐軍。
但接下來說的就完全壓倒他們心中的天平,「但這得建立在不計較人命的耗損上,失敗的改造就算沒死也活不久,而且女性比男性更適合進行這種改造。
權貴們可不會用自家人做這種賭命般的改造,又不能安心地將這種力量交給平民,必然會施加精神控制等手段,那麼一隻完全聽命於權力者的殺戮軍團就誕生了。」
「為何不直接銷毀那些資料,這種東西太危險了。」札卡羅想像了下城防軍配置這種人形魔獸,不需要太多,一個魔導士小隊就能讓他頭皮發麻,足以鎮懾全城各方勢力。
「事情沒那麼簡單,在我見到那些資料之前,已經有樣本出現並落入那位大魔導師之手。
知道文獻在某人手上,第一想法自然是嘗試取得,如果曉得資料被毀或不可能取得,就會自己進行研究和實驗,那是要耗費大量生命才能得到結果的。
所以還得不時放出消息,有必要的話甚至得釋出部分資料,這樣對方就不會急著進行研究。」
「可是就算進行研究,那用死囚就可以不是嗎?對方只要失敗夠多次之後就會放棄了吧!」妮娜說道。
「能成為大魔導師的怎麼可能沒有幾分心氣,有樣品擺在面前告訴自己這是可行的,哪會承認自己連探索別人指出方向的道路都辦不到。
而且別忘了,女性比男性更適合改造,你覺得女性死囚會有多少,那他們會從什麼管道弄到實驗對象,別高估了那些魔法師的道德水準。」
這讓妮娜也陷入了沉默,正常情況下女重刑犯的數量連男性的零頭都不到,那麼自然就是來搶他們的行業新人來源,甚至直接對他們這個群體下手。
風塵女子失蹤官方根本不會認真追查,說不定是改名換姓從良嫁人了呢?除非有遇害者屍身血淋淋地出現在公眾視線,否則失蹤多少個紅燈區婦女都不會引發太大波瀾。
「為什麼是女性比男性更適合改造成人形魔獸?男人不是更強壯嗎?」紅魅魔不甘心地提出這個問題。
「造普通奇麥拉或許是這樣,但是要讓奇麥拉使用魔法就必須在體內放入類似魔石功能的人造器官,但人體的構造十分精密,絕大多數都不能隨便亂動,而女性有更多改造空間。」穆說時在胸腹各比了一下。
妮娜低下了頭、閉上眼,微顫的身體不知是因為哀傷或憤怒,更可能是兼有之。
「還是別提這些糟心的事了,這些事知道太多對你們沒有好處,我們還是談談妮娜的能力。」客人轉移話題道,兩人沒有反對,此時他們寧可從來都沒聽過那樣的事。
穆說的都是確有其事,只是有些內容被隱去,有些含糊不清,還有些被混為一談。
真相當然不能說清楚,以死靈法師的名聲,要是說克羅德大魔導師想自己手中的靈魂祕法,不是邊虛與委蛇、邊派人通報,就是等自己離開後再去通報。
因此他藉由人形奇麥拉的事分別挑起兩人的恐懼與擔憂,札卡羅負責對外鬥爭,自然擔心城內某方擁有難以對抗的力量,妮娜負責管理與交涉,更擔心自己人的生計與安全。
因此他們不敢將自己的事洩漏出去,事後當然也會向魔法師群體旁敲側擊地探問相關消息。
但魔法師這個群體對魔法有著絕對自信,認為魔法之道無窮無盡、無所不能,現在辦不到只是因為魔法學的發展尚未達到那個高度。
穆曾問同僚的魔法師怎麼看待魔導帝國被龍族毀滅一事,對方回答那只證明龍的魔法更強,並不是魔法失敗了。
而且隨著魔法學不斷發展,魔法和魔導工藝都會越來越進步強大,再度超越魔導帝國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兩人要是用「有沒有可能…」的講法去詢問,必然會得到肯定答案,就算日後察覺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會因為人形魔獸的事繼續沉默。
只是穆刻意略去某些限制,讓人形魔獸的技術更顯得極具威脅性,那個男人曾提過其與近戰型奇麥拉的差異,關鍵在於魔力源裝置和魔力吸收器官。
兩者都是以魔具技術,造出來的人造器官,如果落在同為大魔導師又擅長魔具製造的希卡修手上,倒有幾分可能搞出個劣等仿製品,要是落在擅長魔藥的克羅德手上,那人只是笑笑沒接著說。
當初地下鬥技場女劍士斬殺的人面獅和自己制服的鳥人,團裡的魔法師評估前者有魔導士的魔法戰力,後者則是魔導師等級。
照對戰者所說,那人面獅也具備相當於大劍士的肉搏戰實力,只是沒能配合自身魔法運用,所以最後被菲莉亞看破擊敗,而鳥人就完全不具備近戰能力,手上的魔槍完全被當魔杖用。
雖然當時兩人贏了,但卻都承認這種東西稍加改進後批量生產的話確實是可怕的戰爭兵器。
所以穆曾探過那人的口風,對方卻直接坦白那玩意使用壽限短和平日維護費用高,功能單一只適合戰鬥,就算戰爭擴軍也受限於產能不夠大,所以只會少量生產當作技術研究。
真要在某國發動戰爭的話,他大概會選擇量產連射魔法弩,訓練時間短、威力強大、更容易儲備保養,可以短時間內武裝一支強大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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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個問題也得唬弄過去,就是要如何解釋為何妮娜運用能力看見的自己是個又大又長又黑的玩意。
但現在不是在接受審問,情報的交流是對等的,所以輪到自己發問探詢的回合了。
首先要弄清對方看見的象徵物大小代表的是什麼意義,提到接連想到滅世魔龍和沙暴黑龍,顯然和這女人過去接觸的對象有懸殊差距,究竟是地位、權勢、影響等方面?是已發生的過去或包含未來?
眼前有一個很好的事例可以做參考,就是那個被兩人認定為真貨的惡夢男爵,只要知道誤判的原因,自己的情況就有可能給出個合理說詞。
「那位大人在我使用能力觀察後,是一隻深藍色的巨鷹,大小甚至超過了已故的富爾頓家主。
在這之前老伯爵的形象是我見過最大的,超過其他家主和城守以及之前接待的幾個西哈克高階騎士,在此之前見過最接近其大小的則是雷光的安倍爾。
但是老伯爵的形象是褐色有巨口的守衛犬,但地下公會主卻是黃底灰班帶著雷光的閃電豹,感覺若鬥爭起來死的一定是巨犬,所以本地各勢力首領最讓我們忌憚的就是安倍爾。」妮娜說明道。
「這麼說來,是否可以認為發動異能所見到的形象代表這個人的志向或行事作風?那麼札卡羅自稱雄獅,其實也是因為你所見到的形象?」
對於這個問題對方輕輕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那麼以那位本城第一強者為參考,大小顯然不是代表地位或實力,而是成就或影響吧!
但是以攪動北方情勢、奠定戰局走向的影響,顯然比起掌控一城大半土地與財富的地方貴族大得多。
嗯…,或許是因為戰爭不是光靠個人的奇謀策畫,而減弱了影響,但是巨鷹…,那位的騎士稱號似乎是鷲沒錯。
但斯堪地人形容其貪婪凶狠如狼,而軍方騎士們評價其狡詐多疑如狐,且傳聞其在部屬眼中陰冷詭異如毒蛇,卻又和巨鷹對不上,會不會是傳言有誤?」他貌似思索著低聲道。
等他停下喃喃自語,札卡羅才開口「雖然有些地方和傳聞略有差異,但這樣有影響力的人物,卻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本地,除了那位閣下,我實在想不出其他人。」
「會不會是包含未來的成就影響呢?妮娜女士有嘗試過對一個人在不同時期測試加以比對嗎?」穆詢問道。
「發動能力是相當消耗精神的,所以不會輕易使用,小的時候不熟練,還不太能穩定控制是否發動能力,因此通常不敢隨便碰觸別人,但那時就發現小孩幾乎都是未定型的霧氣。
所以我們推斷只有形成固定價值觀與性格的人才會出現形象,而對已形成心相的人,曾有幾次重複探查的結果是大小沒什麼變化,倒是知道身體健康狀況會反映在形象是否凝實上。」對方回答道。
「那麼顏色呢?顏色是否有變化?」雖然已經有足夠唬弄過去的材料,但情報越多就越好操作。
聽到這個問題對方愣了一下,稍作回想後才答道「那幾次再度探查,當中確實有顏色產生變化的,當時只是認為像衰老後髮色變白,並沒有多想,這些顏色也有涵義嗎?」
東方的陰陽五行學說中,五行對應五色,也可以衍生對應外在的五官、內在的五臟,甚至是武道的皮肉筋脈骨、品德的仁義禮智信,因此顏色也可以與性格、健康扯上關係。
按照妮娜的形容,自己的心相是黑蛟,如果照東方理論自有一番解釋,但他不可能那樣說,只能照西方的理論來。
「我在王都時曾和不少藝術家有接觸往來,在畫家中流傳著一個名為色相環的圖表,是他們調配色彩的重要參考。
他們將顏色劃分成冷、暖、中性,由明亮到深沉的層次,甚至賦予不同顏色性格、情緒、感覺上的定義。
如果有機會的話,女士你可以和那些學院派的畫家接觸,他們對於顏色的涵義有深刻鑽研和獨到見解。
舉例來說,剛剛提到的老伯爵的形象是褐色巨口守衛犬,巨口守衛犬代表的是其對自家財富的掌控慾,這很符合傳聞中其行事,褐色照那些藝術家們的分析,性格正面的說法是穩健安定、負面說法是保守頑固。」
聽到這裡,兩人都點頭同意對老伯爵的評價。
「至於安倍爾的形象,閃電豹是以速度迅捷聞名的魔獸,這恐怕是象徵著他不輕易出手,攻擊便是難以提防的雷光一閃。
黃底灰斑的顏色則有些不尋常,尋常豹斑是黃底黑斑,照那些藝術家們觀察自然的心得,那是一種強烈的光影對比,不是有毒生物警告敵人,就是在光影錯落複雜環境的掩護色。
灰色卻是一種低調不顯眼的色彩,在性格上正面代表的是無欲端正,負面則是孤僻冷淡。
搭配在開朗明亮的黃色上,卻有種不想讓自己那麼顯眼的意圖,就像做了好事卻不想讓人知道,這種性格的人不是沒有,但不該出現在地下公會之主身上。
如果不是他另有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