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于此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他残忍道出一个隐瞒多年的秘密:“你知道吗?我也曾风光无限,拜入涵虚宗长老为师……”
……
叶家当属世家末尾,虽排名不高,也偶有天资出众的弟子。
叶鸿赫正是如此。
家族势微,叶家几乎要掉出世家行列,他做为下一任家主受命外出历练探寻机遇,偶遇一老人受困于凶林,出于好心,顺手救搭了把手,却因此被缠上。
他本无意拖延,谁知对方亮出了身份。
涵虚宗,长老阁。
“可愿拜我为师?”老人向他发出邀请。
“为什么?”
他问。
“叶家前路无望,光有毅力非上乘之法,但我能看见你的道途。”
当时他还不知晓这句话的真意,一时鬼迷心窍,便跟其回了含虚宗,待看到那被供奉在大殿中央的舍利,终于明白其用意。
道途......
佛修一道最为艰难,一切众生悉有佛性,有佛性者,皆得成佛,可他一个浮沉于世家,为家族荣誉尔虞我诈的平凡子弟,谈何悲悯。
况且佛修早没了,他不知这颗舍利从何而来,更不想掺杂分毫。
叶鸿赫拒绝的很干脆,长老也没有为难他,规矩严谨的做着一位好师父。
看似平和的时间持续到那次论道。
比试结果一出,当日天之骄子的名声风卷残云遍布大大小小宗门。
无数橄榄枝向那位魁首抛出,在众人意料中,他选择了第一大宗涵虚宗,拜宗主为师。
消息传出时,他正侍奉在长老身侧,听着对方似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天资上佳,只可惜拜在了宗主门下。”
他垂着眼睫,未曾言语。
后来的拜师大典,宗门上下都要露面,他跟随在长老身后,也见到了那位传言中的论道魁首。
白袍几近曳地,仿若一抹落地云在浓墨重彩中盛开,令人微澜潮生,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微微下撇的眼睫,和线条过于悍利的鼻梁,平添了种孤寂。
叶鸿赫呼吸一缓,脑中思绪不自觉飘过。
很好看,但又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本该欢笑肆意的年纪,却捂了一身的冷玉,生生截断了照射而来的阳光。
他视线忍不住多停了一会儿,遥遥而过时,有清风徐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似乎朝他看了一眼。
当晚,他便接到通知前往长老阁中。
长老见到他,手里拿着绘制一半的阵符,如往日那般慈眉善目:“你不愿意修佛,我不勉强,但还有诡修一道,你身怀天资,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
他第一反应便是如上次那般拒绝,佛诡在好,也抵不住失败风险,他作为下一任家主,需谨言慎行。
“我……”
长老抬手打断,动作有些粗鲁,依旧顶着那张布满沟壑的慈祥面容:“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儿子吧?”
一瞬间,浑身血液倒流,叶鸿赫无知无觉,仿若掉入了冰窖,冻得僵硬冰凉。
不等他反应,脑后一痛,便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上。
闭眼前,模模糊糊听见几句话。
“修佛要悲天悯人,视众生平等,那等家族牵绊,倒不如断了好。”
“我不这么觉得,诡修尚有机会,不如让他回归家族,探寻他最亲近之人,再将其……加重他的戾气。”
“只可惜不能将那人收之门下......不然也无需我们如此费心。”
那之后身体便不再属于自己,各类阵法符咒一股脑钻入他体内,成为他的养料。
直到那天。
……
或许是唤起来曾经最压抑的回忆,叶鸿赫也多了份耐心,他轻声细语,哄孩童般徐徐继续说着。
“那天晚上,我照旧奉命前往长老阁,一开门,却发现阁内寂寥无声,地上横了数具长老尸首,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秦修下意识借下腔:“是……”
宗门内新弟子所知甚少,但也或多或少听闻过,十几年前长老阁曾经大换血,也有人阻拦,包括宗主在内,却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是眼睁睁看着惨案发生。
也正是那一次,宗主首徒往后甚少回归,多云游在外。
“灵修路途艰难,飞升无望,修为止步不前,有长老想要探寻其他出路,擅自尝试诡佛二修,却在最后关头被他发现。”
叶鸿赫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瞳孔慢慢缩紧,几乎是无意识般的喃喃出声。
“长老阁血淌到宗主大殿,惊动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我亲眼看见他从长老阁里出来,舍利掉在地上,然后……然……”
“嗬……咯。”
话语骤停,仿佛被人掐住喉咙般,叶鸿赫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整个人抖如筛糠,两手止不住的扒着自己的脖颈。
秦修猛然反应过来什么,顺着对方惊惧的面孔望向某处。
偌大的诡阵内,千百诡纹刹那间受到什么指引,同一时间暗光乍起,扑朔迷离,似乎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从外至内逐步攀升到阵法最中央处。
那里站着两个颀长的身影。
一人面若冰霜雪,一人笑似红妆梅。
他们站在那里,从始至终视线未移开过,沉静,默然的听着这出经历,仿佛那是戏台上抹妆掐嗓的戏子,是一场再可笑不过的市井闹剧。
“啊,”注意到两道惊颤的目光,梅负雪似是才反应过来般,惊讶地伸手戳了戳身边人,“你老底被揭了——
祁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