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乍停。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树叶陡然停滞，夜虫陷入安静，动荡的直播间暂停，惶恐的经纪人凝固，以及那忽然出现在宿舍楼前的——蓝色水母。
足须纤长，光芒微明，装飘荡在半空中，对站在高处的庄北道：“我不保证能成功。”
庄北点头：“嗯，”
谦虚完，装接着道：“但按理来说不会失败。”
没等众人做出反应，蓝色的光芒就席卷而来，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眼前再度出现画面，周遭坏境已然完全颠覆。
“啊————————”
尖叫声如狂风吹面，邱嬅站在舞台最高处，睁开一双含泪的眼眸。
星光璀璨，乐声高昂，邱嬅调整耳麦，摆出姿势，唱出那首演练无数次的歌：
“纵使心盲，漫天皆是星光。
“如何彷徨，前路也会明亮。
“记期许不忘，无心向流亦往。
“愿余生灿狂，登天化作凤凰！
“秋风如水汇成江——
“载我成仙，化作光——”
铿锵有力的琵琶融入高耸的笛声，点燃场内所有观众热情，他们挥舞蓝色荧光棒，为今夜登星的邱嬅嘶吼。
漫天彩带飘下，汇着蓝色的光，迷乱邱嬅的眼。
她缓缓放下高举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泪水不住落下，高强度的舞动让她呼吸艰难，但这种窒息让她觉得无与伦比的幸福。
邱嬅似乎感觉自己飞入那片缤纷曼妙，在浩荡的呐喊中，不断向上飘去。
化入天际前，她垂眸下望，看到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那道目光，格外温柔。
*
吴心流仰着头，久久移不开眼，她看着慢慢消散的舞台，忽地自言自语：“我十几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明星。”
余灿生侧眸看向她。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吉林听到这，意识到了什么，他忍不住道：“我记得你今年都五十五了吧，三四十年前的明星……应该不是邱嬅。”
吴心流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我只记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只要她一笑，我就觉得世界都变美好了，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女生。”
吴心流垂眸，轻声道：“可是……她死在了出道夜前一天。”
原本还说着不可能的吉林，听到这，也陷入了沉默，这也太巧了，巧到不像是巧合。
吴心流眼眶微红，她也觉得这不是巧合，她问过邱嬅，但邱嬅告诉她，她是几个月前意外死亡的。
时间线完全对不上，但是，吴心流还是觉得，就是她，就是邱嬅。
“活是完全独立的时空。”
众人看向出声的笛安，一直没个正形的他，这次脸上难得没有笑意，只认真赘述：“玩家从不同的时空被中，不存在于同一时间线。”
“就像结算大厅，同时有无数个时空交汇，身边的路人都无时无刻在变换，上一秒还在身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吉林听到这，有些懵逼：“那我当时遇见你们，然后……”
笛安看了吉林一眼，然后道：“活中的人，极小概率能遇到第二次。”
吴心流思考了片刻，猛地站起，向笛安确认：“你是说……”
“你没认错人。”笛安看着吴心流，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确实见到了死去的她。”
眼泪蜿蜒而下，但吴心流脸上却没有半分悲伤，她取下雾蒙蒙的眼镜，笑着回答：“我很幸运。”
“各位——先别煽情了。”
这温润尔雅的男声响起后，所有人都是神情一变。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活，正支着脑袋坐在半空中，殷红的鞋底踏在众人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曳。
“真是谢谢你们，把我的工作也包揽下来了。”
听到这带着谴责意味的怪异话语，余灿生吉林吴心流三人顿时神情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只有庄北礼貌应声：“不用谢。”
吉林瞳孔地震看向庄北，不是哥！
对于庄北的坦然礼貌，笛安很是捧场的笑出声。
好，不看场合的人，有两个。
活灯光诡明半晌，似乎没有生气，只悠然道：“恭喜你们，活过第二层魇。”
“加上奖励，你们会获得3活币。”
吉林有点懵逼，奖励？什么奖励？他疑惑转头，对上了同样不解的余灿生和吴心流。
活懒得解释为什么会有奖励，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周边白色空间急速后褪，众人瞬间抵达结算大厅。
“所以是什么奖励？”吉林看着手心的活币，下意识说出疑问，他没注意到自己头上出现了金色问号。
余灿生和吴心流都摇头，她们也从不知道通关还能获得额外的奖励。
知情人庄北道：“全员存活，奖励1活币。”
话音刚落，吉林头顶的问号变绿，手心活币减一。
吉林呆滞几秒后，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我忘了啊啊啊我的币——”
见吉林崩溃的打滚，站在他身边的庄北沉默几秒，老实道：“我可以还给你。”
吉林眼角含泪，虽然心疼，但还是拒绝道：“不了，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留不住的，这就是报应吧，我再也不耗新人羊毛了……”
“谢谢你，庄北。”
吴心流上前，笑容温和，已不见刚才的失态，她又看了眼笛安，真挚道：“也谢谢你，笛安，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常常救人的庄北听到这话不觉稀奇，点头回应：“嗯。”
笛安没有回话。
沉默已久的余灿生，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大厅，忽地出声：“关于那个首投规则，是我错了，对不起。”
笛安侧眸看向余灿生，只见余灿生说完那句话后，就自顾自步入人群中，眨眼消失不见。
吉林心疼完活币，对庄北和笛安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遇到，我觉得我之前说的没错，魇里有你们，是我的荣幸。”
庄北颔首：“过奖。”
吉林失笑，他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转身走入人群，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最后还没有离开的，就是吴心流了。
她望着熙攘的结算大厅，看人群不断的变换轮转，就像笛安说的那样，上一秒的路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笛安看向吴心流，红眸平静，没有拒绝：“问吧。”
“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吴心流头顶亮起了金色问号。
庄北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了反应，他看向笛安，和吴心流一起等待他的答案。
“怎样的世界……”想到这个问题，笛安的心绪就开始搅动，情绪混杂的感觉让他不适，但他还是回答道：“一个独立于所有世界外，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世界。”
“活从随机的时空中捕捉人，活着的人，死去的人，让他们在这里形成两个阵营，死人造魇，活人破魇，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在赢了十八个魇后，就会获得游戏胜利，活会奖励赢家一个没有限制条件的愿望。”
“随机的时空，捕捉人……”吴心流不由复述这几个字。
笛安接着道：“没错，完全随机，各星系各时代，我怀疑他可能还不止抓人类，不过非人生物应该也有额外的独立世界，不会和我们撞上。”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第一层魇中的活人都会来自于同一时空，从第二层开始随机。”
笛安说到这，忍不住看向庄北，他笑道：“所以我们一定是老乡，只有和我来自同一时空的人，才会在第一层撞上我。”
庄北不关心：“嗯。”
“难怪我总感觉余灿生和我们有一种割裂感。”吴心流若有所思的点头，余灿生大概率和他们几个不是同一时空的。
“好啦妹妹，有缘再见。”见吴心流头顶问号变绿，笛安便拉着庄北走向远处的餐厅，也没管身后的吴心流问没问完。
吴心流没再挽留，她目送两人离开后，走向休息区，打算睡一觉，走着走着，她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掌看了一眼。
看清手心的活币后，吴心流愣在原地。
她为什么还有3个活币？她明明问了笛安问题，为什么没有扣除她的活币？笛安……
吴心流的第一反应是回头，可周边人群已然变换，她已找不到那两个总黏在一起的身影。
餐厅中的笛安，正笑吟吟的看着庄北吃饭。
庄北自顾自吃完饭后，对把自己当吃播看的笛安道：“你下次可以多点一些。”这样就不用只看着自己吃了。
两人点的其实是一样的餐食，但笛安的吃饭速度十分恐怖，往往庄北没吃完一半，笛安就已经放下了筷子。
听到这句话，笛安惊喜捂嘴：“还有下次！你在规划未来，你果然打算跟我过日子，我答应你，我们以后的每顿饭都会一起吃的。”
庄北缓缓皱眉，他是这个意思吗？
【不得不说，笛安他真的很会谈恋爱。】
装点评：【他很会给你情绪价值，也很会给自己找情绪价值，无论你做什么，他都能曲解成你喜欢他。】
【我感觉你即使什么都不做，他都能自顾自的爱得死去活来。】
庄北无言，觉得荒谬，但又无法反驳，斟酌之下，觉得只有明确拒绝笛安，才能让他断了这妄想。
没等他开口，笛安就抛出了问题，给了庄北拒绝的机会。
“上次你说你不喜欢我，那现在呢，你喜欢上我了吗？”笛安头顶金问号，看庄北。
庄北回答的很快：“还没。”
笛安头顶问号变绿，庄北没有撒谎。
笛安遗憾摇头：“还没啊，那我得继续努力了，要不我们现在每天先亲一次嘴，培养培养感情？实在不行先婚后爱吧，这种剧情我也能接受……”
庄北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对吧，笛安不应该在他反复拒绝后，心灰意冷，最后放弃纠缠吗？
怎么现在他还越挫越勇，甚至有越演愈烈之势。
关于人性的拿捏，笛安是庄北唯一的滑铁卢。
或许是因为笛安没有人性。
“不。”庄北放弃分析笛安，选择直接抗拒。
“不？”笛安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后，礼貌询问：“难道你喜欢强制爱？没事我都接受，你要玩什么我都会配合。”
庄北呆滞，现在他才完全理解装那句“你即使什么都不做，他都能和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意义。
不仅什么都不做会被爱，就算拒绝了也还是爱。
装深感同情：【你就从了吧，这是真甩不脱。】
庄北：……
【对了，在你这次出魇后，我感觉我的实力有所回升，权能也高了不少。】装忽然道：【我现在好像能搞事情了。】
【我要为你在这打出一片新天地！】
庄北闻言，反问：【你不是答应活，遵守他的规则。】
装大气宣布：【今时不同往日！我向来是有多大能耐做多少事，现在我有能耐搞事情，我还管他的规则做什么。】
庄北：【？】
装说干就干，只见一道蓝光从庄北身上蹦出，蓝光环绕一周，最后落在餐厅中央的钢琴之上。
蓝光萦绕的钢琴发出律动的乐声，随后就是猛地散开，各色精巧零件在空中重构，最后形成了一幕——虚拟直播屏。
360度无死角的虚拟屏幕，与石磨创星中的直播间如出一辙。
这陡然出现的新设备被一下就被围观，众玩家围着虚拟直播屏讨论：
“这是活的新设备吧，怎么用？”
“虽然我很想回答你挣一活币，但我确实没见过，这里也没有使用说明。”
“放在饭厅里……不会是给我吃饭消遣的娱乐设备吧。”
“放点节目什么的，确实比只会弹那几首曲子的钢琴实用有趣。”
庄北站在远处，望着那个直播屏幕，心中泛起不妙的预感，他问装：【你要直播什么？】
【还能有什么，你的拆魇实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