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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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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涯连夜返回玄都城时,天刚蒙蒙亮,沈怀亭正要出城找他,瞧见他从城门进来,他当即从马上跳下来,差点崴了脚。

他道:“谢大哥,阿苑有消息了!”

谢无涯又惊又喜,急忙追问:“在哪?”

沈怀亭却面露难色:“这几日在城中遍寻不获,我本已不报希望。谁知,昨日却偶然听人说起,说是数日前,曾有刺客闯入宫禁,欲行不轨。”

谢无涯隐隐有些猜测:“什么意思?”

沈怀亭道:“谢大哥,有人闯入宫禁行刺,这是多大的事,可这些日子,玄都城内外并未听到关于刺客的半点风声,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无涯蹙眉不展。

“如果,”沈怀亭推测,“我是说如果,阿苑当真来玄都找他爹,那他第一时间肯定是去找……”

他没说下去,但谢无涯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我让人打探了一番,说是刺客已经被缚,就关押在宫中,但谁也不知道关押在何处。谢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无涯当机立断:“去宫里。”

两人进宫要见赵长意,却被内侍以国主诸事繁忙为由拦阻在殿外,两人只得避开禁卫,来到内城打听阿苑的下落。

沈怀亭很是忧心:“这皇宫像迷宫一样,谢大哥,单凭你我二人要找阿苑恐怕不容易。”

谢无涯道:“这事蹊跷。”

“何处蹊跷?”

“我从未同阿苑说过他的身世,他为何会突然留信出走?就算他曾无意中听到我与旁人谈话得知此事,却也不至于一点消息也没有。何况,若真有刺客行刺,这皇宫上下绝不会没有一点风声。赵长意抓到刺客,不将他问诛,反道要关在宫禁之中,这又是什么道理?”

听他这样一说,沈怀亭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谢大哥,你的意思是……”

“这次出城,我还遇到一件怪事。”

沈怀亭无形中感到压力。

“我见到盛宗主……”

“盛宗主?”沈怀亭疑惑,“他不是已经……”

“是前盛宗主。”

沈怀亭意外不已:“我听说,当年盛宗主在西境遇难,早已尸骨无存,怎么会……你确定是他?”

谢无涯目色深邃:“也许,当年之事还有深究之处……”

“谢大哥……”沈怀亭有些担心他,试探着说道,“无论真相如何,于你我来说,都不重要。那些事自有其他人去追究,你实在不必为之劳心劳力。”

“这些事情,当真不重要吗?”

沈怀亭想要再说什么,突然瞥见一个人影自宫外而来:“那不是……林统领吗?这个时辰他不是应该在朝会上?他这是去哪?”

谢无涯暗自思忖,目中沉静:“跟着他。”

两人一路尾随林玄毅至凤仪殿,此处本是皇后居所。

赵长意的皇后乃是国师之女,听闻容貌绮丽,文武双全,因替赵长意诞下麟儿,得立为国母,在国中颇有威望。

只是这孩子自生下来便体弱多病,一直留在皇后宫里由她亲自照料。

“林统领,祁安可好些?”

戚祁安是戚成芳的孩子,近日病重,在城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还是老样子。”

“宫里太医可去看过?”

“承蒙国主大恩,太医都已去看过,只是祁安福薄……”

“林统领且不可如此想,戚将军为国主出生入死,林统领也是国之股肱,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本宫开口。”

“多谢皇后娘娘。”

只是普通对话,沈怀亭就要拽谢无涯离开,就听见皇后又道:“林统领,不知道几位先生进展如何?”

闻言,两人都有些莫名。

林玄毅道:“回娘娘,此事恐怕急不来。”

“前几日他们进奉的药,效果的确不错。这说明,那位仙师所言不虚。国主看重统领一片忠心,才将此事交于统领去办,统领切莫让国主失望才是。”

“微臣定然不辜负国主和娘娘厚爱。”

皇后道:“此事你还得上心些,劳烦林统领转告那几位老先生,就说本宫允诺,只要能让阿琛痊愈,本宫必有重赏。”

“微臣明白。”

“宫中不比别处,此事还是要做的隐蔽些,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好了,阿琛该喝药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谢无涯和沈怀亭也退出来,远远跟着林玄毅。

从内宫出来,他便直奔西南角的一处宫殿。

两人心照不宣,各有猜测。

这处宫殿偏僻少人,除了门口的守卫,没有任何人进出。

林玄毅并不是头一回来此,门口的守卫对他很是恭敬,他上前说了什么,守卫便将宫门打开,放他进去了。

沈怀亭很是怀疑:“谢大哥,这会与阿苑有关吗?”

谢无涯道:“你留在此处,我进去瞧瞧。”

沈怀亭自告奋勇:“我跟你一起去。”

谢无涯道:“若有变故,你在外面也好接应,总比都陷在里面好。”

沈怀亭不再多言。

谢无涯从宫墙上翻进去,好在整座宫殿空空荡荡,到处都见不着人影。

等他发现林玄毅的踪迹时,林玄毅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食盒。

他远远跟着,看他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绕过花园,经过莲湖,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宫殿。

待他进门,谢无涯立马靠了过来。

任凭他将耳朵整个贴上去,也听不见房间里丁点动静。

好不容易熬了一柱香时辰,林玄毅才从里面离开。离开时,他手中已不见食盒。

等他走远,确定不会折返回来,谢无涯这才闯入殿中。

殊不知,刚踏进殿内,一双脚就被定在原地。

只见大殿上方悬着一个以玄铁打造的巨大的笼子,四个角以碗粗的铁链固定在墙壁上,笼中锁着一只遍体鳞伤的庞然大物,隐约还能瞧见轻微的气息起伏。

笼子到处都是血迹,有的发黑发紫,有的鲜艳欲滴。而囚笼下方是两个数米见方的血池,里面盛满艳红的液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血池边上立着四五个服饰怪异之人,旁边的长桌上摆满了粘连着血肉的刀斧钩叉,带着辟邪珠的清心铃赫然躺在中间……

几秒钟的面面相觑过后,对面一个长胡子老头问他:“你是何人?”

谢无涯嘴角颤抖,却一语不发。

对面几人相视一眼,都警觉起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闯禁苑?”

谢无涯只望着高悬的囚笼,看着密布的伤口里鲜血如注。他的视线苍白如灰,但他的眼睛却睚眦欲裂。

随着一声剑鸣,金石挣断之声接二连三,头顶的囚笼轰然砸下来,底下几人惶惶奔逃开去,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砸地之声。

只见谢无涯一纵跃入血池,鲜血瞬间漫到腰上。

他一手抓住坠落的囚笼,直接用肩膀将这个砸落的庞然大物扛住,整个人几乎被完全砸进这血池底。

但他竟生生扛住了。他发出闷哼,手臂肩背当场撕裂。

众人又惊又恐,一时竟忘了奔逃。

谢无涯双腿微颤,从血池里一点一点爬出来,艰难的将身上的千斤重担小心翼翼放到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此刻,别人对他的惊恐多过对他的好奇。

他已经完全失了本来面目,从头到脚裹满血腥,连眼睛里都是通红。

他没应,转身抓起自己的剑将囚笼上的锁链砍开。

其他人再也抑制不住惊恐害怕,慌慌张张夺门而出。

谢无涯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庞然大物,身上凡是能被割开的地方几乎已被全部割开,浑身的血近乎流尽,一条横贯后颈到尾部的伤狰狞万分,两片划开的皮肉散散的耷拉着,当中的脊骨早已被挖走,此时里面空空如也。腹部的伤更多,窟窿一个挨一个,像盗墓贼挖开的盗洞,彼此勾连,深不见底。

他艰难的蹲下身子,不敢相信,亦不敢相认,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了半天才覆上这副伤痕累累的躯体,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挤出一个笑:“阿……阿苑……”

对方似乎还有意识,只是气息微弱,已无力做出反应。

谢无涯强忍着万分痛心,凝神将体内灵力灌进去。

涓涓细流从他指尖倾泄,尽数涌进这副千疮百孔的躯壳当中。

“谢大哥,不好了,有人……” 沈怀亭惊慌失措冲进来,一见此情形,脸色大变:“这……这……”

见谢无涯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已是灵力告罄的前兆,他赶紧跑过来阻止他:“谢大哥,你快停手,没用的,你救不了它,别把你自己搭进去……谢大哥!”

谢无涯跪坐在地上,充耳不闻,沈怀亭抱着他的手想将他拉开,但他的气力却大的纹丝不动。瞥见他肩头和后背淋漓的伤口,他突然就急了:“谢大哥,你别把自己搭进去!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殿门被猛地撞开,一道凌厉的风席卷而来,仿佛要摧毁这殿中的一切。

禁卫涌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接着,人群分开两边,林玄毅护着赵长意走进来。

赵长意面沉如水,此情此景,他的脸上只有君威被挑战和冒犯的不悦。

谢无涯面色发青,唇色惨白,不过这一会儿功夫,整个人仿佛老了一大截。

他明明还不到三十,却已似耄耋。他本该前途无量,却早早折翼。

他缓慢的抬起血红的眼睛,看向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人。形容高贵,气势逼人,一袭华丽锦袍直晃的他眼睛疼。

谢无涯觉得胸口发闷,涨得生疼。他想长长吐出一口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那口气憋的他五脏六腑像是缠成一团,就算说一个字也痛彻心扉。

赵长意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他跟谢无涯的年岁一般大,如今却已跃升至泰然指责他的地位。这一点,无人能否认。

谢无涯像个备受指责的小辈,跪坐在地,疲态尽显。

赵长意不愿多看他:“念在昔日同门情谊的份上,我……”

谢无涯却打断他,气若游丝:“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赵长意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

谢无涯也没看他,只是淡淡道:“还请国主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与我单独说几句。这样的机会,怕是以后都不会有了。”

赵长意若有所思,还是准了。

林玄毅带人退出去,沈怀亭也不得不离开。

赵长意语气冷淡:“你可以说了。”

谢无涯道:“你能泰然立在此处,想必,此事必经你授意。”

赵长意不置可否。

谢无涯目色呆滞:“皇宫宏伟巍峨,除了你,又有谁敢明目张胆为此事?谁又有能力将我们耍的团团转?”

赵长意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若你只有这些话可说,大可不必开口。”

谢无涯失神道:“我没想到,你会伤他?”

“谢仙君,”赵长意对他的感慨无动于衷,“我也实在没想到,昔日我一番规劝,你竟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规劝?”谢无涯笑,“是啊,你当初劝我不要跟这些妖邪走的太近,我还以为你是出于同门之谊,为我着想,如今想来,你只是不希望我碍你的事罢了。”

赵长意道:“妖邪人人得而诛之。谢仙君所为,早已为仙门所不容。”

谢无涯道:“那你呢?你这番所作所为,可能为世人所容?”

赵长意道:“我儿阿琛病重,我不过是寻个药引,何错之有?”

“药引……”谢无涯苦笑,“竟然是药引……”

“谢仙君不曾为人父,怎知爱子之心?”

谢无涯发出笑声:“是啊,我哪里晓得这些?你为人父,视子如珠如宝,你知道,你明白,你比谁都清楚,你让我见识了一个父亲让人震撼的爱。”

赵长意觉得此话听着颇为刺耳:“你便是要跟我说这些?”

“这些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谢无涯望着他,死寂的眼睛里盛满凌冽的寒意,“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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