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害怕侯晗茵不相信她的话直接将她撵出府去,哪怕有些难堪却还是轻声道:
“郡主素来疼爱二姑娘,又和林姑娘交好,想来也关注过荣国府里的一些消息,不知是否听说过那金玉良缘。”
侯晗茵的眼光越发奇怪了,后世女孩子追求心上人大胆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可是在这个年代这么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绯闻,而且做出这事的还是向来把礼教规矩放在嘴上的宝姐姐,这可真是够让人惊讶的。
薛宝钗眼里闪过了然,道:“想来也瞒不过郡主,金玉良缘确实是我薛家的谋划,但郡主可知我和母亲为何敢谋划此事吗?
母亲只有我与哥哥两个孩子,纵然更疼爱哥哥一些,也不会拿我的终身开玩笑,敢谋划此事我薛家自然有依仗,这依仗便是姨妈害人的罪证。”
说句实话,薛宝钗没说这件事之前侯晗茵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红楼梦这个故事不就是宝黛钗三人的感情纠葛和世宦大族由盛转衰的变迁史嘛。
但是再认真想一想,红楼中的这两对姻缘,在世俗的眼光来看其实达成木石前盟远比达成金玉良缘来的顺理成章。
毕竟黛玉哪怕成为孤女,她身上也还有着列侯林家数代积累的名声与人脉。
而宝钗,虽然还有母亲和哥哥在身边,但母亲还罢了,那哥哥就是个惹事的祸害,是个随时会暴雷的“死人”。
迎娶黛玉,顶多得不到妻子身上的助力。但迎娶宝钗,那自家就会多一个杀人犯大舅哥。
没看书中续写的后四十回中宝钗顺利嫁给宝玉,那也是集齐了黛玉重病,宝玉失魂,元妃过世,贾府败落等等负面buff集满了。
还让贾母这个最疼黛玉的外祖母和最支持木石之盟的王熙凤强行ooc,薛宝钗这才以冲喜的名义达成了这门金玉良缘。
可见在古代文人心里,宝玉和宝钗是真的不相配。
既然如此,薛家薛蟠也就罢了,薛宝钗最是个懂人情世故知道取舍的,为何还要拼着年华和名声不要硬是要谋划这门婚事呢?
除了宝玉是宝钗那时最合适也是最好攀附的对象,想来也是因着薛家心中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若是以往,侯晗茵只会以为薛家是拿银钱喂好了王夫人这个“金钱蟒”,让王夫人偏向了薛家。
但如今听着,这对姐妹间很明显有更深的牵扯。
侯晗茵道:“既然如此,就请薛姑娘告诉我我姑母是如何惹了荣府二太太不满,让她痛下杀手。”
说完,侯晗茵又补充道:“薛姑娘既然为了薛家选择背叛,那本王妃希望薛姑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明白了,我不想猜来猜去。”
说着,侯晗茵示意素娥将跪着的薛宝钗扶了起来,并示意素月上茶。
薛宝钗抿了抿嘴道:“此事还得从我还没出生,母亲嫁进薛家不久说起。
那一年义忠亲王叛乱,所有勋贵都受到了打击,便是我们薛家也因着属于义忠亲王一党失去了手里最为赚钱的几项产业。
这事对于我们薛家这种远离京都的家族影响都如此之大,更别提京都的家族,荣宁二府赦大老爷失去家主的位子,敬大老爷出家都是因为此事。
但当时受到影响最大的却是前太子太傅的张家,张家全家入狱,而张家女刚好是当时贾家的大奶奶。贾家为了彻底躲开这次反叛的影响,苛待张氏使得一尸两命让贾家与张家反目成仇,这应该就是许多家族的认知。”
侯晗茵点头。
薛宝钗道:“可实际上在张家刚刚下狱时,老国公和国公夫人其实没有下定决心直接放弃大房,因为那时大房的长子贾瑚还在世。
据说贾瑚虽然身体娇弱但却天资极好,不到六岁便读完了四书,别说是如今的宝玉,便是那位英年早逝的珠大哥哥都远远不及,被老国公视为贾家改换门庭的希望。
和这个神童比起来,我那向来平庸从没考中功名的姨夫,和只是有些聪慧的珠大哥哥是远远不够看的。
所以老国公夫妻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冷藏赦大老爷,杀死张夫人,但府里继承人的位子还是只会留给贾瑚。
甚至为了不让贾瑚以后长大了心生怀疑不满,老国公还咬牙决定再让张夫人存活几月,等到生产时再“难产”而亡。
但老国公夫妻的打算被我姨妈得知了,姨妈敏锐的感觉到了二房越过嫡长上位的机会。
只要贾瑚一没,老国公夫妻肯定会选择直接放弃大房,而那时二房就可以顺理成章得成为国公府实际意义上的继承人。
但贾瑚被张夫人和老国公老太太看护的太好了,姨妈根本没办法偷偷做手脚让贾瑚生病或是出意外。
而下毒,王家与贾家关系亲密,王家的秘药贾家全都知晓一二,若是姨妈用王家的秘药,到时候定然会被查出来,她也得不了好。
于是姨妈便向母亲写信求助,而我的父亲为了稳住当时经过义忠亲王反叛而变得摇摇欲坠的家族,将薛家从海外得到的秘药送给了姨妈,不久后贾瑚便生了重病死亡。
而果真不出姨妈所料,贾家大房没了优秀继承人,贾家的权利直接过渡到了我姨夫手上,而张夫人没了优秀的长子,不到半个月便连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没了性命。”
侯晗茵万万没想到张氏和贾瑚之死还有这样的内情,将此事细细记下的同时,也皱眉问道:“但这些似乎和我姑姑没有关系。”
薛宝钗道:“原本这些事情和侯姨娘确实没有问题,但谁让侯姨娘和张夫人姐妹情深呢?
原本姨妈一直是没将侯姨娘放在心上的,哪怕听说侯姨娘和张夫人感情极好,姨妈也并不在意。
直到邢夫人进门,邢夫人那时到底是新嫁娘,还没学会如今缄默,因着不满赦大老爷的内宠很是在姑妈那里发过一些牢骚,而邢夫人说的随意,但里面的消息却让姨妈发现侯姨娘这些年一直在偷偷调查贾瑚和张夫人之死的原因。”
薛宝钗停顿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其实以侯姨娘的能力和资源,她是查不出真相的。
但或许是做贼心虚,姨妈选择了对侯姨娘下手,在侯姨娘怀孕时给她用了以损伤母体来滋补胎儿的方子,让侯姨娘难产而亡。
至于为何我会知道此事,那是因为姨妈后来写信说了此事,说侯姨娘太过不识趣,让人看了烦心。”
说到这里,薛宝钗有些羞愧,“其实原本我都不知道姨妈后来下手的姨娘到底是哪一个。直到征北侯归京,我这才想起了这件事,又按照时间仔细推算,那个被姨妈灭口的姨娘正是二姑娘的生母,您的亲姑姑。”
侯晗茵努力忍住爆发的冲动,咬牙问道:“你比迎春不过大了几个月,你为何知道这些事?”
薛宝钗实话实说,“因为母亲的过分溺爱,父亲在世时就发现了哥哥的不妥之处,偏薛家必须依仗王家和贾家,有母亲袒护,父亲根本不敢严厉教导哥哥。
为了防止薛家被哥哥败落,父亲便将薛家的底牌和手里的把柄都告诉了我,好让我能护住薛家。
我敢发誓,我今日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有隐瞒,那就让我天打雷劈,让薛家一败涂地!”
侯晗茵努力的吸气呼吸,平复下了刚刚爆发的愤怒,冷笑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们薛家和我姑姑的死亡多少也有些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薛宝钗笃定道:“我们薛家不过是姨妈手里的刀而已,况且姨妈对侯姨娘出手可既没有用薛家的毒药和人脉,也没有提前告知我们薛家,在侯姨娘的离世上,我们薛家并无过错!
况且我说了,我这里有证据。征北侯府不是一直既不想和贾家搭上关系,又放心不下迎春吗?有了证据,侯家就可以和张家一样顺理成章的和贾家断亲了!”
侯晗茵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贾家是百年勋贵,如今又多了一个在宫中地位颇高的贵妃撑腰。侯家和贾家有姻亲关系那是强强联合,你哪里看出我们侯家想和贾家脱离关系了?”
薛宝钗笑了笑,“郡主,我自认为还算聪明,您也就别糊弄我了。
侯家对贾家虽然客气,但客气的太过这本就意味着疏远。
况且二妹妹不是个能掩藏的人,自从侯家进京,老太太时不时的就会嘱咐迎春要带着府里的兄弟姐妹和侯家一起亲近亲近,每当这时,二妹妹可总是会选择推脱避让。
二妹妹会如此表现,想来府里是对二妹妹说了对贾家的不满吧!
当然我也能理解,因为赦大老爷的好色,府里好好的姑娘成了小妾,连累的侯家如今贵为侯府还得不尴不尬的面对贾家低一头,府里不愿意和贾家多接触也是正常的。”
薛宝钗说出了她的理解,侯晗茵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如今可不是揭盖子的时候,这些青蛙可还得继续在锅里煮着才行。
侯晗茵便道:“倒也不只是这点原因,贾家和侯家都是军功起家,贾家如今在军中还有许多人脉,侯家在军中的影响也不弱。两家关系若是太过亲近就太过显眼了,哪怕是为了低调,侯家也不好和贾家过于亲近。
更何况如今贾家成了皇亲国戚,夫君和父亲如今的位子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自然不希望被人说是靠了裙带上位。”
想了想,侯晗茵决定还是应下此事,一来方便日后和贾家摆脱关系,二来免得这位宝姐姐乱想误了大事,三来这事也不算太过麻烦。
韦泽明那小子自己和晗希都认识,那是个黑心的瓷娃娃,比起这么干净利落的将薛家彻底打下去,他肯定更喜欢持续性的给那薛大傻子找茬。
而刚好,她这里有许多的整蛊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