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苑耳大喝一声，脸色突变。
闻人雅如遭雷击，全身紧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闻公子也以此蛊与人通信？”
闻人已痛得说不出话。
“这是子蛊，若无母蛊召唤而被迫离体，寄主会命丧当场！”
苑耳迅速抽针离体，让蛊虫落回心脏。
伤口瞬间闭合，他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若新生。
可他口中涌出的鲜血尚未停止，将床褥浸成一片刺目的鲜红。
越明手足无措：“他、他、他还在吐血，怎么办？”
苑耳凝重道：“无事，是反噬的惯性。蛊虫已回到他身体，一会便会停下。只是这蛊……唉！”
他拍拍越明的肩，让他留下来照顾闻人，自己摇着头走了出去。
越明挤干毛巾，小心翼翼地为闻人擦拭血迹。他的吐血症状果然缓和了下来，毛巾擦过他手臂时，他轻轻拉住了越明手腕，低低道：“刚刚吓到你了吗。”
“……没有，修习术法经常见这些。”越明不知为何，下意识撒了个谎。
闻人雅定定地看着他笑了，圈着他的手腕，沉沉昏睡过去。
*
“现在怎么办呢？”越明发愁道。现在他是真心实意地为闻人担忧起来。
“恐怕只能取母蛊，引而杀之。”苑耳面有忧色。
闻人雅垂眸沉思：“母蛊恐在栗国，皇宫。”
“栗国皇宫？”苑耳脸色变了一变。
“……看来栗国之行注定无法避免。”沉默半晌，闻人雅下了决定，“我自去栗国，取母蛊。若是顺利，再回此地，请两位出手。”
“不行！”越明脱口而出，又补充道：“一来一回，又花许多时间，岂不是夜长梦多！”一边急切地看向苑耳。
苑耳沉吟片刻，道：“徒儿说得有理。且，蛊虫取置，讲究颇多。我看，还是大家一起，更为妥当。”
“此行危险，我不想让二位牵涉其中。”闻人雅目光不舍，看向越明。
“只送闻公子到皇都，皇宫中事便请公子自理，取到母蛊后尽快出宫与我们汇合便是。”
闻人雅仍在踌躇。
“公子放心，我们自有自保之术。”
一锤定音。
栗国地处北境，气候严寒，风沙漫天，往来人烟稀少。
路途遥远，行程急切。越明提出雇一辆马车，被苑耳否决：“马车跑得太慢，不行。”
“可以贴上......”
越明的话还没说完，被苑耳急忙打断。将他拉到一边，苑耳瞪着他道：“臭小子，你知道加速符多值钱吗？去趟栗国起码得用上百张，留着卖钱不好吗？”
越明向闻人方向努了努嘴：“他有钱。”
苑耳白他一眼：“我不知道吗？早问过了，他说现在不方便调动金银。”
“那怎么办？”
“为师当然早有打算。”苑耳神秘一笑，转身对闻人雅说：“看来此去栗国，不得不祭出我的珍藏法器了。”
黄灿灿的色泽，水滴形的球囊，硕大的舱房，在大地上逐渐现出真容......
这不是热气球吗？！越明愕然。
坐着热气球飘到栗国？
苑耳正在得意洋洋介绍他的杰作：“.....只需备足燃料，不需术法驱动，寻常人也可借它扶摇直上，本师为它命名——飞球！”
反正在这玩刺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区区极限运动，越明不用硬着头皮就能上。
“轰”的一声，点火成功，三人升天——哦不，飞球升上了天。
随着启动时的一下剧震，闻人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越明抓紧手腕扶住了。
闻人雅看了他一眼：“对不起，脚下有些虚浮。”
“没事。”越明松开他的手，转身去帮苑耳操纵方向。
热气球成功飘出了十里，越明心中一阵雀跃，看来苑耳也不是总不靠谱的嘛，这飞球堪比简陋版飞机。
正在心中欢喜，一阵大风刮过，热气球被推回了三里。
“师父，这样真的有比马车快吗。”越明面无表情道。
“咳咳”，苑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风，他有往南边吹的时候，自然也有往北边吹的时候嘛！届时顺风而行，速度何止快上几番！”
越明想了想也有道理，顺风加成可抵逆风损耗。不过当时的他没有想起，秋天的风，似乎自西北向东南才是主流。
但坐着热气球穿梭世界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越明一时沉浸其中。
俯瞰是辽阔的大地，湖泊，草原，或是荒漠，都成为交替的色块。日渐稀少的人烟如偶尔拂过的沙粒，转瞬便了无痕迹。萧肃的秋风自耳边呼呼吹过，越明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了自己和身边两个同类，孤独的一颗水滴，在茫茫宇宙漂浮。
太阳东升西落，天空换了一拨星辰做客。越明觉得自己也成了其中一颗，借着火苗之力划过天际。
他正望着星空出神，闻人雅站到了他的身边：“星辰永寿，而人之一生短暂，总有许多遗憾。”
“嗯”，越明点了点头，“不过，星辰自己可能也觉得一生短暂。而人之一生，在蜉蝣寒蝉看来，也称得上永寿无疆。”
“只是因为总有不能力尽的遗憾，所以每个生命都在感叹一生短暂。”
沉默一瞬，闻人雅道：“如果力尽却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会否过于狼狈。”
“既然一生如此短暂，何不尽情挥洒？毕竟——再怎么失败或是出糗，这一生也很快就过去了嘛！”越明嬉笑着拍了拍闻人肩膀。
加油吧，站出来和残害你的势力战斗！
闻人雅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
飞球飘行五日后，水粮均已告罄，他们选了一处小城降落，补充供给。
飞球空间逼仄，既到了城镇，三人决定找家客栈投宿。
小城地域广阔，人烟稀少，半天才终于找到一家客栈。夫妻两人经营着，客栈虽小，住客寥寥，尚显宽裕。
三人上前投宿。越明和苑耳一马当先冲在前面，闻人雅缀在后面，斜了身子观察四周。
妇人抬起头来，看见面前两人俱是劳形苦心，一身的风尘仆仆，爽快地给他们开了两间房。
两人谢过后向楼上走去，闻人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看到那露出面貌的清俊男子，妇人脸色变了一变，不动声色地向自己丈夫看了一眼。
“一间给你，我跟师父住一间就行。”越明边走边道。
闻人雅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到了房间门口，三人分道扬镳。
越明刚将背上的大包小包放下，就听得隔壁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跟苑耳对视一眼，两人连忙跑过去看。就见闻人雅瘫坐在地，背靠床沿，眉头轻蹙，眼帘半阖，似是不适。
听到门口响动，他以手撑地，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越明忙上前将他抱起。轻轻靠在越明肩头，他低低道：“浑身都没有力气。”
越明求助地看向苑耳，闻人雅被蛊虫咬了一咬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弱不禁风成这样。
苑耳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闻公子遭了蛊虫反噬，虚弱些也是正常。你在这好好照看着他，我回房间整理下物什。”
越明无奈，只得半拖半抱着将闻人放躺在床。
给他将枕头垫高了些，掖了掖被角，再挤块毛巾给他擦一擦细汗。
闻人雅似乎舒服了一些，眉头舒展开了，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这么看闻人雅倒是颇有一些姿色，毛巾擦过脸颊时越明想到。
漆黑的发丝沾了几根在颊边，衬得肌肤如玉。鸦长的羽睫柔顺地垂着，嘴唇红而柔软……只是那白皙的面皮似乎也越来越红……
探了探闻人额头，没有发烧。看了看嘴唇颜色，没有中毒。摸了摸闻人心口……跳得有点快。
“心蛊犯了吗？”越明嘀咕道，想了想，决定去隔壁拿支香过来点上，师父说可以平息蛊虫骚动。
却被闻人抓住手腕：“我难受。”
“知道。心跳有点快，可能是蛊虫作乱。我去隔壁给你拿支香，马上就回来。”越明耐心道。
“……好。”
到了隔壁，越明将状况跟师父说了说，师父不放心，让他留在这里收拾，自己过去看看。
也不知道闻人雅因为这个蛊吃了多少苦，这次去栗国能不能顺利呢……正漫无边际的想着，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打开门，却见女店主正在门前徘徊。看到他，犹豫着上前道：“这位小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越明反手关上门，跟着她走到楼下。
“那位公子……真是好样貌。”女掌柜试探着开了口。
“确实”，越明点点头，“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是小少爷吗”，女店主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越明不解地看她。
女店主哂笑一下，有些难为情：“我是有些担心，城中最近不知为何，兴起了豢养男宠之风，不仅是达官贵人，许多普通男子也纷纷效仿，所以……”
越明恍然，原来是看闻人雅姿容出众，误会了。
果然人不能长得太好看。
女店主继续道：“见到以色惑人的多了，一掷千金乃至倾家荡产，或是争风吃醋最后血溅当场，不忍卒睹。我见那位公子有些风姿，又对你……就怕小哥你也身陷其中，便想劝劝，看来是不必了。”
越明连忙摆手，尴尬地笑一笑，老板你人挺好，就是多虑了。
女店主长吁一口气，仍是不放心地朝那房间看了一眼：“那……还请几位小哥晚上注意着锁好了门。”
“自然。”
女店主歉意地笑笑，转身走了。
折返闻人雅房中，见他已直起了身，正靠在床头。师父也奇怪，说他并未发现心蛊发作的迹象。越明再探一探心口，闻人雅的心跳已经平缓下来。
闻人雅似是不悦，拿眼睛瞥了瞥他，越明疑惑。但既然闻人已经没事，他便放心地跟着师父离开了。
到了晚上，越明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隔壁传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