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班，距离期末考试还剩一个半月。
祝星鸣这段时间猛学英语，单词是必背的，试卷是必刷的，碰见问题不是请教顾潞就是请教尤安妍，他认为在自己这么猛烈的进攻下，英语成绩必然有个显著的提升。
可是——
他看着桌面上刚刚写完的英语试卷，陷入了沉思。
“我每天起早贪黑学英语，就63分？”
一旁过来收作业的尤安妍注意到，想要安慰，却因没有相同经历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看着。
祝星鸣绝望闭眼，内心早已火山喷发：当年秦始皇就应该多活个几十年，把全国统一，再书同文，车同轨，这样就不用学鸟语了......
我要洋人死，我要洋人死......
或许是后桌的怨念太重了，顾潞像感应到般，他回头，眼神含笑地看着低头碎碎念的祝星鸣：像只炸毛的小橘猫。
这样想着，顾潞便不自觉上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安慰道：
“学习语言，重要的是积累，短时间内分数提不上来很正常......”
祝星鸣睁开眼睛，闷闷道：“真的吗......”
一旁尤安妍也顺势接话安慰：“对呀，对呀，我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后面就好了......”
“你以前英语也这样吗？”
在这偌大的学霸班中，祝星鸣仿佛找到了同类，他激动看向尤安妍。
“嗯嗯，”尤安妍丹凤眼微微眯起，思考了会，“英语没有这么差过，但考法语A2的时候，我的状态也和你差不多......”
祝星鸣呆愣了一秒，随即眼睛瞪大：“法语？你还学法语？”
尤安妍继续道：“对，法语还挺难的，当年我考法语A2的时候，......”
顾潞察觉到一丝危机感，于是也跟着说：
“虽然我当年考的是B2，”他向尤安妍半挑眉，带着一丝挑衅，“但法语确实很难......”
这都要比是吧？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潞这么幼稚呢？
尤安妍半眯丹凤眼：“我还考了德语B2......”
顾潞淡淡回应：“西班牙语C1......”
“葡萄牙语B1......”
“俄罗斯语B2......”
不是，谁问你俩了？
把世界调成静音，聆听学渣破防的声音！
果然，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祝星鸣的智性恋不用喝中药调理，突然就好了。
与其听学霸们的安慰，不如去洗手间洗把脸来得实际。
“诶，祝同学你去哪里？”眼尖的尤安妍问道。
顾潞也定定看着他。
祝星鸣神情恹恹：“去天台，哦不，是厕所。”
尤安妍摸摸鼻子，怎么祝同学比没安慰之前更颓了？
顾潞有点不放心：“我陪你——”
但立马被拒绝。
“别过来，我想静静。”祝星鸣留了个沧桑的背影给这俩学霸。
-
“啧啧啧，学生会那群人怎么跑我们这层厕所来了?原本就想尿，看见他们就更憋不住了！”
“估计来教训什么人吧，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迎面而来两个男生小声讨论着。
学生会？好耳熟，是上次在小树林那群人？
祝星鸣微微皱眉，脚步加快了几分，与拐角处的一个黄毛擦肩而过。
“我艹！”
黄毛眉心一跳，看着眼前这帅气逼人的脸，仿佛看见了在世阎王，肋骨隐隐作痛，他立刻掏出手机：
【恋.之伤：@所有人，上次小树林那个长的有点帅，带颗虎牙的男生去厕所了，注意一下！】
男厕所。
“你们说好删掉的，一群死骗子！”秦郝死死盯着眼前这几人，微胖的拳头拧紧。
会长深深吸了口烟，随后一口气吐在他脸上，声音嘶哑：
“上次的钱哪够？”
秦郝怒了，声线接近崩溃：“两千还不够，去死吧，你知不知道我弄这钱有多难——”
“嘁，”会长冷哼一声，将烟往厕所坑一扔，扬起手，“敬酒不吃吃罚酒——”
“会长，不好了！”
这时他身旁一人突然举着手机叫道，会长手一顿。
他赶忙将手机递过去：“上，上次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来厕所了......”
会长看着群消息，眉头死皱，语气阴狠：“又是你，祝星鸣——”
秦郝闻言，神情微动。
但会长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
“最迟明天早上，把兄弟们上网的钱交过来，不然就等着全校看你笑话吧——”正说着，他顿了一下，嘴角向上一歪，带着难闻的烟味，“哦，你妈是优秀教师来着吧？哈哈哈，优秀教师培养出你这么个无能儿子，你说这合理吗？”
秦郝盯着他那浑浊的眼睛，从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慌乱：“你，你想干嘛——”
会长眼神全是戏谑，他弹了弹手指：“不想让全校看你们母子的笑话就乖乖把钱打到账上。”
“你......”
秦郝又气又怕，身体止不住发抖。
会长那群人抬脚准备走时，人群里又飘来一句：
“对了，别让祝星鸣知道，不然我让他和你一起倒霉。”
厕所阴暗又潮湿，让人心生冷意，秦郝打了个寒颤，无数次作弊的悔意涌上心头，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想找个封闭的角落躲着。
快到厕所门口时，祝星鸣正和学生会那群人正面撞上，双方视线交汇。
“姓祝的，我劝你少管闲事。”
为首的会长冷冷来了句。
祝星鸣眉梢微挑，不气反笑，语气却暗藏压迫感：“虽然不知道你姓什么，但我劝你少管你爹。”
会长脸色一僵，但忍了下来，只回了句：“你给我等着。”
祝星鸣没有多管他，只是往厕所那边快步走去，穿过洗手台，只见秦郝在厕所的某个坑位前一动不动。
“秦郝？”他喊了句。
秦郝如梦初醒，他背对着祝星鸣，过了两秒才转过来，没有应声，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直接往厕所出口走。
祝星鸣暗觉不对劲，他再次喊住：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秦郝手指紧攥，强忍住哽咽，硬声道：
“不关你的事。”
祝星鸣皱眉：“你不反抗，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你实在不行就告诉学校老师，老师不管的话，我也能帮你……”
“别让祝星鸣知道，不然我让他和你一起倒霉。”
这句话就像毒蛇一般，缠绕在秦郝脑海。
他反头大叫道：“都说了不要你管！”
祝星鸣半眯着眼，像是要把人看穿了般：“秦郝，你别让以前的错误成为这一辈子都跨不去的坎。”
秦郝楞住了，祝星鸣的目光灼灼，让人不敢直视，他低头半响，才默默转身，无声念叨：
“你懂什么，优生。”
-
“铃——”
在铃声消失的前一秒，祝星鸣顺利到达座位。
“呼！”
我真是个踩点天才！
他仰头灌了口水，突然发现自己前面空荡荡的。
“嗯？顾潞去哪了？莫非又被叫去办公室了......”
“报告。”
祝星鸣正嘀咕着，门外就响起顾潞水灵灵的报告声，正在捣鼓ppt的老师皱眉看去，见到是顾潞又笑着叫他进来。
顾潞抿着唇，让原本削瘦的下颌线条更加凌厉，额间的碎发微微遮住眼睛，让深色瞳孔更显冰冷，祝星鸣感觉，他走得似乎比平常更急。
直到——两人目光相撞。
顾潞身上的冷意瞬间融化。
祝星鸣有点疑惑，他看着顾潞坐回位置，问：“你去哪了？”
顾潞微微转头，犹豫了一秒：“厕所。”
刚刚一直在厕所的祝星鸣：？？？
不对劲，十分有八分不对劲！
“你蹲哪个坑？”祝星鸣继续发问，眼神审视他。
顾潞：......
“左边第二个。”
虽然问题有点冒昧，但顾潞还是胡诌了一番。
祝星鸣食指摆了摆，肯定道：“不可能，你不在厕所。”
顾潞半挑眉，还未问祝星鸣得出结论的原因，就又听见他说：
“因为我蹲的就是左边第二个。”
顾潞：......
祝星鸣得意一笑：“快点老实交代，你到底去哪里了？”
顾潞沉思了会，垂下眼皮迟迟没有回答。
？
祝星鸣从小陪祝芝花看肥皂剧的画面从脑海里涌了出来，一般男人做出这个模样，指定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
难道顾潞移情别恋？
偷偷私会？
“好安静，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祝星鸣做出怨妇擦泪状，“没关系，你跟谁好了就告诉我吧，我一定不会成全你们的......”
顾潞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反手敲了他脑袋：
“别乱想。”
祝星鸣也就开玩笑，他摸摸被敲过的地方：“那你跑哪去了？”
顾潞抿了抿唇，看着他，神色迟疑道：
“天台。”
祝星鸣歪头不解：“好端端的，去那干嘛？”
顾潞看了他一眼，开口：“我怕你......”
随后又目光瞥向他桌上63分的英语试卷，神情犹豫，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祝星鸣瞬间明白了，敢情这是怕自己想不开呢？正当顾潞要说出第四个字时。
“闭嘴。”
祝星鸣面无表情打断，并将桌上的英语试卷揣回课桌里。
我要跟你们这些学霸拼了！
-
玩归玩，闹归闹，要想提分，还是不能把英语当玩笑。祝星鸣虽然被英语伤成碎片，但他还是忍着恶心将试卷错题重新更正。
高中牲就是这样，伤透的心缝缝补补又活过一天。
待他完成错题更正任务时，已经上午放学有段时间了，教室基本没人了，他抬头看看前面，果然，顾潞还在等他，于是他往前戳了戳：
顾潞回头：“吃饭？”
祝星鸣点点头：“人是铁饭是钢！”
于是两人默契将笔一放，先后起身，准备离开，这时祝星鸣才注意到秦郝还没去吃饭，神情恹恹的坐在教室。
祝星鸣想到厕所的事，在转身离开前，来了句：
“秦郝，一起去吃饭吗？”
顾潞闻言，眼神在他们俩流转片刻。
秦郝慢慢转头，定定地看着祝星鸣，他手指微微颤抖，指甲慢慢嵌进肉里：“不用了。”
祝星鸣还想说什么，却被秦郝生硬打断，他转头不看他们：
“我不用你可怜。”
顾潞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祝星鸣拉走。
“走走走，马上就轮到高三的饭点了，晚点就抢不过了......”
顾潞看向牵着自己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乖乖跟着祝星鸣去干饭。
在他们踏出教室的瞬间，秦郝侧头看去，眼底涌出羡慕的神色。
他们总是站在阳光下。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秦郝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肚子，唇色有些发白。
“哗啦。”
一阵透明塑料袋拉扯的声音，他从桌子里掏出半块馒头，是早上吃剩的。
“咕嘟咕嘟——”
他边掰一小块馒头，边喝一大口水，如此循环，直到半个馒头消失，才趴到桌子上枕着手臂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