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一如往常，黎乐进门就看见在客厅等候很久的路老爷子。

“爷爷，您找我？”黎乐乖巧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见老爷子脸色阴沉，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路老爷子示意一旁的管家，后者立刻递上一份资料：“看看吧。”路老爷子说。

黎乐疑惑地接过来，是他的体检报告。

他翻了翻，身体健康，虽然有些小问题，但都不严重。下面还有一份，黎乐抽出来看，扉页上有一行字：“胎儿第二性别……”

他没读完，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已经猜到这次来的目的了。

路闻清的提醒仍言犹在耳，他已经不敢往下看了。

路老爷子突然出声：“小乐，你应该知道，我对这个孩子很看重，但现在我很失望。”

黎乐捏着纸的右下角，指尖渐渐泛白。他深深呼一口气，翻页看到了最终的结果。

omega。

和他一样，是个小o。

他并不在意孩子的性别，无论是什么都是他的孩子，他本应该开心，可现在他一点都没有心情再去想宝宝出生是更像自己还是路之恒。

他盯着那一个结果，稳住颤抖的声音问道：“您什么意思？”

路老爷子喝着茶，不急不慢道：“你知道为什么路家的alpha那么多吗？”

类似的问题，路闻清也问过。那时他不信，可现在他真的害怕了。

黎乐不由自主地抚着小腹，后背发凉：“我不想知道。”

可路老爷子无视他的意愿，将路家的秘密告诉了他：“你嫁进来才一年，有的事情还不清楚。我们路家一直以alpha为主，毕竟家里确实有公司要继承，还有偌大的家族要打理。omega虽然也有价值，但终究是嫁出去的外人，心也会向着那边。”

“小恒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是公司下一任的继任者，他的伴侣自然得门当户对，像你就非常合适，这三年来我们两家的合作也很愉快。”

他说的很轻松，仿佛是在谈一个有价值的商品。

可黎乐却听得刺耳。

他嫁给路之恒是黎阳新决定的，在去订婚宴的车上时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毁了，也是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是omega这个身份。

他甚至想过去医院摘除腺体，他不想被一个陌生人完全标记，这种烙印让他觉得恶心。反正他们要的是两家的合作，他只要嫁过去当个吉祥物就行了。

幸好，他遇到的是路之恒。

一颗心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连同身体一起交出去了，这是那段他最痛苦的时间里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代表着两家的利益相连，可他是真的很爱路之恒。在这份感情里，他不想掺杂任何乱七八糟的商业与利益，他只想和路之恒成为夫妻，想得到他的终生标记，想和他有孩子，想和他白头到老……

路老爷子话锋一转：“但是，也正是因为我看重小恒，看重你，才希望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能延续家族事业的alpha，而不是养给别人的omega，路家从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他一共有五个儿女，四个alpha都非常优秀，剩下的一个omega是他最小的儿子，决定将他留下来也是为了今后有条后路。

果不其然，科医遇到过一次危机，而这个小儿子也正好到了法定年龄。用一个孩子换路家安稳，这才是最值的买卖。

黎乐越听心越凉，原来在这些人眼里omega真的只是一个工具。那路之恒呢？他也这么认为吗？他是路老爷子带出来的，他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

但这是他和路之恒的孩子，是他等了很久才得到的宝宝。

如果不是那夜的意外，或许他和路之恒除了一张结婚证就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有了这个孩子，哪怕四年后他们离婚，他也能有一个能见路之恒的理由，他真的离不开路之恒。

“我不会流掉孩子。”黎乐突然道。

再次抬眸对上路老爷子凌厉的目光，虽然有些畏惧，可他必须要保护这个与路之恒在这世上的唯一永不截断的羁绊。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比刚才的还要坚定：“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路老爷子放下茶杯，茶碟重重磕在桌上，只听“啪”地一声也仿佛敲在了黎乐的心上。

“你想好了？”

黎乐挺直腰板：“对，我要留下他。”

“真是不自量力。”路老爷子冷笑，摆摆手很快就有人朝着黎乐走去：“那你也得有本事保住他才行。”

压迫感越来越强，黎乐猛地站起来，这是要来强的了！

他来不及再想，立刻往门外冲去，可很快就被人堵在门口，前前后后都是人，他就像掉进陷阱的兔子，任由宰割。

“你不能这么做！”他朝着路老爷子吼道：“你就不怕我不告诉之恒，他很期待这个孩子的！”

路老爷子不屑一顾：“路家的孩子都是我带大的，他们从小就知道alpha对家族而言有多重要，别说是你，只要嫁进来的都免不了经历过这些，他们可比你要聪明的多！”

“至于小恒，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想要alpha还是omega我会不清楚？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还会为了你而忤逆我？”

黎乐身体在抖，他很清楚路之恒只是表面爱他，他肯定不会为了自己惹怒老爷子。

在路之恒心里，公司远比自己重要的多。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坚定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路之恒的心里有一小块站的地方，一点就够了。

“小乐，我不是不让你有omega孩子，但现在不可以，小恒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alpha，这对他立足公司才最有利，你们夫妻一体，你又这么爱他，那就该为他做出牺牲。至于以后……”

他示意把黎乐抓起来：“等你生了两个alpha后再说。”

黎乐着急躲避，身后越追越紧，他能躲得地方也越来越少。突然，有人抓住他的后背，黎乐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往前扑去，正正撞上了一个台子，花瓶摇摇欲坠。

“啪”，花瓶在地上四分五裂，而黎乐也应声倒地。

“孩子……不能……”他感觉身体里好像一把钝到生锈的剪刀在反复绞着小腹，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摸着口袋里的手机，长按一个号码拨过去。

这是唯一能救宝宝的人了。

路之恒，你还记得产检时说的话吗？不要让我……失望……

接通的瞬间，尖锐的痛让黎乐晕了过去。

-

接到电话时，路之恒刚从会议室出来，他匆匆下楼，电梯开门时迎面就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孟澈。

孟澈见到他时很激动，刚想出声说什么，可还没等他靠近，向博洋却先出声了。

“路总，黎先生那边的情况很不好。”

路之恒眼眸一沉：“知道了。”他看了一眼孟澈，最后什么也没说，抬脚疾步离开。

孟澈一个人留在原地，愤愤盯着他的背影，他把所有的愤怒都记在了黎乐的头上，如果没有那个孩子……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努力想把这个想法甩出去，可它就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住他的思绪，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一个能留住路之恒的方法。

“叮叮。”手机响了两声，他抓过来看，却是一个短信。

【看来你遇到对手了。】

孟澈瞳孔骤缩，他慌忙打探着四周，不远处有个人朝他望去，似笑非笑。

……

医院里，黎乐缓缓苏醒。

喉咙发干，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很快有人过来。

熟悉的威士忌信息素包裹着他，他听到路之恒温柔的询问：“感觉怎么样了，还痛吗？”

黎乐突然给他打电话，接通却什么都不说。正当他准备挂断时，他听到了路老爷子喊了一句“快送医院！”再然后是一阵喧哗与骚动，随即电话挂断了。

等他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他意识到出事，立刻结束会议赶去明德医院。

黎乐的脸色还是苍白，嘴唇也有着干裂，没有之前那么湿润有光泽。他的颧骨有些突出，明明每天各种养身的汤一碗不落的喝，可看上去依旧很瘦。

他摇摇头：“没……”

路之恒拥着他坐起来，喂了些水后把枕头放在他的后背上垫着。

黎乐摸着小腹，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昏迷前的记忆涌现在眼前，他没忘记路老爷子想让他流掉这个孩子。

“宝宝怎么样，他是不是……”

路之恒宽慰着他：“宝宝还在，检查也都正常，放心。”

听他提起“宝宝”这两个字，黎乐鼻头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脸颊砸在被子上。

“之恒……”他往前一探，立刻搂住了路之恒的腰，脸贴着他结实强劲的胸膛，好像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了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没爱错人，路之恒真的来了。

路之恒揉着他的发丝，任由黎乐把眼泪抹在自己的衣服上：“我已经都知道了，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可他越安慰黎乐哭的就越凶，最后实在嗓子哑了才渐渐缓下来。

路之恒很讨厌有人哭，大人小孩都很烦，但望着黎乐湿漉漉可怜又无助的漂亮眼眸，他的心瞬间软了几分。

“我已经和爷爷说过了，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就算是omega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宝宝。”

他慢慢凑近黎乐，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稍稍掠过：“宝贝辛苦了。”

黎乐又要哭了，心脏每一处角落都被幸福填满，他回吻住alpha的薄唇，下一秒就被搂着腰往怀里带。黎乐一惊，不由得挺直了背，任由着路之恒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个吻。

“阿乐。”路之恒与他鼻尖相碰，微重的呼吸轻轻落在脸上，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吓到他一样。

“嗯？”黎乐被吻得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也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软得快拧出水的声线。

路之恒的呼吸越来越重，他低声说着什么，可黎乐没听清楚，只能听见一个含糊不清的“……谢谢你保护他。”

还没等他多想，又被alpha捏住敏感的后腰，他身体一抖，什么都不想去管了。

他只想沉醉在路之恒侵略的吻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唇舌深深纠缠着不舍得片刻分开，直到omega小声惊呼肚子有点痛，路之恒才放过他红肿的嘴唇，拥他入怀。

孩子是A是O并不重要，他只知道有了这个孩子，黎乐就会更忠于他。这段时间黎乐也确实乖顺了很多，他看着怀里因为羞愤而扭动的omega，像极了可爱的小兔子，越看越喜欢。

他还记得黎乐说自己不会撒娇，现在看来，他只是撒娇而不自知。

“宝贝，没有人能决定我们孩子的生命，我要他留下来，给他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

黎乐含着泪拼命点头，他悄悄嗅着衣服上威士忌信息素的味道，只一闻，他就觉得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