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安被这个吻冲昏了头脑,险些想要回吻过去。
可惜她做不到。
上前拿起水池边的一篮竹笋用水冲洗:“清炒吗?”
傅煜接过去沥水,轻嗯了声:“有点冲动了。”
傅煜眼里别有深意,夏瑾安别开头:“别说话。”
她擦干手,离开厨房时回头看他:“专心做饭。”
夏瑾安没有回厨房,坐在餐厅椅子上,托腮看他忙碌。
唇瓣还残存着深深浅浅的触感,她咬着下唇,呼吸变得很浅。
问了两次要不要帮忙,傅煜都说不用。
她便再也没说话了。
窗外的光线渐渐弱了下来,厨房的灯变得明亮,瓷砖落着男生长长的影子。
瞧着瞧着,她将这幅画拓印进脑海。
她很少看见妈妈坐在餐桌旁,陪爸爸烧饭做菜。
在妈妈眼里,好像男人下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可,妈妈也从未教过她做饭。
她唯一会做的,只有番茄炒鸡蛋,还是无师自通。
除此,就只剩下煮饭了,却也常常因为水的比例拿捏不好,软硬不定。
妈妈被外公引导的思想无法改变,也会在气急时骂出几句女孩要有女孩样,不然以后没人要之类的话。
但她现在能感受到,妈妈对她的教育里,并没有“贤妻”必备的技能。
妈妈似乎也在告诉她,你未来不一定要待在厨房。
傅煜端菜出来,夏瑾安抬眸:“一会儿我洗碗吧。你不要和我争,不然我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在家会洗碗吗?”
夏瑾安摇头又点头:“偶尔。”
她会帮妈妈擦桌、洗碗收拾饭桌,但杨丽琴都会赶她回房间,告诉她读书比做这些重要。
反而是夏骏华会说,女孩子学着做些家务是好的。
所以周末,她偶尔还是会进厨房,瞎忙活。
傅煜没和她争,拒绝得很干脆:“你在家都不洗碗,来了我家,更不能让你洗碗。”
“但是我不同,我从小在家就得洗碗,大点儿了,没人在家,还得自己烧菜,所以这项任务还是交给熟手好。”
“你怕我砸了你的盘子?”夏瑾安不服撅嘴。
“怕洗洁精伤手。”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一次两次又不会伤手。”
“这样好了,你洗最后一遍,好吗?”
“好。”能帮他做点什么,夏瑾安的心总归没那么别扭了。
傅煜知道,她对他提过,因为欠钱被骂被打的事,夏瑾安不喜欢欠别人,哪怕是在他家里做客,给她过生日,她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
他理解,也不急,她会慢慢习惯,习惯心安理得接受他为她做的一切。
饭菜上桌,一些祁平县的特产,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家常菜。
夏瑾安看了眼桌上的六道菜,不知怎么下筷:“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吃不完明天热热拿铺子上去。”
“这,这样不好吧,让叔叔阿姨吃剩下的。”
“他们不讲究。”傅煜说:“嗯...或者晚上我可以当宵夜。”
说到宵夜,夏瑾安给傅煜提了嘴:“就这一个月,我胖了五斤。”
“嗯,是胖了一点点。”在校门口了远远见到夏瑾安时,他就看出来了,脸上有了点儿肉气:“之前你只有九十二斤,对吧?”
傅煜回北京之前,他们去药店给傅正承买药,夏瑾安往门口的称站了站,没想到被傅煜瞧见了。
“太瘦了对不对?”
她一六五的身高,这个体重是轻了些。
“看起来是有点儿瘦,不过是健康的就没关系。”在傅煜看来体重只是个数字。
“我想长到一百斤,吃饭太规律了,体重就一直很稳定。”夏瑾安轻笑:“但我爸选择了一个不太健康的长肉方式。”
“怎么?”
“他现在隔天就会点各种外卖,还买零食,鸡爪、卤味什么的。”
夏骏华知道她要考研,下班回来吃了饭就窝进屋学习,和学生时期不一样的是,他更希望女儿放松些,经常点些女孩喜欢吃的东西,九点左右就去敲门,叫她出来吃东西。
时间一久,宵夜成了习惯,体重也上去了。
但更多的,夏瑾安知道,是夏骏华想要和她聊天。
比如问她新手机的功能,还有那个暴富手机壳还有没有别的字。
话题不再局限,偶尔还会聊起动漫,那些他曾经不感兴趣,并且认为有害青少年的东西。
夏瑾安也不懂,只是在和爸爸聊天之后,隔天会收到抖音推送。她会截图给爸爸,告诉他大数据有点儿可怕。
三个人的家庭群因此活跃了不少。
夏瑾安和傅煜分享:“那天晚上我还给我爸说了我高中偷偷捏减压神器的事。他问我现在要不要给我买一个。”
“那你要不要买一个?现在的减压神器比当年的样式多多了。”
“不要!”夏瑾安嗔他:“我现在没什么压力,很轻松。”
“我担心你考研会紧张,我之前考证的时候经常咬笔盖...”傅煜扣扣额角:“有次还扎了嘴。”
夏瑾安失声笑:“高中我就被扎过了。”
她也有这些奇怪的小动作,咬笔头,用笔盘发,笔扎橡皮擦,好像许多人都会这样做。
但听见傅煜也会,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那个吻,是身体上的贴近,那这些,在夏瑾安这里,是心理上的。
在饭后洗碗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弹傅煜的水,学生时期,学生会这样做,她早就想试试了。
但怕人家认为和她没那么熟,怕不礼貌,但在傅煜这里,她不怕。
熄灭厨房灯,夏瑾安去包里取出新买的护手霜,挤到傅煜手背上。
看见傅煜伸手过来,她摇头:“自己擦。”
傅煜只好自己抹:“茶香的。”
“嗯,不喜欢太浓的味道。”
傅煜看了眼护手霜的牌子:“回头我也买几只。”
“送你?”
“你留着用,我这手很难抢救。”
老实说,傅煜的手是好看的,细长且瘦,骨骼分明,只是细看会有些细小的疤痕,有做饭切的,有小时候回老家下河摸鱼石头划的,还有在工地帮忙,被铁片割的。
傅煜指着不明显的伤,对她说:“这条,在法院爬树被割的,当时顾着看你了,都没注意疼。”
“哦,”夏瑾安故意岔开话题:“现在还打球吗?在北京。”
“就一次,还是公司团建。”
他很少打球了,现在想起当年卓磊给他提的加入CBA,完全是年少时,热血莽撞,不切实际的梦。
夏瑾安安静听他说些小时候的事,还有现在的工作,出差住旅馆被蟑螂爬床,在工地吃大锅饭之类的。
这些很有趣,在傅煜的口中,像是小朋友去夏令营玩过家家,没有辛与酸。
听得入迷,杨丽琴发来微信,说快要九点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她这才打断了傅煜,给他看信息:“我要回家了。”
傅煜看了眼时间,拿外套:“我送你。”
“好。”
她应完去换鞋,见傅煜又回房间了一趟,折返回来,手里拎着几个纸口袋。
是积木,某个品牌新出的系列,夏瑾安在网上刷到,顺便给傅煜提了一嘴,在意识里,她和沈叶馨一起去买的手办被摔坏了的事。
傅煜凭着记忆找了许久,那款小鸭子已经下架了,二手也没有出卖,他便买了这套新的积木。
“这…这很难吧?”她记得零件很多,看样子他是全套一起买了。
“不难,有图纸,可以玩儿很久。”
傅煜送她回家,将礼物交予她,并没有告诉夏瑾安,其实他也准备了蛋糕,却并不想占去她的家庭时刻。
夏瑾安回家时,夏骏华前脚进门,正在鞋厅换鞋。
“安安回来啦,怎么拎了这么多东西。”
他顺势把袋子接住:“傅煜送的?”
听妻子说他回来了,晚饭安安没回来吃。
“对。”
“他休假了?”
“嗯…算是吧。”夏瑾安可不好说这人是翘班溜回来的。
“玩具?”夏骏华蹙眉:“多大人了,他还喜欢玩玩具啊?”
“送我的,当然是我喜欢。”
夏骏华噎住了:“哦哦,益智类玩具?”
“积木。”
“挺好的挺好的。”
夏瑾安将礼物放回屋里,出门杨丽琴在客厅准备蛋糕。
很普通的款式,每年如此,年年不缺。
他们不是有仪式感的家庭,替她过生日已是最隆重了。
妈妈准备的礼物是套护肤品,挺大牌的,下了血本,夏瑾安很诧异,杨丽琴说是单位老师推荐的。
爸爸给她的就很简单粗暴,她什么都不缺,也没有太高追求,所以交给她一把车钥匙。
夏瑾安的手在发颤,心跳也是。
“爸,你什么时候去提的车?这,这太贵了。”
“哪儿贵了,就一台代步车,几万块,练练手,等以后…以后…”结婚两个字夏骏华没说出来,只说:“以后车技好了,爸爸再给你买个好的。”
这已经很好了,夏瑾安打从心里这样认为。
二十五岁的年纪,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重视她的父母,为她准备好一切,还有一个彼此喜欢,愿意特意回来陪她过生日的男朋友,她很知足。
沉甸甸的钥匙放在掌心,她忽然想起冲动离家,那双雨夜被水淋湿的鞋。
父母给的这条路或轻或重,或让她抱怨,紧绷,觉得枯燥,压抑。但也得承认,她因此衣食无忧,道路平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幸福的。
漫长沉默,夏瑾安说声谢谢。
父亲常怕她欠别人什么,可唯独在父母这里,她甚至不用说谢谢,就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一切。
杨丽琴将蜡烛点好,让她许愿。
夏瑾安阖上双眼之际,在明灭跳跃的烛火里,看到了许多想象里未曾发生又即将到来的未来。
轻轻吹灭了蜡烛。
生日在年末,翻过去,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
转眼元旦,傅煜出差没法回来,她约沈叶馨去了隔壁市玩,打卡了一些景点,难得发了朋友圈。
过年前和许毅见了一面,无关其他,许毅特意来告诉她,他准备辞职,去别的城市工作,从头来过。
很突然,也违背父母的意愿,但他还是想这么做,并且只打算和夏瑾安分享。
年三十当天傅煜才从北京回来,他们一起去了寺庙,凌晨十二点在人山人海里共同许了愿。
过年的七天,她都和傅煜在一起,县城里没有太多娱乐,有时在咖啡店,有时去书店,大部分时间,是傅煜陪她一起刷题,在公园散步。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像她替掉的头发,悄无声息,等夏瑾安某日摘下假发时,发现它又长长不少。
她想要的一百斤体重也不靠宵夜就达标,办了□□身房的卡,准备去塑形。
那套小积木她拼得很慢,故意为之,每天只拼一点儿,她喜欢慢一些,别那么赶。
在年末报名前夕才彻底拼好。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过于平淡,当她将整套积木拼好,看着里面的做着各种工作的小人儿时,又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平凡普通,踏实安稳,应该是一生所求。
没有轰轰烈烈的激情,逐渐的,牵手、拥抱、拥吻,也成了生活里最自然的存在。他们仍然每天分享着北京与祁平的一切,煲电话粥,互相鼓励,计划将来。
在这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唯一会让她感到一阵心颤的,是每当回忆起,在傅煜家中厨房,初次的那个吻。
她会轻笑埋头。
这是她平凡生活里的一抹亮色,她为此感到心动。
在这样的日子里准备好了一切,在家人和傅煜的陪同下,夏瑾安踏入考场。
准备迎接挑战,进入下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