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信来了后她的胃口大开,那些饿虫不断冲击着肠胃,到了夜间更是如此,傅祈年离开的这十天半个月里,她夜夜都吃东西,一顿不遗。
今日也饿得肠胃酸溜溜。
一个“饿”字落地后傅祈年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他又叹了气,为自己叹气:“直接说想吃什么。”
“嗯,有肉的包子……”
商蔺姜拉着声腔慢吞吞地说,傅祈年一听便知她想吃的东西不止一样,岔断她的话:“一次说完。”
闻言,商蔺姜眼睛一亮,眉目似有喜色,板着指头说:
“没有肉包子,包儿饭也成。”
“要一碗酥油白糖熬成的甜甜牛□□。”
“脆脆的玫瑰饼子。”
“还想吃点小花果子油酥。”
“最后再来点热乎乎的山药肉圆子。”
傅祈年听到后头眼睛往她的肚子看去,这么多东西吃进肚子里,不会变成西瓜模样的圆滚滚肚儿?虽然心里觉得她吃不下,但他一一嘿记下来,转头让人去准备。
等吃食的档儿,商蔺姜牙齿痒,用汗巾儿装着瓜仁儿和酸果干儿,和一只兔儿似的,嘴里喃着,没有停歇片刻。
傅祈年无事可做,索性拿麻姑酒搭着瓜仁儿一起吃,商蔺姜嫌酒味酸浓,抓了一把瓜仁儿给他,然后赶他去别的地方吃:“不够再来拿。”
他这是被嫌弃了?傅祈年往肚子里咽气,把麻姑酒丢到一边,身子挨着商蔺姜,嘴里干吃瓜仁儿。
有病。
商蔺姜嘴里吃着瓜仁儿,在心里骂他,骂完了就问:“你去峨眉山干什么了?一去就去半个月,不会是和那里头的猴子吵嘴吧。”
“关心我?”傅祈年看着她,“没干什么,去山里头泡温泉。”
“泡温泉?”商蔺姜来了兴趣,抓了一把酸果干儿给他,“诶,我没泡过”
“哦。”傅祈年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似无兴致地说,“那商商的生活太无趣了些。”
听了这话,商蔺姜拿腿去踹人:“这也是拜傅都台所赐。”
“明明是你要做井底之蛙,往前带你出门,你又不肯去,现在又赖我了。”傅祈年用余光瞟她的怒容,赶在第二脚落下来的时候他起身走到窗边去了。
窗边摆了一张案桌,商蔺姜清闲时会开着窗子坐在此处看书,前些时候在书铺里买的书都放在案上,傅祈年随手拿起一本来看,写的是汉文儿,但内容读起来奇怪,他没有兴趣,看一眼后放下了,手上闲着,于是又拿起了一本。
这一次拿的是《女训》。
他翻看几页后道:“商商竟会看女教书。”
“我不仅看我还能倒背如流呢。”商蔺姜一脸傲色地回道。
“倒背如流……你的性子我瞧不出来。”傅祈年不信,瞧她的性子品行,一点也不似看过女教书的女子。
商蔺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看女教书是为了修养品德的?
“我读、记女教书,是为了正确地背道而驰,偏不许我做的东西我偏要做。女教书多是男子写成的,瞧见有女子写的女教书,本以为观念会有什么不同,不想却和男子的观念若合符节。”
商蔺姜说着,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她不怕在傅祈年跟前说《女训》这本女教书哪儿不好,就算是傅贵妃写的,她也无法夸上一句。
说是女教书,里头的规训却不曾为女子着想过,训的是女子,利的是男子,看着叫人十分恼怒。
“商商倒是胆子大。”傅祈年辞色如常,放下书走到她旁边坐下,“这种话你在我跟前说无妨,但在外头,且不可乱说。”
“自然不说。”商蔺姜回道,“我可是个惜命之人。”
“那你在我跟前说,不怕我去姑姑跟前状你一句?”
“你要是会这么做,早就将我休了。”
“不一定。”
商蔺姜说那句话时格外自信,其实心里头有些怵,她想了一会儿,偏了头亲上傅祈年的嘴角,用上了美人计:“我想,如今是十分肯定。”
成婚一年多,这是商蔺姜第一次主动亲上来,傅祈年眉眼有情,凑过头欲深吻一番,不巧的是宵时在此时送了过来。
饔人送来一碗热气腾腾,漂浮一层鹅脂般酥油的牛□□、一碗油香四溢的山药肉圆子、一碟蒸得软蓬蓬的油肉包儿、一碟切成细块的玫瑰饼子还有一碟去了核儿,撒着糖霜的小花果子油酥。
商蔺姜拿起肉包子往嘴里塞,一口肉包子,一口山药肉圆子和玫瑰饼子,花花搭搭地吃,肚子深深,不能探底。
“你吃的是不是有些多了?”光是肉包子商蔺姜便吃了两个,一个肉包子足有拳头那么大,若不是亲眼所见,傅祈年绝不相信她能吃下这么多东西,“我不在府上的时候,那帮下人虐待你,不给你吃东西了?”
“没有啊。”商蔺姜腮颊鼓鼓,“我就是很饿啊,你想吃吗?要不包子我分你一半?”
“我不吃。”能吃是福,既不是被虐待,傅祈年便由着她吃了。
吃饱喝足,已是两刻以后,傅祈年眼皮已快剔不起来了,等饔人撤下油碟油碗,他抱起商蔺姜入榻里:“这下可以睡了吧?”
商蔺姜似乎还有事情要做,坐在榻里没有躺下,而是皱着眉头,剔着手指,说:“我想要漱一下牙齿,要不然嘴里油腻腻的,不舒服。”
“商蔺姜你真是我的活祖宗诶。”闹了一个晚上,傅祈年彻底没脾气了,拍榻欲哭。
“可是我不想想要你这个死孙子。”商蔺姜微微转侧,似有生气,认真地回了一句,“哪有孙子比祖宗岁数大的,没意思,不合理。”
“……”
“我要温一些的水漱齿,现在天寒冷,水太冷了牙齿受不住。”
“……”
“我这是上辈子造孽了……造大孽了……”在去打水拿漱齿工具的路上,傅祈年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好在洗漱过后商蔺姜便安静了,吃饱喝足后难得乖巧,一条主动环上傅祈年的腰:“好困,你明天起身的时候动静小一些。”
香甜的人儿主动献殷勤,傅祈年喜不自持,摸着柔靡的肌骨,神思不禁荡然,赶在欲念来之前,他在粉腮上唼喋一下,说道:“好,睡吧。”
傅祈年的怀抱和火炉一样暖和,商蔺姜睡得甚是舒服,次日失睡了,相次午时才醒,用午膳的时候不见傅祈年的身影,问身边的姑娘才晓得他有要事在身,一早就出了府,看样子大抵要赤兔西沉时才能回来。
年关在即,傅祈年常常早出晚归,商蔺姜没有放在心上,吃过午膳她去书房拿毛笔,眼尖地看到案上有两封书信,偷眼一看,一封是兵部尚书萧任送来的,一封只看封面只见字迹有些潦草,并不能从中得知是谁送来的。
傅祈年是都指挥使,都司的卫所隶属五府,而听命于兵部,和兵部尚书有书信往来不是什么怪事儿,她没有多想,也懒得去想了,从案上拿了几只毛笔,便去给人形灯笼上色彩。
她扎了一个穿盔戴甲的傅祈年,想着过节喜庆,就给盔甲部分上了红色彩,才把这部分上完,喜鹊忧心忡忡地说道:“夫人,听说萧家小娘子昨日来了四川,傅都台今日出府,大抵是去迎她的。”
“萧娘子?”商蔺姜的手腕微微一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