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商蔺姜哭得腮颊皆湿，清泪止不住，词色俱惨：“如何来得及，我若不嫁，得以逃走，但陛下龙颜大怒时是要杀头的。”
闻言顾芙面色从容，纤手抚摸商蔺姜的脑袋，轻轻柔柔爱护若婴儿，将生死都看淡啦一般：
“阿娘我如今四十来岁，苦日子过过，好日子也过过，心中无憾，亦无所求，后半辈子也就平平常常，过着平静的日子，是不早当晚都要死的。”
“至于你爹爹，以无子为由，漠视本妻息女，所纳妾室欲夺我原配之名，叫你受苦受难多年，你并非神女，有不计前嫌的爱人之心，所以不必为他着想。”
阿娘无能，爱护你呵护你十多年，最后还是眼睁睁让你含屈嫁人，已无面目归向桑梓。早死个十几年能成一人之美，也算死得其所。”
自己孩子的难处顾芙怎会不知，她的孩子年才二旬，才华横溢，聪慧绝人，不是男儿之躯，也有男儿的意气风发。
她的孩子活得平淡也是快乐的，但青春之乐未享，就要以谁家夫人之名色，一辈子困在那些腐气腾腾的世家望族里，美食锦衣，婢媪环侍又如何，今日献媚于枕边人，明日献媚于权贵，带着稚龄宠宠担惊受怕，日日不能安枕而卧。
渐渐的，会成为依附生存的茑萝。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样过一生太不值得了。
“以母命换得这些，阿娘，我才是那个无面目归向桑梓的人。”商蔺姜何尝不知这样不值得，可民权卑，而官权势如山岳，哪里逃得开。
如果能逃得开，她当初就不会嫁给傅祈年。
如果能逃得开，在绝婚以后她也不会重新回到傅祈年身边了。
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身边有亲爱的亲人亦有在意的人，赤波波一走了之了这些人会因她而遭殃临祸。
顾芙说这般能死得其所，若有这一日时，她定会陷入比此时更痛苦的折磨之中。
而傅祈年也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他早就说过自己往后只有宠宠一个孩子，用尚在襁褓之中的宠宠来威胁，霸道蛮横至如此，她除了据理力争，别无办法。
不管是留下来还是离开，两者既是上策也是下策，都难活得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了。
繁华落尽，只要金乌不毁，终有再盛开的那日。
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
傅祈年没有现身打扰，只偶尔让人送些鲜樱桃来，商蔺姜得了几日的自由，齿颊不再提姻事，心情慢慢有所好转，不再惕惕于怀了。
第二次成亲拜堂，诸多事都能从简，只需着重个亲迎礼与同牢礼。
商瑛与妾室柳烟儿是在大婚前两日才到的北平，傅祈年另置了宅邸供他们住下，免得惹顾芙不快。
大婚前两日，商蔺姜神色尽失，不得已回到总督府准备明日的婚事，就在她准备回府时，傅祈年让人把喜服送来过来，说是大婚那日从东城宅邸起轿。
从东城宅邸起轿，也就是说她能再和阿娘呆上一晚了，商蔺姜心里十分高兴，虽然明日还是要出嫁，可今晚大概还能睡个好觉。
这一回是圣上赐的婚，王湘莲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在大婚之日穿上公服，带着傅家之人，以及傅祈年到祖庙祭告。
祭告完毕，开始行亲迎之礼。
商蔺姜在商瑛一句“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命”，在顾芙一句“毕恭毕敬，不违长辈之命”，又在庶母柳烟儿一句“无违尔父母之训”的训导之下，四拜以后盈盈然上了马车。
三个人的训导，只有阿娘的训导是言不由衷的，其余二人粗鄙非常，巴不得她规规矩矩，这些训导是规矩礼制，对于这些东西，商蔺姜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出。
三次亲迎礼，只有第一次傅祈年没有现身，第一次亲迎礼他以有要事在身为由，只是让媒氏前往迎接。
那时商蔺姜在马车上想着这件事，好是生气，即使这桩婚事并非她的良姻，但傅祈年怎能强委禽又这般敷衍对待，把她当成什么了？
什么要事连亲迎礼都不露面？不过是不在意她罢了。
听着那些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不住怒气，才会在花烛之下于他的颊上来上一掌。
成亲对商蔺姜来说不是新鲜事儿，之后的拜堂与合卺她跟着规矩照做了。
但起得太早，这一日她过得浑浑噩噩的，到了洞房的时候因前不久喝了些酒，喝得唇声啧啧然，酒水在肚内发作，通红了粉面，人忽然就变得懒懒散散的，在柔和的烛光下看起来肌柔态媚，颇为动人。
解衣为欢时，她觉得炎热，把压在身上的人咬了又抓，抓了又啃，不肯曲徇，但身上的人一离开，她又觉得寒冷砭肌骨，把手一勾，把腿一攀，呜呜哭着说冷，不让人离开。
这反应和第一回欢好大差不差了，只是第一回是海棠枝上试新红，因疼痛而闹，第二回则是吃醉了酒，使性子在做作。
傅祈年眉目间含着狎呢之意受咬受抓，他不觉得疼，还饶有兴致，俯下身啄那滴粉的耳垂回应她的做作。
商蔺姜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对傅祈年也是一会儿爱一会儿恨的，嘴里喃喃不住，仔细听，不管是爱还是恨时，吐的都是骂词粗言，从她嘴里吐出来倒也是好听。
烛火夺霁华，但把美人颜色增，更觉妩媚，就连美好之地也如含葩般艳丽，傅祈年耳热眼跳，迟缓就之动之，游刃有余的，当是回应她的骂词。
商蔺姜态若不衣，静静感受着跃跃异物。
并不好受，但她出乎意料的乖巧。
在发蕊的前一刻，她带着潮意的手指，啪的一下，捧住了傅祈年的脸颊，肃然道：“日后我是主家政之人，不要妾室副之。你今日在这里发个毒誓答应我，不纳妾，身心只有我，永不负我，我……我便绝了离开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