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11第十六章

距离希望之城两百公里外、空天驱逐舰的舰桥之中，靳一梦忽然转头朝希望之城方向望了一眼。其眼眸里，黄金之色一闪而逝。

“康纳晋升了？”李/明夜问道，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她对此有微妙的感应，但感应并不强烈，而与此同时，同为圣者的阿斯特罗和唐正却是一无所觉。她稍一斟酌，很快做出判断：她对命理波动的敏/感固然是一方面因素，但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由于她间接促成了“康纳晋升”这一幕。看来康纳的封/锁工作做得很好，要知道突破法相本该是举世瞩目之事，她心想。与此同时，康纳晋升所导致的一系列后果，在之后应该不会同他们四人有什么牵扯了。“看来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说道。

“是啊，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顶多再赖两三天。”靳一梦笑道，“不过你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并不是所有联/系都是显而易见的，而且你要知道，这就是预/言大师的说话风格。我若是将所有话都说明白了，客户恐怕立刻就会觉得我平平无奇，这样一来，我该如何从客户的口袋里掏钱呢？”李/明夜笑着接道。她又向唐正和阿斯特罗各望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到现在为止，部/长和唐都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应该是成了？”

靳一梦之所以一定要将“土著成就法相”的时间点定在“探索天/网基/地”之前或之中，主要是为了让堡垒和真武堂能够助力尼德霍格成事。毕竟尼德霍格事若不成，保不定就会影响到堡垒和真武堂的某些计划，可想而知这两个组/织想要派人来这个世界并不容易。从堡垒和真武堂最近的动向来看，天/网基/地必然是他们的重要目标，在此之前，这两个组/织必定不太希望尼德霍格事败，以至于影响到他们的计划。考虑到尼德霍格成事也有助于这两个组/织遮掩本次的行动，哪怕那两位尊神交流失败，这两个组/织寄托于阿斯特罗和唐正身上的“存在”也有可能会有所异动，比如压/制前代隐者强行摁头促成，或将阿斯特罗与唐正捞起跑路等等。这样一来，靳李二人可以通/过观察阿斯特罗与唐正的行为，对整个事/件有整体的把握。

虽说这两个组/织目前都和尼德霍格存在一定的默契，但靳一梦觉得堡垒和真武堂在目的达成之后，未必会愿意为尼德霍格出力，而假如尼德霍格的目的未达成，他日后又要被折腾一遭……总之，既然已经是夹缝求生了，那么他理所当然就会选择多边牵制、多方利/用。无数次的，他操纵比他弱小的，利/用比他强大的，从他是土著时就是如此。这一番大逆不道的操作，他早已十分熟练，堪称信手拈来了。

“事儿都办了，成不成也就那样了，用不着咱们操心。”靳一梦语气散漫地说道。他始终盯着面前的大屏幕，目不转睛，饶有兴致。“现在咱们的事儿办完了，该专心帮他们办事儿了……啧，这船真带不走吗？”

——此时此刻，他们一行四人正在舰桥的大屏幕前，专心致志地研究这黄金时代大杀器的实物，而一名都卫队高级军官正一边飞上飞下地操作舰船，一边见缝插针地为他们讲解。之所以是见缝插针，是因为这名高级军官此刻真的很忙。

目前飞船距离地面万米左右，距离天/网基/地纵向距离457公里，隐身系统全开，隐蔽于诸多水汽云层和对流电团之中，其中不少还是由驱逐舰隐身系统所附带的魔法阵所制/造，以蒙蔽天/网地面与空中的反隐系统。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舰桥中所发出的一大半指令，都是根据实时情况调整隐身系统魔法阵的输出。要知道天/网可是有不少天基武/器的，并且就算承平已久、武备废弛，其反隐能力也着实十分强劲。一旦被发现，那可就是立马完蛋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儿说是舰桥，却是连个操纵杆、方向盘都没有，一切皆由面前这十来米长宽的超大屏幕手触操控。这大屏上的界面，着实不是一般的多，密密麻麻开了足有一两百个，有的跑着数据，有的计着图表，有的浮着图像，有的飞着符文。在这些界面之中，大约有一大半是由系统自动处理运行的，另一小半则分别对应着船上其它重要岗位，它们作用交织、互为因果，有的需要协调，有的需要审阅，有的需要抉择，有的需要捏合……在凡人看来，着实是眼花缭乱，一团乱麻。

众所周知，系统越复杂，稳定度便越低，而几乎同时准确无误地连点屏幕五十下，也并非少于五十只手的普通智慧生物所能承担的重任。在舰船的自主化智能AI辅助系统被移除之后，舰长这一职位，也只有位格不低的修行者，才能凭借其信息处理能力与敏捷的身手成功担任了。当然，只要离开了这个宇宙，或敌人不是天/网，那么这就不是问题，只要稍微装修一下再改改排线，哪怕没有AI辅助，一个受过训练的凡人团队也能操控它。

“我建议你把信息背下来，不要考虑把它带走，或指望由我到时候直接炼成它。我已经看过了，它太复杂，涉及的东西也太多，就算是部/长，想要直接炼成它，也得等高阶圣者再说。尤其是它这个动力炉和AI……”李/明夜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似乎又研究了一下，方才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偷个懒。原理和设计都知道的话，以后打下一个符合所涉及规则的宇宙的资源点，让资源点的工/人建造，然后我们去酒吧买就是了。至于AI……啊，现写吧，我记得弗兰克那边新招了几个擅长这个的赎身者，他好像想给我们资源点项目搞个模型……或者再简单点，到时候随便弄个大脑再搞个脑机，让我种神进来就行了。”

“那再说吧，就是AI这玩意儿最好还是让下面人弄个。弄这船是为了快速武/装土著，要还是啥啥都离不开咱们，那就没啥意义了，还不如我们自己去打……”

“四位长官，舰船已成功达到预定点位。”都卫队高级军官忽然开口。他心里记着面前这四位缺乏黄金时代作战经验，遂十分详尽地解释：“根据以往经验，既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受到打击，那么就可以假定天/网还没有发现我们，但我们无法对目标进行扫描锁定射击，这样会触发对方的预警，反而被对方锁定打击，只能采取固定坐标、多次变轨、火力覆盖的方式进行盲目远程打击。现在不是战时，天/网基/地应该不会开启力场护盾——”

靳一梦瞥了军官一眼：“他们开了。”

那军官一怔。唐正补充道：“他们的基/地防御护盾并不是你们用的力场护盾，是某种空间扭曲装置，还额外添加了敌我识别措施。这种无差别防御措施耗能甚大，不可能长期开启，因此他们应该是发觉本次捕奴队抓/捕人员不同寻常之后，临时启用了这项防御措施。除此之外，他们应该会加大侦/查力度，比如启用更高级别的侦/查设备，和派人巡逻。”他转向李/明夜，“我们被发现了吗？”

李/明夜随手在空气中握了一把，小型炼成阵的光辉一闪而逝，其掌心立即多出一枚硬币。她抬手一抛，接住后看了一眼：“现在还没有。”话至此处，她忽然咦了一声，眉心慧眼不加掩饰地睁开，往地面望去。

唐正亦有所察觉。他稍微分辨了一下，皱眉说道：“夫人，这个不协调的波动……好像是你我在《最终幻想》里见过的那个，天/网的时空穿梭装置？”

“是啊。”李/明夜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神色，“居然这就叫人了。”

“要么这个基/地非常重要，要么他们知道来的人凭这个基/地的武/装力量绝对打不过——或兼而有之。”唐正飞快说道，“能干扰吗？”

“当然可以，空间魔法是一种非常精密和脆弱的魔法，不过这是单向传/送，说明他们知道时空坐标，干扰也没有/意义，随时可以再开。”李/明夜顿了顿，微微一笑，轻柔说道：“当然，这支已经在传/送的部/队，恐怕赶不上这一趟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轻柔地拨动，好似拨动某些看不见的罗网。蓦然间，这只手狠狠一攥，继而用/力一扯——空气中爆出一连串尖锐凄厉的爆响，响至终末时已不再是咫尺之距，而是似乎延伸到了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因此迅速归于寂灭。

舰桥大屏幕数个界面中的某些读数猛然间飙红，下一刻又平静下来，安详得好似方才不过是错觉，但另一些界面显示，这艘船的一些系统仍然因为刚才那一刹那的变故受到了影响。都卫队军官好像这才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操作屏幕。他的神情慌乱，很显然，他只是受过培训，却没有真正跟天/网交战过，也缺乏真正实战历练出的经验。

“部分无人机群到附近了。”阿斯特罗忽然说道。他往前几步，离开屏幕，转向舷窗，不知不觉中，那根接骨木镶银手杖已握在手中。

舷窗外是无穷云海，灰蒙蒙，白茫茫。阿斯特罗用手杖轻轻一敲地面，垂目往下俯望，目之所及，云海涌动。就在驱逐舰下方，气团电离狂躁地乱舞，酝酿起狂风，以及轰轰烈烈、势成燎原、笼罩四野的雷霆。数百道粗/壮的龙卷从天而降，将密密麻麻犹如罗网的雷电从云层直引到地，其间电光纵横，勾/心/斗/角，共同构成了一个十余公里高低、数百公里方圆的闪电网络。一架架无人机被劈中，在空中炸开，如烟花朵朵，后轰然直坠。大部分无人机第一时间就试图躲避，其多项系统却被空中的强电磁环境所严重干扰，或失去控/制，凄惨坠地，或匆忙躲避时两两相撞，一起报销。随着接骨木镶银手杖敲击地面的声声轻响，天灾般的毁灭电网如有/意识，冷酷地绞杀着机群，一架架，一队队，一片片，好似秋风扫尽落叶。

“连/锁闪电”其实只是一个六环塑能法术——是的，这天灾般的法术，实际不过区区六环而已，但由阿斯特罗施展的连/锁闪电，当然跟其他人很不一样，而这甚至并不是他最擅长的法术。理所当然的，舰桥军官此刻更加手忙脚乱/了，只恨不能化身八爪鱼……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了他。

就在指挥军官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靳一梦从腕间拉出战术终端数据线，随便找了个接口插/进去，下一刻，屏幕上的所有界面都在同一时刻活跃了起来。更改反应炉频率、调整能量输出、变更法阵选项、炼成指定弹/药、命令机群准备、调试起降设备……这些指令同时地进行，一切都严丝合缝。

“我要换地方了，补个隐身术。”靳一梦头也不抬地说道。阿斯特罗没有回应，只是又用手杖顿了一下地面。理所当然的，一个足够强大的法术所带来的魔法波动轻易便扰乱/了驱逐舰隐身系统中的诸多魔法阵，但靳一梦立刻就平息了异常，看起来比土著军官娴熟百倍。

这并不仅仅是学习能力和临场经验的差距，更是境界的差距——比起有穷境界的都卫队军官，身为圣者的靳一梦对物质的微妙波动与灵能的汹涌暗潮有更加细致的洞察，正因为此，他知道何时该依据教科书按部就班，何时该随性而为自/由发挥。他知道怎样做会更管用。

他还不忘叮嘱身旁紧盯他操作的军官：“不用学我。你不可能遇到和我完全一样的情况，你也分辨不出来，乱学保底是个炸炉。圣者之前，你还是按你们培训材料来，圣者之后，你会有自己的方法。”

军官有些遗憾地点头应是，但他马上又被一个界面吸引了注意。“长官，”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打算……”

靳一梦发出一声轻笑：“这不是你说的吗？‘用固定坐标、多次变轨、火力覆盖的方式进行盲目远程打击’。”正说话间，界面显示，舰船下方数十个炮口已然推出，新炼成导弹也已就位，而他也已经操作舰船抵达了自己预想中的射击位。

“您刚才说，基/地开启了护盾，伊芙长官说护盾带有空间扭曲设备，那么他们开启的是虚空盾。”军官的语速加快了，“如果是虚空盾的话，任何攻击都是没有用的，只有以利亚长官才能……”他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般，转头望向李/明夜。

——“虚空盾”，顾名思义，即使用空间系魔法，将射/向护盾的攻击通通导入虚空之中。利/用虚空当作盾牌，这乍一听很强，实际上也确实很强，但并不是强无敌的，否则李/明夜应该是命运组/织的MT才对。

诚然，采用“虚空盾”的施法思路接下无数战术核弹，这对李/明夜而言没多大问题，甚至也没多大消耗，但这跟脸接战术核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恰如她之前所说，空间魔法源于物质法则之间的“冲/突”和“错误”，乃是一种非常精密、也因此极度脆弱的魔法。虚空盾既然带了个“盾”，那么归根结底也就是个靶子，而靶子从来都是让人打的。因此必须保证两点——其一，这个靶子首先要耐打；其二，要保证对方能打在靶上。

作为组/织首领和大多数宇宙中的大人